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佛塔上看地圖,找到所謂路線,自佛塔下來後,卻又是陷入迷茫。
城市邊緣,不是緊挨洞壁,就是房屋連在一起,不見縫隙,從中間穿行的方案是行不通。
所以,只能靠自己去找了嗎?
我說道:“我們可以以鷹嘴爲上,則鷹尾爲下,面上背下,可以確認路線。”
老王苦笑:“說着輕巧,其實是很困難的。”
我:“不管怎樣,走走看吧……”
我們走到鷹脖這裡,而後左拐,卻發現眼前是相同的街道——其房屋樣式、結構等等都是完全相同。
老王:“之前我也是沒有多走,否則恐怕就被深陷其中了。”
我問老王:“你記得是哪一條路嗎?”
老王搖頭:“記不得了。本來地圖上路線就密集,還都一樣,哪有那麼容易記住?”
我點頭:“我還略微記得些。是第三條路右拐,而後……而後……”
老王卻打斷我:“你有沒有看出什麼?”
我看着眼前的街道,不明白老王什麼意思:“看出什麼?”
老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豁然開朗。
如果是這樣理解的話,那麼,我們就完全有機會走出這迷宮。
而後,又道:“雨漳,你怎麼看?”
我:“我覺得你的看法很好,值得一試。而且,即便是一試,我們也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因爲如果按照這樣的看法來,我們就需要走到最邊上尋找,而如果確實是我們錯了,我們也還可以原路返回,不至於迷路。
打定主意後,我們便向着最邊緣走去。
我嘆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出路……”
老王安慰我:“可以的。”
但我知道,他心中也沒底。
不多久,來到最邊緣處,忍着飢餓認真地在周圍搜尋,可是一無所獲。
老王拍拍我的肩膀:“吃點東西吧。雖然二界的時間不同步,但你也至少有幾個小時沒吃飯了。”
我沒有告訴他我曾經回去過格爾,所以他並不知道……好吧,他說對了,我確實好幾個小時沒吃飯了。
我們各自吃了幾個壓縮餅乾充飢,而後,喝了些水,繼續尋找。
但是,卻並沒有如願找到離開這裡的路徑。
是我們猜錯了嗎?還是我們的搜尋不夠細緻?
我不知道。
老王皺着眉頭,彷彿這世間就沒有一件事能讓他把額頭舒展:“我想,我們的猜測是沒有錯的,那麼,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他回顧我們來時的路,我也回顧。
忽然發現一點問題:“老王,你看。”
我指着不遠處街道邊上的一座類佛塔建築:“那樣建築一般都是在街道旁邊,可是,這裡並沒有街道,但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建築呢?恐怕……”
恐怕什麼已經不需要說出來,我們把目光投向這遠遠看來並不顯得突兀的佛塔。
老王:“我們進去看看!”
我點頭,跟在他身後,而後,又上前和他一起推開佛塔的大門。
果然不出所料,這座佛塔的第一層是通的,並且在對面還有一扇門。
我和老王對視一眼,看出了他眼中的欣喜。
而後,我們通過那扇門來到另一邊。
這一邊和另一邊是一樣的結構,一樣的建築,一樣的街道。
只是,那邊洞壁上有幾個發光的點。
老王脫口而出:“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我笑了:“這樣簡單的謎題,又能難住何人呢?”
老王臉色卻依然嚴肅:“簡單嗎?那麼,你能告訴我這到底能給我們什麼提示嗎?”
我愣怔,忽然發現雖然可能猜對了詩句,卻並不解其意思。
七八點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難道要像是“或雲:冠者五六,五六三十人也;童子六七,六七四十二人也。四十二就三十,合爲七十二人也,孔門升堂者七十二人也。”這樣解釋嗎?
恐怕不是的。
否則,七八五十六,二三得六,合爲六十二,可是,眼前根本沒有六十二條街道!
老王:“我想,這次答案可能是落在‘外’和‘前’這兩個字上面……”
我問:“那該怎麼解釋?”
老王向前走去:“走走看吧,應該會有結果……”
我跟上他,向着七八個和兩三點走去。
老王擡頭看着,似乎在數那些光點的數量。
看他模樣,我忽然明白過來,爲什麼一定要指街道呢?指天上的光點不是更好嗎?
我們只要行走一段距離,不知爲何,天上就會消失一個光點,直到消失了五十六個光點後,老王停住了。
眼前還有六個光點。
老王:“這就是‘外’和‘前’的含義。”
轉身,正在一條街道前方。
我不得不佩服老王的奇思妙想。
而後,我們來到了這條街道。
果然,在這條街道上,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是一條下坡路,而且不斷有建築突出來擋路,也不知道爲什麼,但大致看上去這些建築和通向旁邊的街道都是一樣的。
我看向老王,老王卻皺着眉,顯然是沒弄明白到底這裡面有什麼玄奧。
如果這裡面依然隱藏着詩句的話,會是什麼呢?
