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龍鎮位於金牛山腳下,有離水、白河交匯於此,雙龍鎮亦因兩河而得名。離水渾濁,白河清澈,兩條河流在雙龍鎮交匯後形成滾滾洪流沿太倉山谷東去,穿山澗過平原,終匯入滾滾大海。
雙龍鎮樹木茂盛,雜草叢生,雖是初夏時節,鎮上的一幢幢房舍已掩藏在青翠的樹冠之中,人在其中彷彿置身於陰涼的森林深處。街道上,三三兩兩肩扛農具的鄉民穿街而行,幾個挎籃買菜的婦人在店鋪前流連,懶洋洋的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站在店門口東張西望……
青石板鋪砌的街道中,忽然出現一隊人馬,領頭的是一黑一白並轡而行的兩匹駿馬。黑馬上端坐着一名英武的青年男軍官,濃眉大眼,皮膚微黑,看上去端莊威嚴;白馬上端坐着一個俊美的青年女軍官,鴨蛋臉上長着柳眉鳳眼,嘴角浮現一對笑意盈盈的小酒窩,眸子裡卻有着冷冷的光芒。兩人身着****軍服,均佩戴少校軍銜,武裝帶左肩右挎,三指寬的雙眼腰帶上彆着黃色牛皮槍套。他們的身後,跟着一個班的徒步士兵,每個兵的肩上都扛着一管步槍。
“蘇雲,馬上就到家了,一路走來,你對這雙龍鎮怎麼看?”男軍官側過臉,輕聲詢問。
“令支,果然如你所說,雙龍鎮名不虛傳,且不說離水、白河可以暫時阻滯日寇進軍鋒芒,單就廣袤的金牛山,已經形成了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縱深,果然是要地,你有如此眼光,難怪父親會如此器重你。”女軍官蘇雲應道。
“蘇雲,你一眼就看到了雙龍鎮的關鍵。但是我給你說,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在這羣山之中,共有大小一百多個山洞,這些山洞都是天然形成的藏兵洞,有大有小,洞洞相連,足可屯兵數萬。可是,只有一個人掌握着這些秘洞詳圖。”男軍官故作神秘。
“誰?”蘇雲急切地問道。
男軍官微微一笑:“我爹,也就是你未來的公公。”
蘇雲頓時俏臉緋紅:“父親還沒答應呢,哪來的公公?”
男軍官自信地說:“早晚的事。駕——”黑馬小步連連,“得得得”地向前跑去。
一行人馬停在“左府”門前。這是一處高牆深院的古老宅落,佔據主巷道半條街的位置。正中門樓上藍色飛檐懸掛的風鈴“叮噹”作響,飛禽走獸栩栩如生,相襯着藍瓦白牆,豔陽翠木,越發顯得恬靜肅穆。早有管家稟報了左家老爺左炳坤,左家上下一行人興沖沖地迎接到府門前。
“爹、娘,不孝子令支給二老磕頭了。”男軍官跪倒在地,給爹孃磕頭。
“起來,快起來,進家說話。”左炳坤胳臂上掛着竹杖,擡手示意兒子起來。
“爹、娘,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事,國民革命軍三十六獨立旅少將旅長蘇鎮東的愛女蘇雲小姐。”左令支又對蘇雲介紹說:“蘇雲,這是我的爹、娘。”蘇雲鞠躬行禮:“二老好!”左令支繼續介紹:“這位是我的大哥左令康、這是我的小妹左令禾。”
左令康五短身材,肥頭大臉,頭髮油光,顯然是抹了髮油。他嬉笑着端詳俊美而又英姿勃發的蘇雲,打着哈哈說:“歡迎、歡迎啊!”蘇雲心裡忽然覺得彆扭,暗思左令支怎麼有這麼一個哥哥,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依然嘴角含笑,再次行禮:“大哥好,小妹好!”
左令禾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學生,滿臉喜歡的樣子,快言快語地說:“二哥,這位就是你信上說的那位,我未來的嫂子吧?”
