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 元妃好轉很多,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皇帝上朝時都是滿面笑容, 衆官員都送了口氣, 朝廷裡瀰漫了許久的低氣壓終於散去了。
這天傍晚, 完顏瑾從宮裡回來, 剛回到“怡然院”, 就見到蘇沐青在主屋前的門欖上坐着,用手支着下巴,一副落寞的樣子。
“沐青, ”完顏瑾走過去,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蘇沐青看了她一眼, 撅了撅嘴, 把臉轉向一邊。
“沐青?”完顏瑾蹲下身, 疑惑地看着他:“誰欺負你了?”
蘇沐青還是不看她一眼。
“你再不說,我就走了啊。”完顏瑾說完作勢就要走, 然而蘇沐青卻沒有像平常一樣叫住她。
完顏瑾無奈地迴轉身看着他道:“你到底怎麼了?”
蘇沐青猛地站起來,喊道:“你走啊!走好了!反正你丟下我一個人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完顏瑾皺眉看着他,半響,上前拉住他的手,柔聲道:“好了沐青, 瑾姐姐這幾天去宮裡是真的有事, 不是故意丟下你不管的。”
“瑾姐姐!”蘇沐青突然抱住了她, “不要再丟下我了!”
完顏瑾一愣, 被他高大的身軀抱住, 她只感覺到他堅實的臂膀,什麼時候, 這個當年倔強孤獨的小少年,已經成長得這麼大了呢?
完顏瑾拍了拍他的背,柔聲道:“沐青乖,先放開我。”
蘇沐青道:“不放不放,一放手,你又要走了!”
完顏瑾無奈道:“瑾姐姐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扔下你一個人走了,好不好?”
蘇沐青微微鬆手,懷疑地看着她:“真的?”
完顏瑾點頭道:“說到做到,瑾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蘇沐青這才放開,但仍然拉着她一隻手,十分開心的樣子,突然對門口叫道:“完顏師兄,來了怎麼不進來?”
完顏瑾一驚,掙開蘇沐青的手轉身看去,果然完顏康正靜靜地站在院子門口,眼裡漆黑一遍,神色莫測,不知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蘇沐青道:“完顏師兄來找瑾姐姐有事?”
完顏康冷然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低沉,緩緩說道:“單將軍來向父王爲單大公子提親,父王讓我來問你的意見。”
完顏瑾聽了冷冷一笑:“單大公子?提親?如果我沒記錯,單大公子當初可是被我狠狠發作了一頓的,現在來提親是什麼意思?再說,我不是天女嗎?哪能隨便嫁人?你回去告訴他,想跟我成親,下輩子都不可能!”
完顏康點了點頭,又冷冷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完顏瑾轉過身,就看到蘇沐青滿面笑容,神色中還帶了點洋洋得意的樣子。完顏瑾搖搖頭,走回房裡。
又到夜深人靜,完顏瑾放下手裡的書,走到窗前推開窗,明亮的月光便如流水一般傾瀉進來。完顏瑾來了興致,去廚房做了幾樣糕點,又拎了一壺酒回到院子,躍身上了房頂,擺好以後。去沐青門前聽了聽,似乎還沒睡,便敲了敲門,把他也拎了上來,二人便興致勃勃地開始喝酒。
蘇沐青酒量不行,加上今晚完顏瑾找來的這壺酒勁還挺大的,不一會兒臉上就出現了一坨紅雲。
完顏瑾道:“沐青,差不多就行了,回去睡覺吧啊。”
通常這個時候蘇沐青就會對她笑一笑,然後乖乖下去,回房睡覺。但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瑾姐姐,”蘇沐青又一口喝掉一杯,對完顏瑾笑道:“你很煩我是不是?我老是纏着你。”
完顏瑾淡淡道:“沒有,你別瞎想。”
蘇沐青拿起酒壺繼續倒酒,完顏瑾拉住他,“今天夠了,不要喝了。”
“我就要喝!”蘇沐青道,搶過酒壺,一躍落到另一排的屋頂上,對着壺嘴直接就開始灌。
完顏瑾驚道:“沐青!”
完顏瑾飛過去,搶過酒壺,搖了搖,酒竟已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沐青,你怎麼了!”
“瑾姐姐,”蘇沐青打了個酒嗝,嘟着嘴道:“我知道,瑾姐姐一直都不喜歡我。”
完顏瑾這才明白他是真的傷心了,急忙道:“沒有的事!”