老王舔舔嘴脣:“
莫道下嶺便無難,賺得行人空喜歡。
正入萬山圈子裡,一山放出(一作:過)一山攔。”
然而,這次我卻有些懷疑老王。
畢竟,能夠這樣快速地想出答案,已經不能說是推理能力和詩詞積累強大了,已經到了讓我不得不懷疑的程度。
我收起自己的懷疑,聽着他破解謎題:“你看這裡的情景是不是和楊萬里詩裡的描寫很像?所以,我們看它的最後一句:一山放出一山攔。說明了什麼?說明了在第一個突出建築之後,第二個突出建築之間的那條街道!”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疑惑我的無動於衷,而後,率先走過去:“走,我們去看看我們的猜測對不對,如果不對,很有可能是我們已經一錯再錯。”
我沉默着跟上去。
他察覺出我的異常,問道:“怎麼了?感覺你有些不正常?”
“沒什麼……”我搖搖頭,“只是感覺有些憋悶。”
老王笑了:“你要是考古工作者也就習慣了,畢竟,在這種地方呆着,見不到任何的生機……”
我嘆口氣,有些喪氣地問道:“老王,我們真的能出去嗎?”
老王聲音有些嚴肅:“說什麼喪氣話!我們肯定能夠出去的!”
我卻沒有那樣強烈的信心,因爲對老王的懷疑,也是因爲對前途的迷茫。
即便我們真的找到了洞口,又能出去嗎?那洞口真的是通向外界的洞口嗎?
一切都不得而知。
……
……
我們來到這條路上,發現這路並不長,只有五個街道,然後就是洞壁。
而這五個街道都是一樣的建築,只是有的保留很好,房間外面還有着精美的花紋,而有的就保留得不是很好,花紋已經模糊了。
我也想自己去思考,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忽而想到: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難道,和這裡有什麼關係嗎?
老王看着我:“小姚,你想到了什麼?”
我卻反問他:“老王,你先說說你想到了什麼……”
老王毫不猶豫地說道:“花城人去今蕭索,春夢繞胡沙。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
我聽完,有些舉棋不定,不知道到底應該相信哪個。
老王又問了我我有什麼想法,我便說道:“我覺得是無名氏的《金縷衣》……”
“《金縷衣》……”老王喃喃,而後擡頭,驚喜道:“絕對是這個!就是這個沒錯!這樣就可以解釋通了!”
我皺眉:“老王,到底怎麼回事?”
老王似乎這才注意到我,激動道:“小姚,這次可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呢!”
他指着不遠處的建築:“你看,那裡是不是離我們最近的有花紋的建築?‘花開堪折直須折’,也就是說,在那裡轉向。絕對不會有錯!”
我點頭,臉上也洋溢起笑容,卻並沒有像他那樣激動。
至此,迷宮的謎題在我看來還都是十分簡單,即便破解了也讓人覺得後面還有困難的而沒有了快樂的心思。
我們來到所提示的這條街道,終於遇到了一個難題。
一座建築上繪着蝴蝶的圖案,而旁邊的另一座建築上繪着杜鵑的圖案,顯然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然而,偏偏是這麼簡單就能猜出來的提示,我們不解其意。
那麼,還有別的地方出現過有關蝴蝶和杜鵑的詩句嗎?
我是記不得,老王看起來也是記不得。
所以,只能在“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這句詩上下功夫了。
可是,應該怎樣解讀這首詩呢?
我們都沒有頭緒。
看着眼前的街道和街道兩側的建築,我深皺眉頭,思考着到底怎樣破解這謎題。
老王拍拍我的肩膀:“雨漳,我們到那裡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和他一起來到了兩個建築之前,仔細觀察着這裡有沒有什麼別的提示。
沒有,連街道都沒有!
難道,和第一個謎題的解密方式一樣?
我們推開建築的大門,卻發現裡面被封死了,根本沒有通過的道路。
不是這樣,又該如何解釋?我沉思。
老王突然叫道:“小姚,你去蝴蝶那裡!站在門前!”
我疑惑:“爲什麼?”
“先不要問。”老王走向杜鵑門前,“你到那裡就知道了。”
我只好走向蝴蝶門前。
來到蝴蝶門票站定,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老王已經在和我對應的地方站好。
正不解之間,突然腳下一陣震動,門裡出現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通道。
我愕然看着發生的一切,而後回頭看看老王。
老王衝我喊道:“雨漳,你過去,站在第一個階梯上,等我喊你你再下去!”
我還是不懂他什麼意思,但終究是按他說的做了。
等他喊“可以了”,我才邁步走下。
我剛一離開第一級階梯,階梯就自動升上去,轉身看見老王,發現他那裡也是如此情況,不得不驚歎於妖物的奇思妙想以及其創造能力。
我們走到下面。
下面是一個天然的洞窟,我的右手邊還在漏水,似乎是上面的人工河的問題,而左手邊隱約可以看到一絲外面傳來的光芒。
前後左右都可以前進,所以,要向哪裡去呢?
老王卻笑了:“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我恍然大悟。
所以,去有光芒的地方是吧……
這次提示還是比較簡單的……
走着走着,藉着“日出”的光芒,我們看見了眼前的洞口——也許是通往希望,也許是通往絕望,誰知道呢?
我正要踏進洞穴,老王拉住了我:“我們不能確定裡面到底有沒有危險。”
我停住了腳步。
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