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跟周謹行約在一個咖啡廳喝下午茶,他沒通知趙錦辛,到了地方,他爸問起的時候,他裝作纔想起來的樣子:“哎呀,忘了。”
黎先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記性可沒這麼差的,你現在叫他吧,反正周總還沒到。”
黎朔不情不願地給趙錦辛發了條短信,趙錦辛很快就回了一個“好”字。
黎先生攪動着咖啡勺,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和錦辛是不是相處得不太好?你們不如以前親近了。”
“爸,我們從來沒親近過吧,畢竟認識也沒多久。”
“算不上親近,但也不至於這麼生疏,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啊,是工作上有什麼衝突嗎?”
“衝突倒算不上,畢竟我們是僱傭關係,至多是有一些分歧吧,他們對在中國做生意的認識還是太淺薄了,有時候我覺得跟他們難以溝通。”
“這很正常,這纔是人家花那麼多錢僱你的原因。”
“是,我知道。”黎朔正說着,就通過玻璃窗,看到一個高大俊逸的混血男子正從馬路對面走過來,他長風衣隨着步履款款擺動,額前機率碎髮顯得凌亂而性感,那一前一後交疊的長腿把斑馬線硬生生走成了t臺。
黎先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輕輕一笑,打趣道:“這個真帥啊,不過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黎朔也噗嗤一聲笑了:“讓你跟我討論喜歡的類型,真難爲你了爸。”
“這有什麼難爲,我雖然老,但還沒朽,思想始終是進步的。”
“是是是,當然了。”黎朔含笑道,“不過我看他跟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沒關係,是因爲他就是咱們要見的人。”
黎朔有些驚訝道:“這就是周家那個私生子啊。”
周謹行進來了,三人一番寒暄。
周謹行還帶了禮物,是瑞士產的一種心臟保健藥,深海魚提取物,產量特別低,只供高官富商的。黎朔連連道謝,周謹行一口一個叔叔,從表情到語言都不像來談生意的,就像是來見朋友的家人的,他爸也跟着不好意思起來。
黎朔心裡暗暗佩服周謹行,這手段太高明瞭,這下他爸還怎麼開口要求開放投資權?既便開口,也要注意和周謹行剛剛建立的“感情”,而不能用生意人的態度去對待了。
果然,閒聊起來之後,他爸雖然有意在引導話題,但始終不敢切入的太生硬。
黎朔放心多了,他了解他爸,他爸並不那麼在乎錢,反而是更重情義。
三人正聊着,趙錦辛到了,一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就是急着趕來的。
黎朔和周謹行對視了一眼,均微微一笑。
這一幕被趙錦辛盡收眼底,他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信步走過來,跟黎先生打了個招呼,然後皮笑肉不笑地對周謹行道:“周總,又見面了。”
“是啊。”周謹行笑着伸出手。
趙錦辛和他握了握手,順勢坐在了他旁邊,他衝着對面的黎朔溫柔一笑:“接到你短信的時候,我正開會呢,馬上就跑過來了。”
黎朔笑笑:“不用急的,今天就是見面聊聊天,沒什麼要緊的。”
黎先生輕咳了一聲。
趙錦辛連寒暄客套都省了,直視着周謹行道:“周總,我從黎大哥那兒瞭解了一些酒店項目的相關信息,我也很喜歡這個項目,不知道有沒有合作的可能啊?”
“能和恩南合作,當然好了。不過這個項目纔剛剛立項,一切都在籌備階段,等需要招商的時候,我一定通知趙總。”
趙錦辛微笑道:“周總啊,恩南要玩兒,就玩兒大的,招商這種小打小鬧的,我就不摻合了,不如這個項目我們一起投資怎麼樣?”
周謹行不動聲色笑道:“目前看來不太現實了。這個項目是崔總牽的頭,最開始崔總找到我的時候,我想全盤投資,給崔總股份,但崔總想拉上自己的朋友,我也很高興交黎朔這個朋友。現在嘛,資金是一點都不缺的,只缺人,但趙總家是做貿易的,隔行如隔山,估計也輸送不了什麼房地產開發方面的人才。當然了,後期項目做起來了,如果需要資金,我會跟趙總提的,絕不跟你客氣。”
趙錦辛笑着搖了搖頭:“周總的眼光何不放長遠一點。你現在自己做一個盤子,最多能做到十,咱們一起做,把盤子做到五十、一百,豈不是多贏?”
