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內的大街上繁華異常。
雖然此處已經不是宋朝統治, 但老百姓不管你誰做天子誰稱王,日子還是一樣要過的。做生意的小販很多,街道兩旁商鋪林立, 各色商品琳琅滿目。
穆念慈與完顏康一起走在大街上, 二人身後不遠跟着邊城。穆念慈往身後的邊城看了一眼道:“康弟, 你身在王府千萬小心。”
“爲了你我也會小心的。”完顏康點了點頭繼續說:“我家十八年前被人追殺, 罪魁禍首即是趙王完顏洪烈。十八年來, 我娘忍辱偷生把我撫養成人,我父偷生十八年竟然又死於金賊之手,此仇不報, 我誓不爲人。”
“你知道就好,我丐幫弟子身在江北者居多, 若你有難處, 我定會全力相助。只是望你不要再貪圖榮華富貴。”穆念慈道。
“念慈妹妹, 你現在雖然是洪老幫主的徒弟,但是江湖險惡, 洪老前輩也不會時刻在你身邊,萬萬小心。就是昨晚那些人也不是好對付的。依我來看,白駝山顯然是故意與丐幫爲敵,丐幫豈是外人說來就能來,說走就能走的。可惜洪老幫主性子寬厚, 竟然沒有責罰於他。”完顏康想到昨天堅城死於丐幫之內, 歐陽克竟然在丐幫來去自如, 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自覺得自己處處不比他弱, 可爲什麼處處落於下風。就連那樣一個纖弱的女子擡手間就能將自己制服, 心裡恨恨地想:若不是丐幫內自己早已安插下人,恐怕昨天晚上事情就已經敗露, 想必死的不是堅城而是自己了。想到這裡一身的冷汗,看看穆念慈道:“念慈妹妹,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必定不付你所望。”
“嗯。”穆念慈滿臉通紅點了點頭。
“孃親甚是想你,不如進王府住幾日再走。”完顏康看到穆念慈眼波流,又頰飛紅,心頭一震只覺得像是有一隻小手在輕輕撥弄着自己的心尖,頓時恨不得把她摟在懷裡。
“師父說明日就要離開燕京我恐怕不能去王府看望義母了。”穆念慈道。
“明日我便送你出府,如何?”完顏康只覺得心癢難耐,怎麼肯讓她就此走了,拉着她手不肯鬆,半是哄半是勸自王府側門將穆念慈帶到府內。
王府門口的護衛對此等事情已經是看得見怪不怪,只整齊向完顏康先了一個禮將二人放入府內,邊城面無表情跟在後面。
三人才一進王府的大門便撞到一個人,那是一位衣着華麗的中年女子,雖然衣着華麗但臉上愁雲密佈。完顏康搶先一步道:“孃親,你要出門麼?”
“康兒,我聽人說你昨天晚上被人挾持了,怎麼回事?”那華衣女子驚問,看她雙眼通紅似乎是哭了許久。
“孩兒今日一早便回來了,只是沒有來得及去向孃親請安。”完顏康低着頭淡淡回着那華衣女子的話,像是與一個陌生人講話。
“見過義母。”站在一旁的穆念慈連忙走上前向那華衣女子福了一福。
“念慈,你何時回了燕京,怎麼不來看義母。”那華衣女子道。此人正是完顏康的生身母親,楊鐵心的原配夫人,完顏洪烈的王妃,穆念慈的義母包惜弱。
“念慈昨天夜裡才趕到燕京,今日便隨康弟來拜見義母。”穆念慈道。
“孃親,你這是要出門麼?”完顏康扶起包惜弱問道。
“孃親去廟裡上香。”包惜弱道。
“孩兒陪孃親一起去吧。”完顏康道。
“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康兒有沒有受傷?”包惜弱道。
“沒事了,孃親。”完顏康應了一聲,扶着華衣女子便往外走。穆念慈跟在二人身後,她低着頭默不作聲。義父的事情,只有義母還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義父已亡,豈會還在王府忍辱偷生。只是,此事康弟一再囑咐不要讓義母知道,穆念慈咬了咬嘴脣忍住了。
包惜弱上了門外早已備好的馬車,早有人牽來了兩匹馬,穆念慈與完顏康各乘一騎跟隨在馬車後面,而王府的護衛更是浩浩蕩蕩跟一大片。
完顏康的臉色自見到孃親以後便沉了下來,穆念慈拍拍馬追到他的身旁,低聲勸他道:“康弟,義母若不是爲你自然不肯在王府偷生十餘年,你莫要怪她。”
“嗯。”完顏康應了一聲並不答話,一行人往城東的感昭寺而去。
先行的護衛早已清空了大殿周圍的閒雜人等,完顏康走到馬車旁伸手去扶準備下車的孃親,就在這個時候,感昭寺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完顏康沉聲問護衛道:“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護衛應了一聲還沒有趕到廟門口,就聽到有人大聲道:“不過是個金國狗賊,竟然在我中原之地作威作福,往前數十年,你們還在關外喝西北風呢。”這是個男人的聲音,極清極遠,而此刻那人已經到了近前,是一位道士。他個子高大,頭髮花白,一襲青色的長衫乾淨整潔,手裡拿着一把雪白的拂塵。
“什麼人膽敢在王妃上香時喧譁!”完顏就好怒呵一聲撥出腰間的長劍攔在馬車前面。
“你可是楊康?”那道士神色倨傲,似乎根本不把這一干護衛看在眼裡。
“這位道長是?”包惜弱撥開完顏康向他福了一福問道:“這位道長可與丘道長相識?”
