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害怕?”我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背後莞爾戲謔的聲音, 雖然依然輕柔如同他的那張臉,可是我聽了之後心裡……那個是什麼反應?該死!我爲什麼要逃走?我轉過身,滿臉的不在乎。
“我, 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可是留在這兒也沒飯吃, 不是麼?”
“恩……不過我今天真的不能離開這個屋子。”他可憐巴巴的擺出一副無知的神情。
“搞什麼?那我在這兒幹嘛!”我有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 請人吃飯還不能踏出房門。搞什麼高科技?
“要麼……叫外賣吧?恩?”他笑着, 臉上露出孩童偷吃了糖果的竊喜感。
“那個, 雲南白藥。你是不是需要這麼過分!請人家吃飯,居然叫外賣!我不要吃!”我氣鼓鼓的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隨手拽過身邊的一份報紙, 居然是我們去年9月份的刊載物。
“怎麼?不是想留我在這兒給你透漏風聲吧!我們去年九月的刊載版你都留着?”我的心理不禁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佩服起來。
沒錯,如果要想要做的比對手好, 他們的一切都該瞭解, 我們可以做網站, 那麼他們也同樣可以採取刊載發行。我抱着肩膀坐在沙發上皺眉,死死的盯着眼前這份報紙, 彷彿那斑駁的字跡轉瞬之間成了滿紙的漏洞,而這個男人便是這些漏洞最大的獲益者。都怪老頭兒死心眼兒,現在,搞出個自信滿滿的對手,讓人心裡毛毛的, 缺少安全感。
“你怎麼那麼沒自信?”他突然問了一句, 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什麼?什麼沒自信!你們還不成氣候!要不自信也是你不自信!”
“看來, 你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紙老虎……”他笑, 神情裡竟多了一絲狡黠。
“你!你說誰紙老虎?”
“如果不是紙老虎, 怎麼會對一個根本不熟悉的對手這麼擔憂?還是因爲我們早相識?你擔心別人瞭解你,無非只是怕人看出你是‘紙老虎’, 不是?”他帶上眼鏡,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的看着什麼,可是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輕笑,讓人心理不爽。
他是可怕,但是遠遠超出我可以想象的程度,比顧青城的一言不發更讓人恐慌。我什麼都還沒做,他已經知道我的這麼多弱點。
“你少在那自以爲了解別人,我們總共見了三次,這一次也包括在內,我不信你能看穿一個人。”
“沒聽過一句話麼,三歲看八十,如果三次還少,那三歲要看到八十豈不是笑談?學中文的人不喜歡咬文嚼字;一個做編輯的人原本謹慎,過馬路卻不看紅綠燈;對一個陌生人雖然非好感,卻可以接受別人的饋贈;想必,那瓶雲南白藥你還放在家裡吧?”他擡頭看我,燈光在他的臉上塗了一層金色的痕跡,鏡片上那一絲略過的白光讓我的手心發汗。
“你少在那裝深沉!”我死也不承認他說出來的東西都是對的。
“別撐了!你的眼睛啊,連直視都不敢了。”他笑得更放肆了,笑容在他的臉上瀰漫着神秘的色彩,這個男人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我開始懷疑。
“吃不吃飯!餓!”我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如何發泄自己的怨氣。
他站起來,只是從容不迫的走到我坐的沙發前,蹲下來,擡起頭看我。與他目光對視的剎那,我敏感的轉移了自己的視線。他低頭,輕笑。不過,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而且溫柔的讓人有些侷促不安。
“笑什麼,你!”我的心又開始加速,他離我太近,真怕他還能看出什麼。
“我說,莽撞小姐,你……”他又開始純真爛漫的笑。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傢伙。他雙手扶着沙發的兩邊,蹲在我面前,只是怔怔的看我。我忽然有一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
“誰莽撞!”我翻着白眼,雙手抱在胸前,轉過頭不理他。
“我莽撞,OK?那吃什麼呢?炸醬麪?樓下有一家韓國料理店的炸醬麪不錯,試試麼?”
“請人吃飯就吃這個!不要!”他原本已經站起身了,可是隻能又蹲回去。
“這次就這樣吧,恩?下次你想吃什麼都去。”他笑,居然在我的頭上拍了拍,我心驚。
“你!”我揮開他的手,他也不惱,看起來像是個鄰家哥哥。
“我要吃人肉,你也讓啊!”
“別人不讓你吃,我的給你吃,只要你不怕中毒。”
“沒錯,你是個毒蠱!”
