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寶018

慶公公哎了聲,伸手攙扶着她,小心翼翼朝前邊走。

顧泊遠皺眉,男女有別,此處皆是女子,他原本要避開的,看夏姜芙蓮花移步,悠然自得,他頓了頓,大步上前,拿掉了慶公公的手,責備夏姜芙道,“你總說自己年輕,走路要人攙扶作甚?”

慶公公是先帝身邊的宮人,他扶着夏姜芙過去,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他不信夏姜芙不知道。

想到是慶公公先遞的手,他倪了慶公公兩眼。

慶公公佯裝低頭搓手,避開了顧泊遠的目光,臉上的笑有些悻悻然。

夏姜芙手腕還僵在半空,斜了顧泊遠眼,慢條斯理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摔着了疼的不是你。”

秋翠眼疾手快搭上自己的手,頭埋得低低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侯爺和夫人磨嘴皮,最好的方式就是裝聾作啞。

顧泊遠眉目冷峻,看得慶公公大氣都不敢出,夏姜芙恍若不聞,手朝顧泊遠探了探,“那你牽着我過去好了。”

得,一句話落,顧泊遠掉頭就走,顯然不想理人。

夏姜芙見慣了他人前裝正人君子的模樣,難得沒開口損他,由着秋翠扶着走了。

太后和皇上坐在上首,禮部的人正在統計衆夫人列出的前三甲的名字,考生多,但狀元探花之才寥寥無幾,因此,衆夫人列出的名字都是些認識的,亦或者聽說過的。

夏姜芙的出現惹來不少人注目,衣衫素雅,妝容紅豔,強烈的反差極爲惹眼,在衆人注視下,她不緊不慢走向上首,福身施禮,“臣婦見過皇上太后。”

語畢,不等太后說免禮,自顧直起了身。

“長寧侯夫人來了,這會兒正說今年的狀元榜眼探花會花落誰家呢。”皇后笑着指了指邊上座椅,眼神掃過禮部跟前的名冊,笑道,“不少人看好顧三少。”

太后臉上的笑在夏姜芙出現的那刻明顯僵了下來,衆夫人小姐暗暗掃向多年不和的太后與夏姜芙,心思快速轉着。

周遭安靜,靜得針落可聞,便是謄抄名冊的禮部郎中都停了下來。

“皇后娘娘慧眼獨具,要臣婦說,狀元對越澤來說唾手可得。”夏姜芙旁若無人在皇后指的椅子上坐下,禮部官員坐在她身側,她傾着身子瞄了眼,各夫人後邊的狀元一欄,確實有不少寫了顧越澤的名字,當然,也有寫其他人的,陸柯,承恩侯府家的花花公子。

“有顧侯爺言傳身教,顧三少必是學富五車的。”皇后娘娘臉上笑意不減,很是看好顧越澤。

夏姜芙收回視線,揚手示意秋翠奉茶,漫不經心道,“越澤高中除了侯爺教得好,離不開書院夫子的栽培。”

話裡話外,好似顧越澤已是皇上欽點的狀元似的。

不要臉,衆夫人心裡頭罵道。

承恩侯夫人柳瑜弦坐在下首,不動聲色打量着太后神色,對先皇鍾情夏姜芙,太后不忿多年,夏姜芙言行舉止囂張,別說不把太后放眼裡,連皇上她都沒拿正眼瞧,仗着長寧侯有赫赫軍功就這般恣意妄爲,尊卑不分?

她笑眯眯道,“顧夫人認定顧三少有狀元之才,那就在狀元欄寫上顧三少的名字。規則說要同時猜中前三甲才能拿太后的彩頭,祝顧夫人好運。”

衆所周知,承恩侯府老夫人老侯爺已經過世,陸府分家,如今的承恩侯府,是侯夫人柳瑜弦說了算。

柳瑜弦的話,擺明了不滿夏姜芙囂張得瑟的嘴臉。

陸柯生得儒雅秀氣,看面向就是讀書人,說他中狀元,理所應當的事兒。

剛沏的茶燙手,夏姜芙扶着茶蓋輕輕颳了刮熱氣,眉尾飛揚,“借陸夫人吉言了。”

四目相對,刀光劍影。

柳瑜弦冷笑了聲,“那顧夫人就與衆人說說,今年的榜眼,探花可有人選了?”

身爲當家主母,除了府裡庶務,還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京中才子不必說,赴京趕考的考生也是粗略打聽過的,官場盤根錯節,全靠四處抱團,所謂知遇之恩大如山,除了皇親國戚,勳貴之家沒有不想招攬考生的。

可以說,半個月前,誰能中狀元探花,她心底早有數了。

只有像夏姜芙這種成天鑽研衣服首飾的膚淺之人才什麼都不懂。

除了自己兒子,她怕是說不出其他人的名字了。

別說,柳瑜弦真猜對了,夏姜芙就沒想過其他人的名字,因此,當柳瑜弦問她榜眼和探花的人選,她毫不猶豫的報出了顧越白和顧越武的名字,脊背筆直,面色肅然。

一本正經的不要臉。

柳瑜弦沒忍住,噗嗤聲笑了出來,眼神略有些輕視的看着夏姜芙,“顧夫人還真是自信,前三甲被顧府收入囊中的話,顧府就開創科舉的先河了。”

