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辰夫到醫院的時候,韓念笙就在住院部門前的小廣場上抽菸。
九曲迴廊的石椅上,她脫了鞋子,整個人都縮在上面,垂下去的手指間夾了煙,菸灰一不小心就抖落下去。
他站在她跟前,垂眸看着她。
晚上十一點了,廣場上已經沒有幾個人,開口說話的聲音伴隨着夜風像是在曠野裡面獨白。
“我跟薛舜是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吐了個菸圈,“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候,薛舜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他看見她的長髮被風吹拂着,在夜裡像是一面詭異的紗,她說話的時候,沙啞的嗓音讓那些陳述顯得滄桑,這樣的韓念笙又開始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了。
“你想跟着他,繼續過那種爲錢發愁還要捱打的生活?”
他反問。
“薛舜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看着遠處,眼神有些遊離,“他身上發生了太多事,像你們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是不會懂的,他有他的苦衷。”
“那也不能成爲他那樣對你的理由。”
一支菸燃到盡頭,韓念笙在地上按滅了,起身到幾米外的垃圾箱扔掉,折回頭,笑了笑,“遲辰夫,要幫我的話是你說的,薛舜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幫我,就得幫他。”
遲辰夫眉心緊鎖。
“我知道你要幫我是看在蘇黎的面子上,我不勉強你,你就直接告訴我,你幫還是不幫。”
“你要我幫他什麼?”
“我要你幫他找回他的家。”
“他不是孤兒嗎?”
她走到他跟前,站定了,擡頭看着他,“他父親還在世的,不過在他八歲的時候,家裡發生事故,他不得已流落到了D市的孤兒院,他父親在L市也算名門,可他是私生子,所以很多信息被掩蓋,以我們的身份,很難跟他父親取得聯繫。”
“他父親是誰?”
“薛舜當時太小,出事之後有些應激性障礙,不記得了,不過我們有他母親的資料,應該可以幫得上忙。”
遲辰夫輕笑:“你這麼確定我會幫他?”
“我不確定,你隨時可以轉身走人,我只是在賭,賭你對蘇黎的內疚到底有多深,賭你的良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直勾勾地凝視他的雙眼,彷彿要看到他靈魂深處去。
她眼底的波光瀲灩讓他恍然有些出神,他想起之前的那個擁抱來,雖然不是蘇黎,可抱着一模一樣的她,他就能找到內心的寧靜。
“幫薛舜,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願意出十萬抱我那麼一下下,如果你讓薛舜回到自己家,或許我可以給你更多……”
她輕佻的眉目間滿是風情,柔若無骨的小手順着他胸口蜿蜒而上,而後摩挲着他的喉結,動作充滿挑逗。
她有蘇黎的眼蘇黎的鼻蘇黎的脣,可她笑的就像個交際花,偏偏還是那個曾經好像有些傲骨的韓念笙!
她真是中了薛舜的毒了。
遲辰夫眼色一沉,一把拉開她的手,“是薛舜讓你來找我幫忙的?”
“不,是我想要薛舜回到正軌,他被人拋棄,過了太久顛沛流離的生活,性格纔會這樣扭曲,我想讓他知道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一個父親,一個家,完全可以給他希望。”
“所以你來找我,甚至不惜出賣自己就爲了討好他?”
她的手腕還被他攥在掌心,夏夜,她感到他的體溫炙熱,聲音也帶了微妙的怒意。
她轉了轉手腕,想要掙脫他,可他用了力氣拽過去,低頭湊近她,幾乎面貼面,聲音清冷:“我不管你以前跟薛舜慣出什麼沒皮沒臉的毛病,以後,別用這張臉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做這種輕浮的事情……”
一陣腳步聲靠近,驟然打斷對話。
“韓念笙,你在做什麼?”
涼薄的男聲低沉響起,遲辰夫和韓念笙不約而同看過去,白月光下,修長的人影,不是薛舜又是誰?
而她跟遲辰夫還保持着那個怪異的姿勢。
薛舜走到了兩個人跟前來,定定看着遲辰夫,“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