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寶008

秋翠驚懼不安,她服侍夏姜芙三四年了,這種情況往回不是沒發生過,她遇到過一回,夏姜芙熬了美容湯,吩咐她將幾位少爺請到顏楓院喝湯,駕輕熟路到了藤蔓纏枝的門口,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噤若寒蟬,幾位少爺被人強勢架在長凳上,一個面色凶煞的壯碩漢子握着木棍,一下兩下數着,直到少爺屁股綻開了花,血肉模糊他才收手,側目望向神色晦暗不明的侯爺,侯爺若視而不見,漢子便繼續鞭笞。

幾位少爺到後邊已是氣若游絲,喊救命的聲兒都沒了。

耳邊的求饒聲漸漸小了,秋翠動了動腿,柳眉緊蹙,許久才試着往後縮了縮,拔腿就跑,難怪府裡安靜異常,卻是侯爺回來了,她當下只一個心思,要去酒樓給夏姜芙報信,只有夏姜芙救得了幾位少爺。

她慘白着臉,跑出去十幾步遠,身後便罩上道黑影,嚇得她瞳仁緊縮。

“秋翠姑娘,對不住了。”華成擡手劈其脖頸,秋翠身子一軟,滑了下去。

那廂,顧越流點了一桌菜,殷勤的爲夏姜芙添茶倒水,如畫的眉梢盡是得意,“三哥全說對了,陸宇爲了侯府面子,無論多少錢都會給,早知這樣,就該讓三哥把數額寫大點,讓承恩侯府傾家蕩產多好?”

“你當陸府陸宇說了算啊,見好就收,太過的話,陸宇肯給,陸侯爺也不會饒過你。”夏姜芙綿言細語,“和陸宇的樑子結下了,往後凡事多留個心眼,裴夫子那邊,好好去賠罪認錯,不可亂來,知道嗎?”

顧越流鄭重地點着頭,“娘,我聽您的。”

夏姜芙從容欣慰,神態溫和,繼而又道,“裴夫子心情不好,肯定會諸多刁難,你要忍下來。”

顧越流一個勁點頭,拍着胸脯道,“娘,我能行的。”

裴夫子不像顧泊遠暴戾成性,言語上的訓斥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仍不見顧越皎幾人影,送信的秋菊秋翠也都沒來,顧越流到包廂外瞅了幾眼,問小二,皆說沒有侯府人經過,他納悶道,“娘,大哥他們是不是去別莊找您去了,怎麼還不來?”

小雨霏霏,暮色將至,夏姜芙讓顧越流不等了,吃過後打包給顧越皎他們帶回去。

顧越流心情極好,在側侍奉夏姜芙吃菜,自己卻吃得不多,他們幾兄弟住得近,待會打包回府,還能湊一桌再吃頓,臨走前,特意買了瓶女兒紅,準備不醉不歸。

夏姜芙眸色如水,見狀並未阻攔。

街道兩側的燈籠隨風搖曳,零零星星亮了起來,暮色四合,霧靄瀰漫,顧越流神清氣爽扶着夏姜芙下了馬車,往日候在門口的福叔不見人,侍衛的面孔瞧着有些陌生,顧越流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隱隱覺得不對,但來不及多想,“大少爺可在府裡?”

侍衛緘默不語,微點了下頭。

顧越流心生歡喜,“將馬車上的吃食送去宵月院。”

宵月院是顧越皎住處,他在,顧越澤他們肯定也在。

侍衛再次頷首。

夏姜芙瞥了眼,隨即便皺起了眉頭,“哪兒來的侍衛......好生醜。”

侍衛脊背一僵,垂首走向馬車,步伐輕快敏捷,擡手拿馬車上食盒時,隱約可見手臂鼓起的力量,顧越流應道,“是挺醜的,待會我就和福叔說把他換了。”

夏姜芙拍拍他的手,擡腳踏進了門檻,穿過影壁,走廊兩側掛起了燈籠,天色模糊,襯着光,院中花草投注下點點斑駁,顧越流先將夏姜芙送至顏楓院才轉身離開,剛走出顏楓院的門便被一雙粗糙的大手掩了鼻息。

嬤嬤不在,耳根清淨了許多,夏姜芙喚了兩聲秋翠秋菊,皆無人應答,她招來守門的丫鬟問道,“秋翠秋菊沒回來?”

夏水和夏蓮面面相覷,似乎不知如何作答,哆嗦着腿,面色發白,其中穿着粉色襦裙的夏水道,“秋菊姑娘身體不適在偏院躺下了,秋翠姑娘也是,夫人可要奴婢喚她們來?”

夏姜芙靠在美人塌上,攤開手掌,從下往上揉着臉頰,她素來寬厚,待手下人好,不在意道,“讓她們歇着吧,把秋竹喚來,退下。”

她屋裡有四個丫鬟,個個眉彎目秀,姿容豔豔,便是粗使丫鬟皆是上乘之姿。

夏水福了福身,但看夏蓮張了張嘴,躍躍欲試,她急忙拽住了她衣衫,朝她搖頭。

這個府邸,夫人不管事,護不住她們,侯爺纔是該巴結討好之人。

不一會兒秋竹就來了,穿了身碧綠色衫子,面上抹了厚厚胭脂,服侍夏姜芙洗漱,沐浴,敷臉,半個多時辰才掩上門扉,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夜色漸深,風夾雜着絲絲涼意,她打了個冷顫,不由得卷緊了衣衫。

卻看小徑盡頭,走來個黑影,一襲黑衫,神情肅冷。

她忙屈膝微蹲,呼吸不自主放緩,待人到了跟前,壓低聲音道,“夫人剛睡下。”

一道清冷的光投下,秋竹打了個哆嗦,小步退開。

夏姜芙睡得正熟,迷迷糊糊間牀榻凹陷,有雙手順着她的寢衣滑進去,粗糙的指腹揉捏着,掌心的繭颳得她生起疼意,她罵了句,翻身朝裡拱了拱,然那雙手隨即攀附上來,託着她腰身往後貼着處炙熱上......

