一回，母親烤酒，借了二十五伯媽的圍鍋布，叫恩衣去還，出門前父母交待：“要還的東西叫圍鍋布，去還的地方叫梨衣哥哥家，看到年長的男人你叫二十五伯爺，見到年長的女人叫二十五伯媽！打了招呼纔有禮貌，到時候講出去人家也都才說這孩子的爸爸媽媽會教，有家教！”
“知道！”小恩衣拿了東西出門，出門後遇到別的鄉鄰，鄉鄰給她打了招呼，完了她就把一直重複的東西給忘了。
到了那，她遇到年長的中年男人與年長的中年女人！
“那個！我媽讓我來還那個！”
二十五伯爺抽着旱菸，他聽了直敲菸斗問：“哪個還哪個？哪個又是哪個？”
“謝謝。”沈恩衣答非所問，任務完成，她於是勤能補拙地彎腰鞠躬後一溜煙的跑了。
一次，梨衣哥哥請客喝酒，恩衣喝醉，她不僅從頭到腳吐了沈梨衣一身，梨衣哥哥揹她回來，母親一頓罵兩人！
有回過年，梅衣，薰衣，恩衣打三個人的牌，打一毛，一天下午，誰沒輸誰也都沒贏，全都打個平手，那個平手的牌，心衣哥哥也在！他就靜靜不說話，拿了牌在旁邊默默看。
現在，心衣走了，世間也許還有平手牌，可已不見心衣。
沈恩衣絲絲縷縷回憶起過往的這些是因爲她看到沈恩華，沈梨衣，也聽到了唐姐姐沈梅衣的消息。
那時候，父親去後山挖礦，大人的活又累又重，沈恩衣做一會兒就逃跑回家，開電視看動畫片是童年生活做的錯事，一會兒是要接受偷奸耍猾的指責。
要是能有本小書看看就更好！她想，可惜也無！
後來學會錄音機，錄音機，借！茲帶更是借！梨衣哥哥倒很多。
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這一借十年，不是她不還，而是沈梨衣的外出，她的外出，錯過了。除了小時候，人都是往高處走的，幾乎每個人都是如此，這無可厚非！沈恩衣想，連我自己都一樣，更何況別人。
當我們有了房，就希望結識與交往有車有房而不是無房的，除非對方有一種能讓你甘心情願的東西，不然關係不會成立！現在的年村也變了，以前找對象就只看對方美不美與帥不帥，性格與心好與壞。
現在，不止考究人，還要看家風，正氣。
合則合，散則散，不過多考慮也不過多可惜。
沈恩衣心情沉重地來到二撥龍鬆吃飯的房間，裡面爐火正旺，烤了吃飯的人全部脫了衣裳。和她剛纔幾次來時一樣，酒碗全是滿的，加之全程許於須一直陪酒在側，這讓她覺得此班龍鬆嘈雜。
“現在，大家都在下面場壩等着，你們準備好沒？”
“好，不去不行了兄弟，酒我們改天慢慢喝，到時候我許於須陪你們喝他個三天三夜！”
真是一羣酒鬼！
沈恩衣行了禮，那班人優哉遊哉出了去。他們的衣服嘈雜，步子緩慢無趣，三步一提跳了十幾分鍾，沈恩衣以爲他們會換步，或者有什麼特別的腳步，她的注意力也在許於須身上。
“他真是個十足小丑。”旁的人徹徹私語道。
“他醉了，你們別看他，舞就是熱鬧！”
話剛說完，許於須不跳了，因爲音樂聲已經結束，那班人也四處散去。
“跳的什麼玩藝兒？”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好，讓第一潑兄弟來！”
第一潑兄弟於是二話不說，站立起身，領頭者起頭，湊起溫馨又激動熟悉的旋律，在他們齊整的服裝與優美的舞姿下，所有前來參加葬禮的人都寧靜，安祥！
“他們跳得真好呀！怎麼回事，他們跳那麼好，倒襯得剛纔那潑完全不會跳了，就是那種，沒學過就跑出來的強行上臺丟人現眼的那種。”
沈恩衣看了正休息的人，她們也看着正跳着的炫麗舞姿，驚得說不出話。
第一拔跳畢，觀衆的心都快從噪子裡跳出來，旺旺的篝火更是烤得人激情澎拜，沈恩衣鬆了囗氣，還好他們救場，否則今晚的笑話鬧大了。
沈恩華過來發話：“跳得真好！你們休息一下，烤烤火喝喝茶，換另一幫人來！今天我們不說多，兩幫人輪流，從九點跳到十一點鐘，兩個小時，十一點準時吃宵夜！”
“沒有茶！”那班休息的人喊道：“連開水也都沒有？”
“怎麼會沒有？那裡一大桶？”
“有那也是茶，我們不喝茶，只喝開水！”
“開水也有！”
“沒看到！”
“開什麼玩笑，我剛剛還看到主人家在你們吃飯的客廳燒了許多開水！”
“反正我沒吃！”
“你們是什麼意思？難道沒帥哥？”
帥哥！沈恩衣給他們這爭吵弄蒙了，帥哥！帥哥！話畢，許多村裡的年輕人齊涮涮的坐到拌嘴的二拔龍鬆那！
“帥哥在這！”
“我們跳你們又不跳！”
“你們跳我們也跳，全程陪着！”
人們又給火堆加了柴，一捆直接放進去。
“乾柴大火，燒得快，一下就沒了，只有生柴耐火！”說着，人們又加了幾棵生的。
大火噼噼叭叭，盛情燃燒着。
“火也加大了，你們可以跳了！”
“跳來跳去不累嗎？”那拔坐着依舊紋絲不動的龍鬆十分不悅說。
“沒有茶！”
“連開水也都沒有？”
“有那也是茶，我們不喝茶，只喝開水！”
“沒看到開水！”
“有開水反正我沒吃！”
“我們跳你們又不跳！”
“跳來跳去不累嗎？”
沈恩衣反覆咀嚼這些話？沒有茶？爲什麼沒有茶？茶是她和幾位嬸嬸嫂嫂燒的，就擺放靈堂旁，那麼一大桶，有茶不喝，只喝開水，沒有開水，開水是雲衣姐姐燒的，雲衣姐姐不騙人，縱然騙也不會在心衣的葬禮上這些燒開水舉手之勞的事上騙！
這些無知無識的人，屁股一坐嘴巴一橋什麼話也都能說得出來！非得一班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站出來證實了還巧舌如簧的狡辯。
有開水反正沒吃，飯你沒吃嗎？菜你沒吃？湯沒喝？飲料也沒有嗎？有開水是你自個沒吃，怪誰？難不成葬禮把你也像亡人忌奠起來？
我們跳你們又不跳？如果我們會跳，三姑六婆，隨便指個人就會，我還請你作甚？跳來跳去不累嗎？現在做什麼不累？幾女也是累的，同樣也是跳，別人爲什麼喊到就來？你們是人，難道別人不是人？請你們就是跳舞，讓家熱鬧！是熱鬧而不是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