“就有就有!”蘇沐青突然一把抱住她,“若不是,若不是我一直纏着你,你早就把我丟下了。”
完顏瑾正要安慰他,突然聽到他迷濛的聲音:“瑾姐姐,沐青好喜歡你,你爲什麼不喜歡沐青?”
完顏瑾沉聲道:“沐青,你喝醉了。”
“我沒醉!”蘇沐青大聲道,“我就是喜歡你!”
完顏瑾運起內勁,一下子掙脫開,見他一副昏昏沉沉,胡言亂語的樣子,直接點了他的昏睡穴,正要帶他下去,突然感覺對面有人,擡頭一看,又是完顏康!
完顏康一身黑色長袍,在月光下散發出清冷的味道,他薄脣緊抿,冷冷地看着她。
完顏瑾抓起蘇沐青跳下屋頂,正要扶他回房,突然眼前一晃,蘇沐青已經被完顏康一隻手拎了過去。
完顏康皺了皺眉,對愣住的完顏瑾道:“他房間在哪?”
完顏瑾茫然地指了指蘇沐青的房間,就見完顏康隻手拎着他進了房,只聽“砰”的一聲,然後完顏康走出來,拍了拍手,見完顏瑾還愣在原地,便走了過去。
完顏瑾這纔回過神,見完顏康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眸緊緊地鎖着她,心裡一慌,道:“我,我回房去了。”
然而完顏康根本不給她離開的機會,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在躲我?”
“沒,沒有。”完顏瑾掙了一下,沒有掙開,暗施內勁,然完顏康內力遠勝於她,又豈是她能掙脫的。
“完顏康,放手!”
完顏康依然緊緊地抓着她,聲音有些低沉:“說,爲什麼要不告而別?爲什麼一走就是五年?”
完顏瑾暗自嘆了口氣,終於來了!
可是,要怎麼告訴他,當初離開,找那本古書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然而,促使她不告而別、狼狽地落荒而逃的導火索,卻是因爲她對他產生了不應該有的情愫?要怎麼告訴他,每當想要回來,想起要面對他,就沒有了勇氣?
完顏康見她久久無語,猛一用力,就把她緊緊箍在了懷裡:“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蘇沐青了?”
猛地被拉入他的懷抱,完顏瑾一驚,就開始掙扎,卻怎麼也掙不出來,她氣惱地踢腿,卻被他閃過,她再踢,他再閃,糾纏之間,完顏瑾突然覺得背後一硬,竟然被完顏康抵在了牆上,她再提腿一踢,完顏康卻沒有閃開,反而長腿一伸一收,便把她的小腿牢牢夾住。
月光下,少女白玉般的臉龐光暈流轉,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有一種迷濛的感覺。
完顏瑾仰頭怒瞪着完顏康,“完顏康,你瘋了!”
此時,她這才發現完顏康竟然長得這麼高,背對着月光的少年臉上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和冷峻的眉眼。
少年聲音有些暗啞:“對,我就是瘋了!”
“你……”話還沒說完,完顏瑾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接着一個灼熱柔軟的東西覆上了她的脣,她瞪大了眼,大腦一遍空白,只感覺脣瓣被用力地吸允着,突然脣上一痛,她痛呼一聲,“唔……”,沒想到剛張開嘴,靈活的舌頭便滑了進來,時而糾纏着她的共舞,時而在口中大加掃蕩,攻城奪掠……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完顏瑾只覺得渾身發軟,似乎站也站不穩了,而且眼前的人炙熱的身軀也跟她越貼越緊,緊緊地把她壓制在牆上,他的每一寸貼着她的地方都是滾燙的,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完顏瑾覺得自己也快要融化了。
過了好久,久到她喘不過氣,快要暈過去了,完顏康才停住了攻掠,但脣依然流連在她的脣上摩挲着,良久才鬆開了對她的桎梏。
完顏瑾緊緊攀着他的肩膀,趴在他的懷裡用力喘息,意識慢慢地回來,她這才意識到剛纔發生了什麼,猛地推開了他。
完顏康沒有防備,被推得退了一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脣,臉上帶着一絲愉悅的笑意。
完顏瑾喘着氣道:“完顏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當然知道,”完顏康輕輕一笑,“莫非瑾兒不知道?”
完顏瑾氣紅了臉:“你……你……你流氓!”跺了跺腳,跑進屋裡,“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完顏康手指拂過他的脣,微微一笑。
完顏瑾回到房,在牀上翻來覆去,今晚發生的一切讓她大腦有些混沌,沐青的反常就夠讓她頭疼的了,沒想到又來一個完顏康……
本來她以爲時隔五年,已經放下了,可是今天晚上她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放下,只要在他面前,平時一貫冷靜淡然的她就會變得無法控制自己!
