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黎朔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是趙榮天打來的。
黎朔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地就一陣緊張和心虛。、
他鎮定地和趙榮天寒暄了幾句,趙榮天突然輕嘆了一口氣:“黎朔,其實我是想找你幫個忙。”
“您說。”黎朔心裡祈禱不要和趙錦辛有關,可他預感趙榮天要說的事,九成跟趙錦辛有關。
“你能不能幫我去錦辛那兒看看?”
儘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句話,黎朔還是怔了怔:“啊……什麼?”他心臟打鼓一般地跳了起來。莫非……趙錦辛出什麼事了?
“錦辛最近狀態不太對勁兒。這個月我就聯繫上他一次,還是喝醉了酒的,平時要麼關機,要麼電話沒人接,公司他基本沒怎麼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這……您沒讓公司的人去找他嗎?”狀態差……就因爲被自己罵了幾句?不至於吧。
“去了,去了幾次,要麼不開門,要麼開門再把人打發走,他好像沒有安全和健康的問題,就是情緒不對頭。我現在不敢告訴他媽媽,我又要事纏身,沒法回國,我也暫時不想告訴國內的親戚,省得人家跟着擔心。我就想你幫我確認一下他到底怎麼了,他挺尊重你這個大哥的。”
黎朔感覺呼吸道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讓他連喘氣都變得困難,他爲難道:“趙叔叔,我現在人不在京城,可能有點走不開……”他不想再面對趙錦辛,尤其是一個可能並不正常的趙錦辛。
“我知道你在三亞忙項目呢,你爸爸說了。”趙榮天的口氣更柔軟了一些,“叔叔開這個口,也挺不好意思的,你就幫叔叔一個忙,好嗎?錦辛這孩子從小特立獨行,但是過了叛逆期,就沒這樣掉鏈子過了,我這人好面子,就怕是虛驚一場,讓親戚朋友知道了難堪,如果他真的有事,我會馬上和他媽媽回去。”
黎朔嘆了口氣,看在父輩的關係,他有一個萬個理由,都無法拒絕。何況,即便他對趙錦辛充滿怨憤,卻從未希望這個人有什麼不好。在無法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他確實有些擔心。
他沉吟了兩秒,輕聲道:“好吧,我回去看看他,您把他家地址發給我吧。”
“謝謝你,黎朔,你一向成熟穩重,我找你幫忙,也是知道你肯定能隨機應變,如果錦辛衝撞了你,就麻煩你多擔待了。”
“您放心吧。”
掛了電話,黎朔用掌心拍了拍額頭,一臉的茫然。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會時時刻刻心心念念着一個他想忘記的人,這個時候再見面,等於毀了他這一個月來的“康復”,把他構建的所有心裡堤防,肆意地鑿了個洞。
他的手機響了兩聲,趙榮天把地址發了過來,他掃了一眼,離他家不遠,而且,明明是他家離恩南集團更近,比趙錦辛家近了至少十幾二十分鐘的車程,而趙錦辛當初卻用最拙劣的藉口拒絕了他。其實他看得出來,趙錦辛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且他咄咄逼人,趙錦辛一時沒能給出更好的藉口,他要的便是那樣的效果,要的,便是趙錦辛真實的反應。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趙錦辛的答案,若沒有那浪漫的告白,他又怎麼可能回頭作踐自己,這纔是最讓他痛恨的。
他打電話給助理,安排了自己下午回京城的機票,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拎着行李下樓時,周謹行剛好從外面回來:“黎朔,你去哪兒?”
“我有點事,回京一趟,快的話,可能明後天就回來了,不耽誤談判。”
“哦,乾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周謹行笑笑,“我得回去看看老婆孩子了。”
黎朔也笑了:“好啊,我要有時間的話,咱們一起吃個飯,過兩天再一起回來。”
“好,你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
周謹行和他訂了同一航班,飛離了熱情如火的小島,那個時候,京城已進入深秋。
下飛機後,天就已經黑了,黎朔和周謹行在機場告別,助理把黎朔接回了家,到家已經九點多了。
黎朔沒帶應季的衣服,上車下車的功夫,着實凍了一會兒,一進家門就趕緊換了身衣服,拿上鑰匙就要出門。
助理正給他開窗開空調換氣呢,一件他要走:“黎總,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啊?”
