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聽雲貴人這般說,也就不再隱瞞,直接道:
“等你出了月子,和我一起回郡主府。”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是在告訴雲貴人一個決定。
雲貴人從沒見過徐若瑾如此嚴肅,心裡也有點沒底。
“郡主,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徐若瑾神情一頓,搖頭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覺得你與小皇子同我回郡主府會好一些。”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軟弱怕事的人了,我可以承受。”雲貴人眼神堅定地看着徐若瑾。
“我只是要帶你回京都而已。”
徐若瑾定定地看了雲貴人一會兒,嘴角微微上揚,帶着笑意肯定道。
雲貴人看着徐若瑾的神情,一時也陷入了迷茫,“可是我覺得這裡很好……”
半晌,雲貴人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吐出幾個字。
她不想走,更不想回到京都城。那裡對她而言就是一個冷冰冰的牢籠。
一旦回到京都城,雲貴人就可能不得不與兒子分開,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徐若瑾聽出雲貴人話裡的牴觸之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更何況夜微言在來信上都白紙黑字地寫了,讓雲貴人不要露面。
這擺明就是要隱藏雲貴人還活着的消息。
他越是不讓雲貴人露面,徐若瑾就偏偏反其道行之,帶着雲貴人大搖大擺地回京都城。
明明就是他的女人,卻要隱姓埋名?
明明就是她的兒子,卻要被強行掠奪?
沒有這個道理。
不過看如今雲貴人的反應,恐怕讓她回京都城都很困難。
大概是因爲對夜微言太失望,雲貴人現在只想帶着兒子過上平淡的生活,哪怕日子苦一些,只要他們母子相依爲命就好。
雲貴人急於逃離京都城,不過徐若瑾是理智的,躲不得,就只能堅強面對。
這是必須要做的!
“回京都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徐若瑾苦口婆心勸着雲貴人。
雲貴人仍是固執地搖頭,“皇上本就不想承認我的身份,我回去也沒有用處,還不如就在此處留下。”
“你以爲不回京都,他就會放任你在此嗎?”
徐若瑾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讓雲貴人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雲貴人並不想就這麼鬆口,她從心底裡不願再踏進京都城半步。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去,那裡只會讓我和孩子生不如死……”雲貴人喃喃道。
徐若瑾看着雲貴人糾結的神情,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你必須跟我回去,否則,會有危險。”
徐若瑾即便已經繞着彎子說此事,雲貴人也仍舊心裡“咯噔”一下。
二人沉默了許久,雲貴人突然一聲嘆氣,“郡主,我想求您一件事……”
雲貴人擡頭望着徐若瑾,雙眼無神,滿面愁容,與之前那個高高興興給兒子換小褂的簡直判若兩人。
徐若瑾的心也跟着提起來,“你想做什麼?”
雲貴人抿了抿嘴,似是做了很大的決心,然後說道:“我想請您把我已死的消息傳出去……”
她的話音未落,就被徐若瑾不客氣地打斷了,“不行!”
雲貴人猜到徐若瑾會是這個反應,心裡難免有幾分自責,但要是她不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又覺得對不起徐若瑾。
“只要這個消息放出去,我就能徹底擺脫皇宮那個冷血無情的地方了。”
徐若瑾聽了這番話,愣在原地。
夜微言不想承認雲貴人還活着,偏偏雲貴人也想徐若瑾放出消息說她已死。
徐若瑾驚訝之餘不禁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若是夜微言知道了雲貴人的想法,是不是還會誇她懂事體貼呢?
徐若瑾呼出一口濁氣,“那孩子怎麼辦?”
雲貴人的身體一僵,沒有說話。
“我按你說的傳出你已死的消息,你覺得小皇子還能繼續跟在你身邊麼?”
徐若瑾不需要故意嚇雲貴人,她要做的就是實話實說。
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足夠給雲貴人造成衝擊。
雲貴人依然沉默,但徐若瑾能從她的神情看出來,她已經陷入深深的糾結。
徐若瑾繼續道:“若是傳出你已死,小皇子定會進宮,而你,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他。”
“不!”雲貴人突然淒厲地嚎叫出聲。
她根本不敢想小皇子離自己而去的景象。
徐若瑾知道自己說得足夠,於是不再開口,就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雲貴人。
雲貴人大口喘着粗氣,肩膀跟着起伏,情緒很激動。
“就不能放過我們母子嗎?爲什麼不能?”
徐若瑾沒有回答,而云貴人也沒有奢求她能夠給一個答案。
“這孩子命不好,投到我這裡來……”
雲貴人說着更加傷感,好像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
“我不想讓這孩子跟着我吃苦,他本該是錦衣玉食纔對,可若是真回到宮裡,或許會更苦……”
雲貴人十分苦澀地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訴。
徐若瑾做好一個合格的聽衆,雲貴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腦子裡。
在雲貴人眼裡,皇宮就是極度危險的地方。
他還這麼小,他怎能忍受宮中的冷漠和刻薄,怎麼忍受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利爪?
只要一想到會有這種可能,雲貴人就眼眶一熱,心裡憋悶的情緒齊齊迸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根本控制不住。
“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雲貴人的聲音帶着哭腔,聽起來格外可憐。
徐若瑾看在眼裡,心也跟着揪起。
這一刻的雲貴人就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她要的只不過是孩子平安地長大而已。
但是這個看似簡單的要求,卻也變成了奢望。
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一點雲貴人比徐若瑾更有發言權。
雲貴人的擔憂不是沒理由的,更不是空穴來風。
徐若瑾也有一樣的擔憂。
只不過雲貴人的擔心是因爲她對未知的恐懼,而徐若瑾則是因爲想到了一個人而覺得背後一陣寒意。
徐若瑾想的人就是朝霞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