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叫不好,今天真是什麼倒黴事都遇上了!趕緊把蒸籠蓋上,抓過男子,轉身躲入了爐竈後,還一邊按住他的頭,讓他低點,順便白了他一眼,長這麼高大幹什麼?
“咦!好像有些不對勁!”清水眼睛特別尖,當然是多年被偷經歷磨練出來的。小道士道:“可能是小花又來偷吃了吧!”清水嘿嘿一笑:“可能不是小花,是珞珞吧!”說着,便四處走動查看。
死清水,壞清水,又被你發現了,下次眼睛別這麼尖好不好。正打算出來認罪,突然,窗臺上傳出一聲巨響,“喵……喵……”一隻小花貓嘴裡叼着半塊饅頭,不知從哪裡跳上了窗臺。
小道士道:“看,我說是小花又來偷嘴了吧!”清水無奈搖了搖頭,將貓驅趕了出去,道:“這次就繞了你,看你下次還敢偷嘴!”花貓喵喵喵地走了,清水和小道士隨即也走出了廚房。
我大舒了口氣,道:“我們快走吧!”男子點了點頭,臉上神色輕鬆,似乎一點也不害怕,還有些興奮的樣子,我們迅速逃出了上清宮。
重新走上山路,男子道:“幸好那隻花貓及時出現,不然被抓到了真不知該怎麼辦?”我道:“怎麼辦?不就是被打一頓再趕出去嘛!那隻小花啊,是我看着它長大的,我偷吃總少不了它的份,上清宮裡的食物寡淡寡淡的,我時常帶些肉給它吃,它就和我越發親近了。今天這種情況,以前也是發生過的,小花總是會替我解圍!”
他的眼睛帶了一抹震撼,重新審視着我,道:“你真是太厲害了,猴子聽你的話,動物受傷了來找你,連道觀裡的小貓也幫你!”我道:“厲害嗎?我怎麼不覺的。這些都是特別簡單的事,你只要真心對它們,它們是會感受到的!”
人們會用異樣的眼神看我,那樣的眼神讓我受不了,總是想找個陰暗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但是對小動物來說,是看不出人們的美醜的,它們只知道你對它好不好,自然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喜歡跟它們說話,不管它們聽不聽得懂,它們也總是乖巧地伏在我的腳下,“認真”地聽着我的心裡話!
回到小木屋,我拿出兩個大碗,把衣兜裡的饅頭都倒了進去。這些饅頭已經又冷又硬,我卻已經等不及了,抓起一個,狼吞虎嚥起來。他卻伸了伸手,終究沒有吃。
大灌了一碗水,將饅頭嚥了下去,吃的太急,胃有些疼,轉頭看了看還在餓肚子的男子,轉身去院裡生了火,將饅頭熱熟。
他隨我在屋前石階上坐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試圖緩解他的飢餓。
“你家裡很有錢嗎?”我問。
“還可以吧!”他回答,看了我一會兒,道:“爲什麼這樣問?”
“你家裡應該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吧,不會讓你餓肚子。或許根本沒有饅頭這種食物!”
他想了想,道:“嗯,是很久沒有吃饅頭了!對了,你叫落落嗎?”我猛然轉頭盯着他,他沒想到我的反應這麼大,解釋道:“我聽那兩個道士這樣叫你,挺好聽,是哪個落?”我冷冷一笑,道:“珞珞如石的珞。不過,那不是我的名字!”
“珞珞如石?嗯……是‘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裡的珞?”見我不再理他,他也沒再說話。
鍋裡冒出了白煙,碗底的水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我拿出碗,放在屋檐下,遞了一個饅頭給他,又塞了一個饅頭到自己嘴裡,熱饅頭的確好吃很多,清水做的饅頭總是這麼甜。
他似乎也不介意我把碗直接放在了地上,只是快速的抓起饅頭往嘴裡送,不一會,偷來的饅頭已被我們兩個飢餓如狼的人消滅殆盡。
夜幕降臨,朗朗夜空澄碧似海,一輪殘缺的月亮清冷如霜,春寒未盡,更何況山中的夜晚格外寒冷,我攏了攏身上的衣衫,爐竈裡的火還沒有燃盡,我多扔了許多的柴進去,火又漸漸旺起來,烘地周身溫暖。
我向後躺了下來,遠處的山峰隱隱,萬籟歸於寂靜,睏意已漸漸襲來。他見我頗爲享受,也在我身邊躺了下來,看着天上的月亮,愣愣地出神,許久,在我已快要睡去之時,他淡淡道:“好久沒有這樣祥靜的夜晚,真是羨慕你能每晚享受這麼美的時刻。”
我混沌不清地道:“若是你願意,我倒是可以和你的身份互換!”他輕輕笑了笑,道:“我麼?最好不要和我換。謝謝你救了我,你想要什麼作爲我對你的報答,都可以提出來!”
我半眯的眼睛變得無比清亮,一股憂傷襲來,又漸漸暗淡下去,許久都未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不相信我麼?”
我自嘲一笑,坐起身子,雙手抱着膝蓋,擡頭看着逐漸被雲層遮蓋的月亮,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的願望只有一個,只是你給不了!”他道:“爲什麼不說出來呢?或許我可以辦到!”
我轉頭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道:“我想要……變成美人!”他看了我一瞬,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遠處,眼睛朦朧,道:“做美人,也許不若你想象中的那麼好。其時諸國並立,北方有晉,南有楚、漢,東有南唐、吳越……各國將領輩出,無時無刻不爲領土征戰,蜀國雖然偏安一隅,有地勢之利,易守難攻,但是日後說不定也難免戰亂。在亂世之中做一個美人,不是紅顏薄命,就是成爲亡國妖姬,如妲己、褒姒一般。哪有你在這與世無爭的山林中安穩地生活一輩子快樂?”
我搖了搖頭,道:“你不是我,是不會了解我的痛苦的!”我又躺了下來,轉過身子,背對着他,看着身邊明滅不定的爐火,發了一會兒呆,我聽不懂他所說的話,但是聽他的語氣,知道是爲我好,道:“你進裡屋去睡吧!我再在這躺會兒!”
他也沒有再說話,靜坐了一會兒,徑直走進了屋裡。我盯着那爐火,鼻頭髮酸,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清晨,明媚的陽光灑在我的眼睛上,逼得我不得不睜開眼睛,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呆看了天空一會兒,猛然醒悟過來,身上搭着一牀破破的棉被,起身跑進了屋子,裡屋裡已經空無一人,他已經走了。
日子又恢復如往常,下山偷食與上山偷食相結合,忙碌地穿梭於被打和追逐之中,懶惰時什麼也不想地一睡就是一兩天,有一頓沒一頓地過着,偶然得了花生和豬肉,便分些給煥煥和小花吃。
這一日,得了些包穀和花生,我興沖沖地去找煥煥,老遠就聽見他的叫聲,我高聲呼喚,它也在樹梢興奮地尖聲應和,一片樹枝晃動了數下,煥煥已經跑到了我的跟前,其他猴子也跟着而來。
我先將事物分給煥煥,徵求它的同意,才把其他的食物分給母猴和小猴子們。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樹枝折斷的噼啪聲,煥煥停下了手中的事物,轉身跳上了樹梢,朝着我的後面呲牙咧嘴,羣猴們也跟着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