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啓十三年,北魏舉全國兵力突起攻打太燕,太燕措手不及節節敗退,一連輸七城,退至天域關內。
烽火連天三月際,將星突現戰敗天。西南軍中一位籍籍無名的少年小將擁兵自薦,上得戰場,此人如有神助!先一箭將敵方大將千里封喉,再先鋒入戰殺敵數千,後竟率百人破北魏萬人大陣!
每一個經歷過那場大戰的將士回想起來,皆嘆一句:“此我太燕將星出世!”
三月後,北魏大敗,獻得降書,割地七城,對燕稱臣。
而此少年,則受封鎮國大將軍,賜爵魏國公,賞銀數十萬,一時風頭無兩!
許笙自小聽着這些的神話長大,哪些戰役哪些傳聞她都如數家珍。
她便是天縱奇才,大燕將星——許敬遠的獨生女兒,天煞孤星——許笙。
“怎麼?不服?”許笙看着段千雲,嘴角微揚。
段千雲擺擺手:“不了不了,不與你計較!你這黑心商,百兩淘的鐲子都敢讓我哄人說是人太后喜歡的珍品,我哪敢與你計較!只怕是你將我騙得團團轉!”
“我做生意一向誠心,那鐲子確是人太后喜歡的珍品,不過是未嫁時喜好的罷了,再說,你不也騙得挺愉快?欺負樓三姑娘好玩嗎?”許笙道。
段千雲扶額,:“可不開心,那樓四姑娘你沒見着?眼神要吃人似的。至於樓三姑娘,謠言說她美絕,今日一看,太過失望,我這才心情不悅,調侃幾句。”
許笙撫撫那被震裂開的縫隙,“可惜了,梨木的呢,你賠吧。”
段千雲:“?”
“一百兩,從你分紅里扣。”許笙起身,撫平衣裙,正要往外去,見他半晌不語,問,“怎麼?有意見?”
段千雲真想撓她臉,可打不過啊,只好賠笑:“怎會!在下恭送蕪城首富!”
“不必遠送,掌櫃還得忙帳呢。”許笙撩開簾子往外去,屋外丫頭剛好進鋪子,上來迎她,笑道:“主子。”
“嗯,回去吧。”許笙道。
“是!”
忙帳,是得忙帳,可他忙的不是你許笙的帳嗎!段千雲心中忿忿,氣了一會兒,又忽而笑了,目送許笙離開後,回頭看起了賬目。
“主子今天誆了樓家大夫人的錢?”丫頭玉帛邊駕車邊問道。
“兩千多兩,尚算少的。”許笙掀開布簾子,看着馬車外變換的風景,路過郡公府大門時,目光多停留了兩眼。
她們往城外莊子去,那兒是樓家給她的住處。許笙的母親樓歌如,是樓家現任家主的親妹妹,自六年前父母雙逝後,許笙失蹤,兩年前來到了蕪城樓府。樓郡公自然是歡迎她的:前任郡公愛女如命,她母親出嫁時嫁妝多到三條長街都堆不下,其中更有鋪子良店數家。她出生之後,母親就將不少鋪子改在了她名下,作日後的嫁妝備用。
樓郡公雖身居節度使,轄地卻一直被朝廷嚴格把控,後輩不爭氣使至近年來是入不敷出。他便打起了許笙手裡的鋪子的主意,最後以八間偏僻狹窄的鋪子易走了她手上的三間蕪城旺鋪,五間時雲裡的鋪子。
樓郡公厚顏地拿夠了好處,就想着好好待這識相的乖侄女兒。可她偏偏她住下後,府中惡事頻出,衆人想起她身負煞星之名,心存芥蒂,紛紛不待見她。主子們不待見她,連帶着不少下人也輕看許笙,缺衣少食,侮辱誨罵便成了常態。終於,在兩個月後府中年幼的五小姐失足落水身亡後,樓郡公終於耐不住衆人的口舌,將她送來了城外莊子上生活。
只是樓郡公不知,那八間鋪子,後來成了她的根本。
“小姐真厲害!”玉帛誇道,“樓夫人今日可得過個不眠之夜了,哈哈。”
“幸災樂禍,你不如晚上趴牆去看看。”許笙道。
“不了不了,奴婢可沒那麼無聊呢!”玉帛搖搖頭道。她跟着主子以往翻牆看的,都是些什麼商賈賬冊,走私證據。看個婦人的內宅矛盾,她可沒這麼大閒心!
