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爲什麼, 我會因爲顧青城沒有拒絕那個女孩兒而覺得委屈,或者,人總喜歡比較, 尤其是女人。我笑自己傻, 手腕上的那個小十字架今天出奇的冰, 貼着我皮膚的時候有些刺痛感。
“喂!”顧青城果然還是象徵性的追了出來, 我回頭, 努力的平靜着剛纔那張過於扭曲的臉。
“恩!怎麼啦?”我回身,乾澀的舔了舔嘴脣,擠出一個微笑。顧青城只是怔怔的望着我發呆, 想必,想必他也無話可說, 主要是, 我是一個僅僅配上“nothing”的人, 所以,更不值得一提。
“沒事。”他喉結的位置動了一下, 我嘲諷自己現在還觀察的那麼仔細。
“你忙,我先回去了。對了,有空回家看看老頭兒,他挺掛念你的。回去吧。”我推了推他的胳膊,他只是愣在原地不肯動。我伸手的剎那竟然覺得自己在進行非人道的自我毀滅, 明明不想, 卻不得不做。
“蘇恩……”是不是男人做錯了事情的時候都喜歡叫女人的名字, 也是在B大, 也是一個男人, 不過,不同的是, 爲了不同的女人。可是,顧青城並不是我的誰,而我一直也只是在做一個“nobody”。
回想起剛剛那兩個走廊偶遇的女孩兒,我心中豁然開朗,想必她是校長的女兒?我怎麼會把顧青城和陸和平等同?我真是瘋了。
“顧青城,剛剛……我只是隨便問問,那個女孩兒,是校長的女兒麼?”顧青城的眼神從原本的沉靜竟忽然的犀利起來,望着我的時候多了一絲擔憂,可又像是失落。
“哈哈!那個……別,別誤會,我這個人向來八卦,隨便問問啦。”我揮手,裝的若無其事。其實,我早該有答案的,他的眼神不是已經說明一切了麼?爲什麼我總想聽他親口說,或者,是還想給自己留有一絲可能,只要他說不是,他說不是,我就相信。
“好像是吧。”他的聲音冷冽的如同這個冬天的風,除了讓人畏懼之外,也可以讓人絕望。我擡頭,望着那雙眼睛的時候,他沒有留戀,更多的是陌生。
“那個……呵呵,那個……”我開始支吾不語起來,只覺得腦神經的地方開始短路,整個身體也開始產生巨大的麻木感。沒錯,沒錯的,男人需要的女人都該是那個類型的,有靠山,有能力,有錢。陸和平是,連……他也變成這般。
“我走了,下午還有事。”無奈之下,我拋出一句可以逃脫的話,他不語。
我轉身的時候,手腕上的小十字架忽然變得有些多餘,既然多了一個噩夢,何必還要自欺欺人。我走回原地,開始笑的自然。我咬咬嘴脣,擺出一副今天練習了好多次的笑容。原本是準備用來打招呼的,現在竟成了離別。
“冰山,這個,還你!”我伸手解那個手鍊,他卻忽然捏住我的手腕,不再是我熟悉的溫度,甚至讓我覺得冷,我猛地逃開他的力度,他望向我的神情竟是看不懂的悽楚。
“我,我不做夢了,這個沒用了。”我用力拉那條手鍊,它卻以其不配合的勾住了我的毛衣,讓我惱怒。
“你帶着就好。”他語氣淡淡的,收回手,像是一種安排,又近乎是一種施捨。我不語。既然已經看懂了結局,就不該去做一個奮不顧身的傻子,蘇恩向來都不會做傻事,這一次也不能例外。
“我不要。”可能是我太用力,又或者是太着急,十字架尖利凸起的部分竟順着我的手背劃出一條紅痕。瞬間,熱辣辣的疼痛感,讓我條件反射般的按住了那條印記。我皺眉,將手鍊塞給顧青城。他反手拉住我,目光聚集在我的手背上,他皺眉,眼角那抹關切讓我心酸。
“你瘋了?”他責問。我發不出聲音,眼睛又開始發酸。只是大睜着雙眼機械的看着地面的白雪。
“疼麼?”他拉我的手,我抖了一下,趕忙逃離了他的關心。
“不疼。”
“蘇恩……”他望着我,眼神雖然冰冷,卻清澈見底,他沒有情緒,沒有驚慌,沒有不安,他的眼睛裡彷彿什麼都沒有,最可悲的是,那裡沒有我。我苦笑,神經已經開始帶不起原本微笑該有的角度,我搖頭,然後傻笑。
“顧青城,你變得有人情味兒了,就是這樣,回去吧。”我這一次沒有再過頭,沒有再看他,我害怕,害怕看到他站在原地,害怕自己會奮不顧身的告訴他我心裡那微妙的感覺。
我一路上走的渾渾噩噩,到圖書大廈的時候也根本沒有心情蒐集資料,四處都是人,在擁擠的人潮裡,我只覺得孤單。所以,乾脆在附近的火鍋店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我打韓笑楠的手機,被轉入留言信箱。我點了餐,要了啤酒,竟一個人自憐自艾起來。說也奇怪,一個人吃火鍋喝啤酒,在外人看來除了神經病是絕對不會有人是這等興致的,可此時我彷彿找到了可以發泄的方式,在那籠起的氤氳霧氣裡,我盡情的流眼淚,拼命的吃辣椒,我覺得,或許我吃完了,薰暈了,我就能徹底把剛纔的事情給忘了。