“你就是那個包惜弱?”那道士問。
此刻護衛早已將來人團團圍住,只是沒有小王爺的命令誰也不敢亂動,只拿着兵器站在四周
“正是。”包惜弱答道:“敢問道長如何稱呼?”
“在下全真派的馬珏。”那道長罷又道:“今日我過來帶給楊夫人一位故人。”說着馬珏一把從自己身後拉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這位公子是?”包惜弱看着那個穿着一件單薄青衫的少年問。、
“郭靖。這個名字你還記得麼?”馬珏問。
郭靖聽到這位華衣女子便是自己孃親自幼提到的楊叔母,納頭便拜,口中稱道:“見過楊嬸嬸,我是郭靖,我孃親自幼跟我提起楊叔叔和楊嬸嬸。”
“你原說什麼?”完顏康冷斥道:“我師父是全真教的沒錯,但卻不認得什麼郭靖,你們認錯人了。”
“楊康,你這個認賊作父的牲畜。”馬珏聽到楊康此話,氣得鬍子都抖了起來,劈掌就拍向他的肩頭。馬珏是全真派的掌教,爲人隨和,但是性格耿直,聽到楊康如此講話,恨不得立時劈了他。他的功力深厚,若是這一掌拍到完顏康身上,自然沒有好的。此時穆念慈閃身攔在完顏康身前,雙掌拍出生生接了馬珏一掌。
馬珏看到眼前人影一晃,不想錯傷他人生生收回掌力,只是這力道有反坐之勁兒,自己發出的力又生生反到自己身上,震得他往後退了兩三步才穩住身子。
“馬道長。”郭靖驚呼一聲上前扶住馬珏的身形。
“這區區一掌還不妨事,你鬆手。我要替死去的楊鐵心教訓教訓這不孝的兒子。”馬珏看了看站在楊康面前的穆念慈問道:“你是何人,爲何維護於他?”
“看來道長對康弟有所誤會。”穆念慈道:“我是楊鐵心的義女穆念慈。”她此刻急於將楊康在王府另有謀劃的事情掩蓋下去,急急道:“此事日後再向道長細說。”
包惜弱聽到馬珏說楊鐵心已經死了,頓時如五雷轟頂,眼前金光亂冒身子一軟幾乎暈了過去,但又聽穆念慈如此說,心思一時又是喜又是悲,不知如何是好。
“康弟,你先帶王妃去大殿燒香,我與道長有話要說。”穆念慈攔住了馬珏與郭靖,轉身往廟外走去。這些護衛中自然有趙王完顏洪烈派來的,今天的事情必定一字不差會傳入趙王耳朵,穆念慈唯恐趙王對楊康有疑,恨不得此馬上帶着這二人離開此地。
“慢着。”就在此時,包惜弱看着郭靖走了過去問道:“你果真是郭大哥的兒子麼?”
“楊嬸嬸,我確實是郭靖。”他說着從懷裡拿出那把刻着楊康名字的小匕首雙手舉給包惜弱。
“靖兒,真的是你?”包惜弱拿到匕首頓時淚如雨下。這把匕首她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剛懷有康兒的時候丘處機道長所贈。當時鐵哥與郭大哥交換匕首,說若是生了一兒一女便做兒女親家,若是兩個兒子便結拜爲兄弟。如今匕首還在,只是人卻不知去處。
衆護衛中有眼尖的看事情不對,早騎馬奔回王府向完顏洪烈稟告。完顏洪烈聽到這個消息,翻身上馬帶了一隊人往感昭寺而來。
“你就康弟?”郭靖看着穿着華麗的那個少年問道。
“是又如何?”楊康冷聲呵道。他萬沒有想到自己謀劃許多的事情竟然在如此多的人前泡湯了,心裡簡直想把郭靖碎屍萬斷,恨恨道:“這些都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來管!”
郭靖聽到此話道:“我與你還出生便已經結拜,自然是一家人。你休要怕連累我,今日無論如何我也將你們母子救了出去。我師父已經與我講過,楊嬸嬸是被完顏洪烈哄騙才留在王府的。”
楊康聽聞此話恨不得一掌拍死郭靖,但礙於馬珏在場不敢動手,他恨恨瞪了郭靖一眼。而此刻穆念慈看木已成舟,想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再隱瞞此事已是極難,心裡揣摩半晌才輕聲對楊康道:“康弟,現在事已至此,我們不如放手一搏,免得你回去王府勢單力薄,我日日爲你擔憂。”
“罷了罷了。”楊康連連搖頭,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將孃親留在王妃,自己順利回來重新拿到小王爺的身份,只等時機成熟便殺了完顏洪烈自己繼續趙王之位,而後再揮師南方,若將來天下大統,憑着金國皇上那幾個草包王子,哪個是自己的對手。只是千算萬算,不如人算。竟然沒有想到,半路殺出了一個郭靖。對於郭靖之事他已從穆念慈口中得知,並派人四處尋找,但一直沒有此人的消息,便暗自猜想必定是死於兵亂了,便放下心來一心做自己的大事,只是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沒有死,而且還隨着馬珏一起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