不討論顧越白是不是有榜眼之才,即使有,皇上也不會答應。

雨露均沾,後宮如此,朝堂也是如此。

夏姜芙果真是沒腦子的。

面對柳瑜弦的冷嘲熱諷,夏姜芙渾然不覺,抿了口茶,味道苦澀,不是她喜歡的花茶,擱着便沒再動,皇后娘娘感覺氣氛不對勁,將話題引至小姐們作的畫上,夏姜芙的身份地位,她在自然要做評委的,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有兩副畫票數一致,分不出高低。

一副是王婉珍的冬日落梅圖,一副是柳青芯的春日百鳥圖。

說起來,兩戶人家,都和夏姜芙有些淵源。

王朔遭殃,京城上下毫不懷疑是顧泊遠下的手,他的女兒,和夏姜芙自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至於柳青芯,柳瑜弦孃家的侄女,夏姜芙能喜歡纔有鬼了。

太后和皇后娘娘投過票了,就剩下夏姜芙。

“顧夫人瞧着哪副更好,那就是今年最佳了。”皇后娘娘命舉着畫的宮人到夏姜芙跟前,讓夏姜芙選出今年最好的畫作。

王婉珍站在作畫的桌前,面露灰白之色,爲了在宴會上嶄露頭角,她放棄了最喜歡的長笛,就因爲長笛是冷門,贏了也沒人記得住,琴棋書畫纔是熱門,六歲開始她便苦心作畫,家裡爲了她,花重金請了幾位夫子,哪怕她父親發配邊疆她亦沒放棄過。

大哥說得對,只要她們兄妹有出息,一定有法子將父親接回來的。

不成想,會遇見夏姜芙。

握着筆的手不自主冒出了汗漬,看夏姜芙認真盯着她的畫作,她咬了咬牙,緩緩走了出去,屈膝微蹲道,“稟太后娘娘,民女聽聞顧侯夫人一心向美不聞琴棋書畫,她作評委,會不會有失公允?”

她的話一出,人羣又爆發出暗笑聲。

什麼一心向美?不就是淺見寡識,胸無點墨,卻裝爲人師嗎?

衆人不約而同看向王婉珍,看不出來,小小年紀竟敢當衆嘲諷夏姜芙,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太后仍然維持着端莊的笑,只是衆人眼裡,太后臉上的笑明顯比方纔燦爛了些。

“不得無禮,顧夫人才華橫溢,德才兼備,她作評委,再公允不過。”皇后冷聲呵斥王婉珍道。

她是皇后,哪能讓罪臣之女欺負到夏姜芙頭上,言語間盡是維護夏姜芙之意,只是在場的不只有十幾歲小姑娘,別人不清楚夏姜芙性情,四五十歲夫人們是瞭解的,夏姜芙的父親是火頭營里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母親是普通秀才之女,這種家境教得出多有才的女兒?

夏姜芙有今日,全靠那張臉。

幾歲就懂得打扮,幫着街上的小販跑腿掙錢買胭脂水粉,後有跟着人摸金偷死人的錢發了橫財,遇着還是皇子的先皇離京賑災,假惺惺的藉着捐贈銀錢的名義纏着先皇,否則,以那等不入流的身份,哪兒會和先皇長寧侯有交集。

這種女人,除了會算計鑽營勾引男人還會什麼?

品鑑畫作,下輩子吧。

王婉珍不甘心,以退爲進道,“民女不在乎輸贏,但不想嘔心泣血作的畫被不懂畫之人品頭論足,還請皇后娘娘答應民女收回此畫,民女放棄比賽。”

這話聽得衆人倒吸口冷氣,寧肯放棄第一也不想要夏姜芙議論畫作,王家這位小姑娘,氣性還真是高。

皇后娘娘蹙了蹙眉,臉上略有不悅,夏姜芙是世家主母,王婉珍什麼身份,竟敢瞧不起人,她若是答應了,夏姜芙丟臉是小,皇家也會跟着蒙羞,長寧侯府底蘊深厚,歷代主母才學兼備,賢良淑德,哪能讓王婉珍對世家夫人指手畫腳。

“不在乎輸贏又何必費盡心思參加宴會?言行不一的人我見得多了,像你這般年紀就裝清高口是心非的還是頭回見。”夏姜芙單手托腮,居高臨下看着一臉不甘的王婉珍,鄙夷道,“畫如其人,你的畫作要是得了第一,就是對宴會的侮辱,回府好好練練吧,記得之前先修身養性!”

明明是惡毒的話,但夏姜芙說得雲淡風輕,桃花眼裡風情萬種,驚豔絕倫。

看得衆夫人忘記了反應。

皇后招手,有宮人上前左右扶着面如死灰的王婉珍退了出去,她的畫作,一併帶走了。

於是,就剩下柳青芯的,自然而然她是今年的第一名。

一直面無表情的皇上微微側目朝夏姜芙投去一瞥,微微擰起了眉,看得出來,極不認同夏姜芙的做法。

世家夫人,當衆爲難個小姑娘,傳出去,夏姜芙的名聲就能好了?

“那本宮宣佈,柳府大小姐......”皇后娘娘笑着宣佈柳青芯是第一名,誰知被旁邊的夏姜芙出聲打斷,“皇后娘娘,這柳小姐的畫作,臣婦也看不上。”

夏姜芙手指着柳青芯畫作,不住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