“對了,今日看門的告訴奴婢,樓府那邊來了人。”玉帛突然道。
“哦?來人做甚?”許笙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閉眼假寐。
“說是明天來人請主子您回去一趟。”玉帛道,“門人問她什麼事,樓府來的人叫下人別多管閒事。”
樓府一向趾高氣昂,許笙輕“嗯”一聲:“去一趟便是。”
玉帛道:“是,那奴婢去安排。”許笙不住在樓府給的莊子裡,她早便買下莊子隔壁的院子重新修葺了一番住了進去。兩年間樓家沒怎麼來過人,莊子裡原本的僕人哪敢與天煞孤星同住,早便逃了。
這次突樓家然要來接主子,那破莊子就還得修飾一番,別叫人瞧出破綻。
翌日。
樓家的人來得早,日頭還沒升上天便到了,領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田地間的大路上,大夫人的替身嬤嬤拈着帕子站在泥地中間,彷彿踩了屎的一臉嫌棄。走了兩步,老嬤嬤看見繡花鞋上的泥點,面如土色,趕緊讓小丫頭扶回了車上去,使喚兩個隨從去敲門。
“那是樓家的馬車吧?好氣派哩!”田裡一個壯漢抹了吧汗,指着老嬤嬤乘的馬車道。
現是三月,正值農忙時節,天還不亮地裡便有了勞作的人,到卯時末,手腳麻利的只怕是挑糞都走了兩個來回了。
“這是幹啥啊?接那煞星?”另一個漢子問道。
先前說話那個漢子道:“瞧着應該是,這怎麼給接回去了 大戶人家不怕禍害?”
“接回去也好!這煞星搬來,我家裡總丟雞鴨!”另一塊田裡的婦女憤道。
“你丟雞鴨算什麼呀,隔壁村還丟倆孩子呢!”漢子附和道。
大娘薅了兩把鮮嫩嫩豬草,團一塊捆好,丟旁揹簍裡去,忙完了這把纔回嘴道:“你可別多說,我這丟雞鴨,你家裡那老孃可別讓她給你剋死了!”
“嘿!你這婆娘!嘴咋這臭!”漢子怒道,他家老孃自前年就病了,一直不見好,就靠草藥吊着命,“一會兒跟你男人說,可得醫你這爛嘴!”
“你裝哪門子孝子!?”大娘吼道。
……………
地裡幹活的人聲音不自覺擴大,老嬤嬤在車上聽得一清二楚,心裡對於這個走哪都招人厭表小姐更是不屑。
接到許笙後,車行一個時辰方纔回到樓家,這時日頭漸高。
許笙由玉帛扶下車,一身蓮青色的素裙淺挽髮髻,清雅之外又極靈動,穿得再素也掩不住美貌。
嬤嬤沒多說話,只領着她往裡邊去。
走的是正門。樓家這是要整什麼幺蛾子?昔年在樓房居住那兩個月裡她進出都是隻允走側門。
許笙按下心中疑惑跟着進去,一進門,就見樓家衆人齊齊整整地站在前院裡,放眼看去,幾十號人一個不差。
這是幹嘛?
氣氛窒了一瞬,樓郡公先走上前來,年過四十的臉上掛着慈笑:“笙兒到了啊,可用了早膳?”
許笙點點頭:“用了,勞舅舅掛牽。”瞧樓郡公雙鬢已白的樣子,樓家近幾年確實困難,看來她坑樓家坑到了實處。
“笙兒別跟舅舅生分。”
“怎會。” 許笙笑笑。
樓郡公帶頭,樓家衆人紛紛與她問候。
“回來便好,你受苦了。”大夫人精神不濟,勉強笑了笑。其餘幾位夫人小姐說的都是差不離的關心話。
一番噓寒問暖後,氣氛又硬了起來,可樓家衆人並沒有走動,都只在原地悄悄交談。
這是……還在等着什麼?許笙按下心中疑惑,不經意地站到角落,按了按玉帛的手腕,示意她先不要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