“小姐,你有還有什麼需要?”服務員看到我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我傻樂。伸出三個手指,對他眨眨眼。
“再要三瓶,啤酒!”外面的雪飄得更大了,天空再也沒像最初那般紅過,倒是路上的人越走越急,天空由微白變成灰白,分針在錶盤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真的開始覺得暈,我才意識到我不能再喝下去。
“結賬!”我咬咬嘴脣,手按着桌子緩慢的站起來的時候,腿居然有些抖,那個服務員扶了我一下,我滿不在意的揮開,白了他一眼,他識相的拿着我給的‘□□’消失在我眼前。
雪真大,我開始覺醒一個問題,我是自作孽不可活,走不動,打不到計程車,連公交車站都排成了黑壓壓的幾行。我搖搖晃晃,站在連結晉賓和圖書大廈的天橋上,眼前又開始浮現顧青城的臉,我搖頭,眼前一片漆黑。我扶着天橋的欄杆慢慢的蹲下來,呼吸間,全是酒精的味道,電話在包裡鈴聲大作,我按了拒絕,直接關機。
趴在天橋上看過往的車輛,我曾經也做過這樣的傻事。那個時候,我還在讀書,還在B大,身邊的男人還是陸和平。
“和平,以後,我一定要留在B市,然後好好的努力,過上我想要的生活。”當時的陸和平已經學會了笑而不答,是啊,多傻,好好努力?現在想起來,我忽然覺得韓笑楠說的辦法不錯,買房?嫁了不就好了,嫁給一個能給自己房子,車子,能給自己存款的男人,何必還試圖讓自己變得有心,讓自己學着明白愛情,都是騙人的。
雪在我腳邊變厚了麼?我開始發冷,指尖已經沒有知覺,周身都瀰漫着冷風過境的味道。夜色四起,那倏爾閃動的霓虹燈就像是稍縱即逝便碎無痕跡的繁華,縱使五光十色,縱使千變萬化,也不過只是個虛幻的夢境,它沒有感情,我原本也沒有的,或者曾有過?
我扶着頭,開始活動有些凍僵的腳。
我不知道自己搖晃了多久,竟從晉賓一直走到了報社,只要再堅持一下下,我就能走到公寓,我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讓我相信,只要肯努力,我就能辦到。我表情極其豐富的演着獨幕劇,時而哭,時而笑。喝了酒的人容易動情,也容易矯情,就像現在的我。
一陣風過,我閉眼,車飛快的從我身邊閃過,我卻穩穩的跌入了一個懷抱。
“你瘋了?”我擡頭,彌合着眼睛,看不清楚。
“顧青城……”我撇嘴,眼睛酸酸的,心口也擠滿了眼淚。那個輪廓皺了皺眉。
“蘇恩!”李志宇搖了搖我的肩膀,我回過神,看着自己還靠在他胸口,緩緩站起身,擺擺手讓他走。
“我送你。”
“不用。”
“你喝酒了?”他的眉頭鎖的更深了,一言不發的望着我時,眼睛黑的看不見底。
“不關你事!”我推開他繼續走,他沒有跟上來,直到我真的意識到我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時候,被人捏起了肩膀,強硬的拉上了一輛車。
“去哪?”李志宇給我係了安全帶。我解開。他又繫上。
“你煩不煩啊!”我擺手,車內的溫度太高,再加上我喝了酒,整個人都跟着燥熱起來。我按開窗,貪婪的呼吸着窗外的空氣,他不理我,只是緩慢的在報社的街道上繞着圈兒。
“雲南白藥,我不會感激你!”我對着窗外吐哈氣,還是胡言亂語。他輕笑,搖頭。我們沒有話可說,他也沒問我什麼,只是把報社附近的街道走了個遍,仍然不知道把我送到哪去。
“停這!”我在距離公寓很近的地方下了車,遠遠的看到陸和平的奧迪,真是手足無措。我轉身,發現李志宇那輛PRADO還停在路邊,我想也沒想的上了車,他先是一愣,又是一笑,總之,沒見過我這麼奇怪的人吧。
“帶我走吧,隨便去哪兒。”我自己主動的繫了安全帶,然後靠在椅背上開始不省人事。
夢裡好像還在下很大的雪,四處都是白的,我凍僵了身體藏在一處角落。我一直等着有人來找我,先是爸媽,他們路過了,可是沒有停下來,之後是陸和平,他卻被劉曉潔帶走了,而顧青城在我的身邊蹲下來給我披了風衣,我對他笑,他卻說“蘇恩……對不起”。
一雙手,附上我的臉,我覺得很暖……是誰?在哪裡?我伸出手,又開始灰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