她沒有轉醒的趨勢,直到熟悉的快意襲來,她雙眸才睜開了一條縫,牀吱呀吱呀響着,伴着男人壓抑的沉痛的悶哼,她繃直腿,身子弓起了弧度......

晨光熹微,天兒露出了魚肚白,小雨淅淅瀝瀝下着,不見停歇。

顧越流左右架着兩名小廝,罵罵咧咧由遠及近,昨晚他走出顏楓院被人偷襲,暈厥過去,醒來屁股被打開了花,他隱隱看到顧泊遠青色的臉,問同樣下不來牀的大哥三哥他們,說他產生幻覺了,想想也是,顧泊遠正在邊關和敵人鬥智鬥勇,哪兒會出現在府裡。

但更讓他惶惶不安,京城何時出了如此歹人,悄無聲息隱匿府邸,專挑貌美男子下手,不劫財不劫色,專打人屁股。

“娘,娘,您快起來,兒子吃大虧了,嗚嗚嗚......”顧越流用力過猛,拉扯到屁股上的傷,呲牙欲裂的哭了起來。

哭聲婉轉悽慘,振聾發聵,嚇得小廝差點鬆開了手。

顧越流又喊了幾聲,緊閉的門刷的聲從里拉開,顧越流止了哭聲,噼裡啪啦道,“娘,咱府裡有歹人,專挑好看的人下手,娘,您趕緊躲躲啊......”

啊字來不及收音,被門裡那張臉嚇得轉爲了尖叫,“啊,鬼啊。”

“沒大沒小,向春,把人帶下去,杖責五棍。”顧泊遠眼神冷峻,微微揚手,便有股風捲來,院裡不知何時多了個人,粗魯的拽着顧越流領口往外,顧越流大急,因着疼痛,五官猙獰的扭曲着,“娘,娘呢,我要親爹,我要親爹,不想待在侯府了啊,那個男人又要打我。”

顧泊遠眼神一凜,向春捂了顧越流的嘴,風馳電掣間退出了顏楓院。

夏姜芙身上不知何時換了件石榴紅孔雀紋寢衣,聽着顧越流近乎聲嘶力竭的嗓音,她朝外喊道,“小六,怎麼了?”

起身時,雙腿止不住顫抖,牀頭四腳衣架上,掛着件黑衫,昨晚記憶紛至沓來,她羞紅了臉。

秋翠掀起珠簾才拉回了她思緒,“夫人,侯爺回來了。”

夏姜芙嗯了聲,紅暈爬上臉頰,輕吐出口氣,“侯爺呢?”

“進宮面聖去了,說待會回來陪您用午膳。”秋翠替夏姜芙梳妝,夏姜芙粉面桃腮,眼眸含春,嫵媚得如花仙子,不用想也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侯爺每次回京必做兩件事,打兒子睡妻子,拿管事姑姑的話說,叫清算舊賬。

夏姜芙穿着石榴紅桃花紋束腰裙,外披了件同色衫子,腰細臀翹,很難想是六個孩子的娘了。

秋翠剛將紅寶石的簪花插入髮髻,但聽夏姜芙尖聲道,“完了,侯爺昨晚回來的,越澤他們的事不是紙包不住火了,秋翠,三少爺他們還好吧?”

秋翠手抖了抖,“少爺他們,不甚好。”

昨日她被人暗算關在柴房,想給夏姜芙通風報信都不成,幾位少爺,無一倖免,這會兒還在牀上躺着呢。

“顧泊遠手下都是刀口上舔日子的人,越澤他們身嬌肉貴,哪兒禁得住,小六就是來告狀的吧?”夏姜芙撫了撫頭上的簪花,起身走了出去。

顧越流又捱了五棍,疼得趴在長凳上,近乎暈厥,嘴裡把向春罵了個狗血淋頭,向春黑着臉,面不改色,直到瞥見款款而來的夏姜芙,臉上纔有了絲波瀾,顧越流也看見夏姜芙了,嘴巴一扁,失聲痛哭,“娘吶,您可來了,差點見不得兒子最後一面哪,向春打我啊。”

向春臉上閃過窘迫,“夫人。”

夏姜芙手上抹了花露,正來來回回搓着,美目微斂,儀態萬千,夏姜芙不發一言,親手扶顧越流起身,他衣衫染了大片血跡,看來傷得不輕,向春抿了抿脣,有意解釋兩句,顧越流的傷是昨晚留下的......

“向春哪,侯爺有你,真是如虎添翼......”夏姜芙臉色平靜,向春卻心裡直突突,整個府裡,看似是侯爺說了算,誰不知侯爺聽夫人的,夫人不允許的事,侯爺只敢揹着做,若被夫人抓着現形,誰露出破綻誰遭殃,侯爺不會爲其說句好話。

說白了,侯爺就是典型的過河拆橋。

向春脊背一彎,“夫人,奴才......遵命行事...... ”

他不是有心背叛顧泊遠,實在是,夏姜芙手段太......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