“我有點事,家裡你不用管了,明天叫鐘點工過來,你回家吧。”
“哦,好。”
黎朔剛要走,又頓住了,他轉過身來:“小陳,趙錦辛跟你打聽過我的行蹤嗎?”
“行蹤?”小陳愣了愣,“沒有啊,怎麼了?”
“……沒事,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黎總。”小陳有些欲言又止。
黎朔道:“怎麼了?”
“哎。”小陳懊悔地抓了抓頭髮,“我又多事了,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己。”
“怎麼了,你說?”
小陳看上去是真的不太敢說,但在黎朔質詢的目光下,只能硬着頭皮道:“黎總,其實我們都知道,您和趙總好過,對吧?”
黎朔一驚,掩飾地垂下了眼簾。他從來都是公私分明,面對工作的時候,表現的是他的專業素養,而不是調---情,若不是趙錦辛肆無忌憚,倆人之間也不至於明顯到這種地步。
“黎總,您別生氣啊,我知道我不該多嘴,但是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我把你當我最敬重的大哥,你這麼完美的男人,我不想讓人騙你啊。”小陳說着說着,就有些激動。
黎朔暗暗握緊了拳頭:“……騙我?怎麼說?”他心裡一邊希望小陳閉嘴,一邊希望他說下去。
“我是聽恩南的人說的,說趙總這段時間很反常,不上班、不露面,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公司的人就去他家找他,去了兩次……”小陳偷偷看了黎朔一眼,咬了咬嘴脣,小聲說,“兩次家裡都是不同的人……”
黎朔感到眼前有些發黑,激痛如閃電一般劈中了他的神經,他用了極大的毅力,臉上平靜的假面具纔沒有垮臺,他緩緩點了點頭,故作瀟灑地笑道:“哦,我和他早就分手了,他家裡有幾個人,都是他的自由,跟我沒什麼關係。”
聞言,小陳彷彿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小陳,謝謝你的關心,但以後不要再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些無聊的八卦上了。”
“是,黎總,我錯了。”
“沒事,我走了。”黎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砰地甩上了門。
他疾步朝電梯走去,然後狂躁地用手指拼命按電梯按鈕,他明知道樓層的數字顯示還要一會兒才能上來,可他就是想做點什麼,來緩解體內的焦躁。
就這樣神經質地按了那無辜的按鈕幾十下,他的動作才緩了下來,然後長吁了一口氣。
黎朔,你在幹嘛?太孬了,太丟人了,太愚蠢了。
你到底在幹嗎?
黎朔近乎刻薄地質問着自己,可任何答案,都不會讓他滿意,也幫助不了他。
他們分手了,愛找誰找誰,這是彼此的自由。
他當然明白,他不能更明白。
電梯來了,他下了樓,開上車,直奔趙錦辛家。
他在路上不停地想,如果趙錦辛家裡真有一個陌生男人,他該怎麼辦?
黎朔突然一個急剎車,把車剎在了行車道的正中間,後面的車險些追尾,憤怒地按起了喇叭。
黎朔緊握着方向盤,一雙眼眸惡狠狠地盯着前方,方向盤上的皮都被他擰得吱吱作響。
什麼怎麼辦?他爲什麼要考慮“怎麼辦”?
他是受趙榮天的委託來確定趙錦辛的情況的,不是來捉姦的。他現在的心情,不過庸人自擾,簡直可笑。
他十指插---進發間,煩躁地用力搓了搓頭皮,最後,露出一個嘲弄而又悲涼的笑容。
他搖了搖頭,鬆開了剎車,朝趙錦辛的家開去。
乘電梯上樓的時候,黎朔感覺只有心臟被留在了地下停車場,胸口的地方空蕩蕩的,反而不驕不躁了。
走出電梯,樓道里傳來一陣重金屬的搖滾樂,這裡隔音做得好,並不吵雜,但整層樓只有趙錦辛家一戶,那帶着震撼之感的低音炮彷彿能穿透牆壁,化作有形的利刃。
他走了過去,擡起的手在空中猶豫片刻,然後按下了門鈴。
音樂聲沒有停,也沒有人來開門。
黎朔再次按下了門鈴。
又等了一會兒,黎朔剛要再擡手,眼前的門扉就有了動靜。
大門被從裡面打開了。
黎朔瞬間感覺自己的心從地下室一路飆升上來,一直被扯到了嗓子眼兒,他竟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恐懼?!
下一秒,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黎朔面前。
黎朔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