“我的盤子不止十,你加進來,也做不到一百。”周謹行勾脣一笑,“其實我是真的非常願意和趙總合作的,但是綜合考慮之後……”
黎家父子倆就在旁邊看着他們脣槍舌戰,倆人都是口才極好的人,只恨此時都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在一旁裝傻。
聊了半天,周謹行一直在打乒乓,無論趙錦辛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也不動搖,趙錦辛的笑容也越來越僵硬。
黎朔心裡頗滿意,眼見趙錦辛今天吃癟吃得足夠了,才適時出來打了個圓場,說他爸一會兒要和他媽去吃飯逛街,要先送人回去。
周謹行笑道:“那就讓我改天請叔叔阿姨吃個飯吧。”
“客氣了客氣了。”
趙錦辛看着黎朔,乖巧地一笑:“黎大哥,你送我一程好嗎?”
“你沒開車嗎?”
“堵車,我坐地鐵來的。”
黎朔只能說:“好,走吧。”、
揮別了周謹行,三人往停車場走去,路上,黎朔收到了周謹行的短信:真不好應付。
黎朔苦笑一聲,回了一條:多謝。
趙錦辛斜了黎朔一眼,故意道:“這個周總倒真是油鹽不進啊,開放一點投資權也佔不了他幾個點,反而能把這個項目做的更好,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黎先生也跟着附和,挺失望的樣子。
黎朔在一旁一言不發。
黎朔開車,先將他爸送回了家。他爸下車後,他對副駕駛的趙錦辛擡了擡下巴,毫不客氣地說:“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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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錦辛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去拉車門,而是微微傾身,似笑非笑地說:“你和周謹行串通好了吧?這麼不想讓我參一腳嗎?”
“是又怎麼樣,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我們又憑什麼讓你參一腳。”
“當然是爲了你,拿那麼點股份有什麼意思呢。”
“我花我的錢,做我的項目,有沒有意義,我說了算。”黎朔加重了語氣,“下車。”
“你還沒送我回家呢。”趙錦辛努努嘴,“我家離這裡不遠,也就七八公里。”
黎朔乾脆利落地把車熄了火,自己下了車,甩上車門。
趙錦辛怔了一下,趕緊跟着下了車。
黎朔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了車門,面無表情地看着趙錦辛:“我上,還是你上?”
趙錦辛走過去,砰地一聲摔上了車門,眼眸深深地望着黎朔。
黎朔眯起了眼睛:“我那天說的話,你又失憶了是嗎?”
“沒有,每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自己說過的話,你記得嗎?”
“記得。”
“那你他媽的現在在幹嗎?你自己親口說過的話,現在……”
“我後悔了。”趙錦辛不閃不避地看着黎朔的眼睛,清晰而認真地說,“我說再也不打擾你,我後悔了,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叫做不到?你做不做得到,是你自己的事。”黎朔指着他,厲聲說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對你最大程度的忍讓,就是面子上過得去,除此之外,我們不需要任何私交。”他撂下話,轉身又去招出租車。
趙錦辛看着黎朔那冷硬的背影,眼睛莫名地有些刺痛。黎朔曾經給過他無數個溫暖的懷抱,現在卻總是給他充滿拒絕的背影。是他自己玩兒砸了,黎朔的溫柔、黎朔的疼寵、黎朔的好,曾經只對他一個人無限量地開放,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
那敞開的雙臂、寬厚的擁抱,以後會給誰呢?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他,就都該死!
一輛車租車緩緩朝路邊靠近,黎朔剛想上前一步,就覺得背後有風掠過,他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被擁入了熟悉的臂彎之中。
黎朔惱羞成怒,正想發作,就感到趙錦辛的雙臂收緊,用一種彷彿是要將他嵌入身體裡的力道抱着他。
“黎朔,我愛上你了。”
黎朔僵住了。
趙錦辛幾近貪婪地貼着黎朔的臉頰,感受着那透出溫熱氣息的皮膚,嗅着那清爽好聞的沐浴乳的香味。
這是他的黎朔,他熟悉的、曾經屬於他得黎朔。
待反應過那三個字的意思後,黎朔突然覺得渾身顫慄,就好像有蟲子在順着小腿往上爬,全身都不對勁兒了。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地冰冷,用一種不能更刻薄地語氣說道:“趙錦辛,你好歹也花名在外,身邊應該不缺人,何必爲了跟我上牀,使勁下三濫的手段,你不會瞧不起自己嗎?”
趙錦辛如遭雷擊,這一次,換他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