“你自己說別人的時候,想沒想過,你也有可能是蠱?”他笑着低下頭,然後站直身,走到窗邊打電話叫外賣。他的背影印在落地窗上,藉着玻璃反射出清晰的影子,看上去竟有些蕭索。我望向玻璃,發現,他居然也在看我,臉上依然是相同的笑,可總飄忽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掛掉電話,他又開始坐到辦公桌前忙碌,趕上我是在這兒作陪的了。我湊上前,他也不怕我看到他寫的東西,我愣住了。
“你,你是故意的,是麼?知道我學中文,你幹嘛寫英文啊?怕我偷看啊?”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我頓時覺得天昏地暗。
“看來……你喜歡用自己的想法猜測別人。”他搖搖頭,又是那抹殺人於無形的微笑。
“你一箇中國人,幹嘛不寫母語?我最討厭人家崇洋媚外。”他不說話,愣了一下,然後嘴巴做了一個‘哦’的形狀,自己抿嘴笑。
“你怎麼又笑?以後不許你樂,尤其不許你看着我的時候樂!不懷好意!”
“莽撞小姐,我呢……中文是不算太好,可是基本表意是沒問題的,我應該沒有義務爲了讓你看懂,所以更改自己的習慣吧?”他這次沒有笑,表情嚴肅的像是訓斥自己的下屬,我頓時覺得委屈,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你看,還說不讓我樂,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不高興,所以,還是喜歡我對你笑,是吧?”
“自作多情!”我回到沙發上坐下來,真不知道,我到底在這兒幹嘛,陪這個傻瓜練習微笑啊?我纔不要。話說,那個炸醬麪到底要多久,我的胃竟開始不舒服起來。我咬着嘴脣,覺得整個身體都跟着那個該死的器官抽搐起來。他時而擡頭看我,我裝作看不到,他接了杯熱水走過來,遞給我。
“喝一點,會舒服很多。”
“不要!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無賴?”我反問。
“你不覺得我紳士麼?無賴?我第一次聽到別人用這個詞兒形容我。感覺麼……恩,還不錯。”他彷彿真的挺滿意,我懷疑這個人的智商。
“你!你能不能不氣我?”我捂着胃,覺得冬天真是個討厭的季節,除了需要擔心吃錯東西,還要擔心胃寒。
他彷彿很習慣蹲下來看我,總是雙手扶着沙發,把我圈在他的範圍之內。那個小小的空間不大,可是足夠容納我和他,我不是他的獵物,可是他危險的氣息一直遊弋在我的周圍,讓我手腕上的小十字架發出悲鳴。
“你不無賴麼?誰第一次見面,要,這種方式打招呼?”我懶得理會他。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已經三次了。”他很認真的看着我。
“可是,我對你都不瞭解啊,除了那句‘不是什麼大事情’我都不記得別的。”我嘟嘴,抗議着他的說法。
“是想更多瞭解我麼?”他笑,眉眼之間的含情脈脈讓我有些心慌,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快被燒着了。以我多年談戀愛的經驗來看,他對我別有用心。
“你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你沒戲!”
“我知道,你結婚了麼,可是,你這麼晚沒回家,老公爲什麼不來電話?”他起身,自己走到桌旁喝了口水,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噼噼啪啪的敲出聲響。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這話不假,他做起事來,慢條斯理的感覺,搭配着那副眼鏡,還真有點靠譜。
“別盯着我看,容易着迷。”他笑,雖然臉沒轉過來,可是餘光已經把我的臉燙的一片通紅。
“你!”我話還沒出口,只聽到一陣腳步聲。
“請問是你們要的炸醬麪麼?”送外賣的人很年輕,看看我,看看李志宇,然後把面放在一個格子間的桌子上。
“錢給你。”李志宇付了錢,然後端過麪碗,送到沙發附近的桌子上。
“吃吧。”
“就這樣?”我不滿,估計表情更糾結纔是。
“恩!不然呢?”
“你是這個報社的負責人?”
“然後呢?”
“那你不該很有錢?幹嘛只能吃麪條!”我不依不饒。
“都說了你想吃什麼,下次我請客。”
“切!沒有下次了!”我端過麪碗,完全處於一種無味覺的狀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餓,吃到後來竟然覺得這個炸醬麪很好吃。
“會有下次的。”他依然笑,那種胸有成竹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
吃完了面,我仰在沙發上,覺得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我的身上,可是彷彿又沒有什麼話題。
“我走了!”我決定主動退出,不管以後競爭如何,我都不會輸給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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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了,我送你。”他站起身,拿了衣服。
“送我?”我的天,我看看手機,居然已經七點半了。沒給顧青城打電話,也沒通知他我會走。他不會等我吧?不會的,不會的,那個傢伙雖然是木頭,可是應該沒那麼傻。
“不用了,我有事,我先走!”我匆忙的跑向樓梯間,必須要去15層確認下才好,可是心爲什麼會感到不安,總覺得過意不去。我走的太着急,李志宇似乎還有話沒說,只是站在我身後微笑。他抱着肩膀,站在那片忽明忽暗的光暈裡,周圍都是黑的,唯有他,像是一盞可以給人帶來希望的燈,或者,即便周圍再黑也不用擔心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