蘇雲眉眼含羞,嗔怪地看了左令支一眼,左家一家人哈哈大笑起來。在前呼後擁之中,左令支、蘇雲一行步入左家大院。
大戶人家,飯食豐盛,連護衛的警衛班也安排了酒肉菜餚。左令支和蘇雲在一家人陪伴下吃完飯。蘇雲飲了幾杯酒,臉頰紅潤,再加上一路鞍馬顛簸,先進廂房歇息了。喧鬧了一天的左家大院,漸漸歸入了寧靜。
夜色深沉。在左炳坤的書房裡,燭光搖曳,左令支坐在父親身邊,仔細端詳一張發黃的牛皮紙,只見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地畫着各種符號和線段,符號千奇百怪,線段粗細不一。左令支端詳半天,一臉迷惑,對紙上的記載百思不得其解。
左炳坤嘆息一聲,深邃的眼神望着搖動的燭火,悠悠地說:“那只是傳說,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哪些藏兵洞的具體位置。只是聽祖上歷代相傳,有這麼一個故事:說的是當年太平天國局勢頹萎之際,天王爲圖東山再起,秘密化妝成馬幫頭領,帶了一個堪輿先生勘察了遠離天京千里的雙龍鎮。當時的雙龍鎮還不叫雙龍鎮,也沒有人煙,常有虎狼出沒。天王看中了此地,將大批財寶埋藏於金牛山的洞窟之中,並將堪輿先生、押運財寶的馬幫和埋藏財寶的士兵全部秘密殺死。”
左炳坤目光望着閃爍的燭火,緩緩說道:“後來,天王將埋藏財寶的秘密繪製成圖紙,在關鍵位置一破爲二,一份交給最信任的一個將軍,也就是咱們祖上左文清;另一份圖紙,交給了另一個將軍,可是至今也沒人知道這個將軍是誰。至於破解圖紙秘密符號的絕密文檔,天王則交給了自己的後人。天王遺命,祖上左文清鎮守雙龍鎮,有秘密集結千軍的權力,可是隨時誅殺進山圖謀不軌者。據說那千軍伏兵,就藏在金牛山中。呵呵,算來已八十多年了,即使有這千餘伏兵,也早化作累累白骨了。據說另一位將軍,也有天王遺命,咱們卻不得而知。天王死前交代,每年八月十五,兩位將軍或者後人必須前往天京城,也就是現在的南京城聚會,等待天王后人的召喚,以圖天下大事。”
左令支思索片刻,說:“爹,所謂的藏兵洞,其實藏的不是兵,而是財寶?”左炳坤呵呵一笑:“孩子,歷來無錢不聚兵,有了錢招兵買馬也就容易了!”左令支頷首點頭。
左炳坤深思一會兒,緩緩說道:“咱們左家,祖上左文清28歲來到這雙龍鎮,三十歲去世。你曾祖和你爺爺,兩人總共活了五十歲。也就是我活的長些。可以說,是先有我們左家,然後纔有了雙龍鎮。可是你看看我們左家現在,雖說人丁較以前興旺,但是你大哥令康不成器,令禾又是女子。光大左家門楣的責任,爹就放你身上了。”
左令支點點頭,說:“爹,我明白!”左炳坤忽然附在左令支耳邊,輕聲說:“孩子,你記住,這批寶藏,不會說話,明白嗎?”左令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父親的話意。
左令支和父親秘密交談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左令支動作利索,瞬間拔槍在手,一個箭步衝出房間,所有動作完成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在冷冷的月光下,除了絲絲微風,窗外沒有一個人影。左令支凝神傾聽,周邊也沒有一絲雜音,這才緩緩退回房間,掩上房門。
左炳坤端坐在藤椅上,讚賞地看着英武的兒子,讚歎說:“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看來你這個軍校沒有白上。”左令支有些尷尬:“爹,我明明聽到外面有人的腳步聲,可是,什麼也沒有看見。”左炳坤頷首點頭,說:“爹還沒有聾!”左令支說:“爹也聽到了,看來不是我的幻覺!”
左炳坤嘆息一聲:“現今這個年頭,不太平啊!咱們左家是大戶人家,頗有些家產,難免有些雞鳴狗盜之徒覬覦,再加上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說,也越發引人注目啦。”左令支擔憂地說:“爹,那以後要多招可靠的家丁,嚴加守護啊!”左炳坤笑笑:“孩子放心,爹這把老骨頭,還沒有把這些毛賊放在心上!唉,不說這些了,給我說說外面的情形吧!”
左令支思索片刻:“眼下的戰況也不樂觀。自日軍佔領東三省後,亡華之心不死,通過侵略佔領上海,實現了南北夾攻的計劃,攻佔了南京,還屠殺我軍民幾十萬。我們這支部隊,從南京城突圍,參戰十多次,死傷不計其數,迂迴千里,移兵腹地,現駐紮在蓮鬚縣城。可是這蓮鬚縣城,易攻難守,並且是日軍行軍必經之地。雖我等軍人有抗日必死之決心,怎奈國力貧弱,武器落後,難與強敵持久抗衡。基於此,蘇旅長按照軍政部命令,決定放棄堅守縣城,屯兵於大山深處,保存實力,伺機破敵!這也是我這次回家的原因——勘察地形,找屯兵之所。爹,以後我們可能要在金牛山駐紮了,只是現今日軍鋒芒正盛,四處出擊,恐怕咱這雙龍鎮也難逃厄運!”
左炳坤凝神思索,嘆息道:“倭寇之國,彈丸之地,竟敢欺我堂堂中華,恥辱啊!現在國難當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然倭寇早晚要來雙龍鎮,我也會早作準備的。孩子,對於這幫畜生,我看你們****就應該不擇手段,迎頭痛擊,打得他們哭爹叫娘,唯如此,他們才知道我華夏子孫不可欺、不可辱!咳、咳、咳——”說到激憤之處,左炳坤拍案而起,怒目圓睜,不由得咳嗽起來。
左令支安慰道:“爹,您別生氣!抗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中華有四萬萬同胞,終有一天會把日本人趕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