他們,是兄妹啊!
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於是,睜眼到天亮,我們一向堅強不服輸的瑾姑娘,又一次有了逃的念頭。
迅速收好包袱,完顏瑾想了想,還是帶上沐青吧,這孩子也許昨晚只是喝多了說胡話罷了。
沒想到剛打開門,突然……
“瑾兒,一大早,要去哪啊?”完顏康隨意地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朝她一笑,然而看到她手裡的包袱時,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完顏瑾心裡一慌,算了,反正沐青每次都總能找到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先跑吧。
完顏瑾心安理得地這樣想了,然後朝完顏康一笑,運起“無蹤步”迅速躍上房頂,幾個起落眨眼消失在完顏康眼前。
果然,又要逃走了嗎?完顏康冷冷一笑,這次可沒有那麼容易。然後同樣躍上屋頂,看了看完顏瑾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完顏瑾當然完顏康的武功有多高,論速度,她是肯定比不過他的,所以其實她根本沒有跑遠,出了王府後,在一個小巷子裡屏息靜氣藏着,等了約摸一個時辰纔出來,然後快速向城外方向飛去。
然而沒想到,穿過一條長街時,一個熟悉靚麗的身影,讓她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她敢肯定,她絕對沒有看錯!於是,她快速地退回去,落到那女子身前,仔細地看着。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紅衣,明媚而充滿朝氣,面容姣好,亭亭玉立,然而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張酷似藍姨的臉!
可是完顏瑾知道,她絕對不是藍姨,震驚之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道沙啞而充滿怒氣的聲音傳來:“姑娘,這是何意?!”
完顏瑾回過神,原來這是一個高臺,她聽到下面此時人聲鼎沸,說什麼的都有。
“這位姑娘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
“說不準,我看她武藝高強,莫非也想比武招親,來借個場子?”
“嘿嘿,先前那姑娘我以爲已經是天下少見的絕色了,沒想到新來的這個姑娘比她還要美上十分!要是我,肯定選她作妻子!”
“嘁!你想選就選啊?也不看看你那德行!我看啊,這姑娘說不準其實是來認親的,你看她那表情,那眼神,說不定是那個姑娘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完顏瑾聽得一愣一愣,轉頭看看眼前的中年漢子和少女,似乎是一對父女。此時,中年漢子的臉已經全黑了,少女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那中年漢子咬牙切齒道:“姑娘,請給我們一個解釋!”
完顏瑾正要開口,突然看到遠處一個身影正朝這邊急速而來,心裡一急,匆匆說了句“抱歉”便急忙運功飛走了。
完顏康來到完顏瑾剛纔所站的地方,然而完顏瑾又已經跑了。
“這位公子爺,”中年漢子平息了一下怒火,上前抱拳道,“在下穆易,公子爺有何指教?”
完顏康並不答話,他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完顏瑾的身影又不見了,一陣氣怒,正要擡腳離開,突然袖子被拉住了。
那個叫穆易的中年漢子怒道:“公子爺這又是什麼意思!”
完顏康微微一使勁,便將那人彈開,拍拍剛剛被他抓得有些皺的袖子,皺了皺眉。
沒想到那少女頓時怒火中燒,伸手爲拳就朝他衝了過來。
完顏康沉着臉,長袖一揮將她掃開。
剛要離開,沒想到此時變故再生。
“喂,你這樣幹不對啊!”
一個面貌忠厚的少年躍上高臺:“你打贏了,就該當娶了這位姑娘纔是啊。”
完顏康不耐煩地道:“讓開!”舉步便走。
沒想到那少年固執得很,伸手便要攔住他。
完顏康怒氣更甚,手一揮,一掌將那少年打出很遠,冷冷道:“不知死活!”
被耽誤了這麼久,憑完顏瑾的輕功,哪裡還追得上!
“我……我跟你拼了!”那少女竟然又衝了上來,完顏康目光陰沉,一躍而起,叫道:“剌寧!”
人羣中突然跑出來一隊士兵,上前行禮道:“將軍!”
完顏康冷冷一笑:“把他們統統給本將軍綁了帶回王府!”
而此時的完顏瑾已經出了城,心底一鬆,全然不知剛纔的那個插曲會給王府帶來怎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