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高彥儔從軍營了回來得越來越早,我從不願與他多說半句話,他感受到我的冷漠,每日回來休息,也是默不作聲的。從家裡帶來的兩個丫頭採蓮和採青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每天屋子裡的氣氛都冷得可怕!
我在這裡的生活與在成都也沒多大區別,高彥儔每日很早便去了軍營操練,我便和魚麗百無聊賴的度過一天,有時出去逛逛,也覺得無趣。縣令的那幾個老婆倒是很喜歡往我們這裡跑,用盡渾身解數來巴結討好我,所以我還是寧願在外面閒逛讓她們找不到我。
每天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晚上的到來,面對這個也許會相守一生的丈夫,那夜心傷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讓它痊癒,也許時間能夠磨平一切棱角,我與他會做一對平常的夫妻,晚上冷一吹,看不清樣子,便可做該做的事。
可是心裡的不忿哪有那麼容易剷平呢?
門開了,高彥儔進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仍舊面朝裡側着身子睡着,感覺到身後的被子被輕輕掀開,心裡又是一陣緊張,緊緊地抱住了雙臂,他睡了進來,身子碰到了我,我下意識地往裡讓了讓。
靜了一會兒,我的心放鬆了許多,正欲睡去。忽然他轉了個身,懷裡忽然冰涼,一隻手滑進了我的寢衣,我的身子一僵,脖子處忽覺溫熱,卻是他正吻着我的後頸。
我忙翻了個身,雙手抵住他,叫道:“別……你別這樣……”
他忽然戲謔地笑了一下,“你終於肯面朝着我了嗎?”
“你……”
他忽然伸出手來抱住我,嘆道:“我的確很想!可是上次已經嚇到了你,我不敢……”我僵着身子,不敢動,臉貼着他的胸膛,明顯感覺得到他身子的滾燙。
我冷冷道:“你以爲那晚對我的傷害,我這麼容易就忘了嗎?”
他的頭埋在枕頭裡,低聲道:“我不是說過,你這個人恨一個人很容易,但是就算當時恨得咬牙切齒,但是時間一長,你的恨便會慢慢消散,你是個心裡留不恨的人!”
是這樣嗎?我猛地推開他,“所以你就敢對我發怒嗎?所以你就對我肆無忌憚,是嗎?”
靜了一會兒,他復又過來抱住我,道:“我就這樣抱着你睡!”他將我又摟緊了些,我卻有些害怕,我知道推開他會惹怒他,不推開又好像我在接受他,心裡煩亂了一陣,卻見他沒有其他的動作了,才慢慢鬆弛下來,我卻久久不敢入睡,聽着他漸緩的呼吸聲,眼皮越來越沉。
門外的“咚咚咚”地敲個不停,我終於在睡夢中被驚醒,腦子還有些混沌不清,無意識地叫了一句:“誰啊?”
“將軍,你還未起來嗎?已經過了出發的時辰了!”
是彭巖的聲音!怎麼回事?我一下子清醒了,忽覺周身有些不對,睜眼一看,自己正枕在高彥儔身上睡着,他的手臂被我壓在脖子下,我驚跳了起來,指着他,“你!你!你!我……”
他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看你睡得那麼熟……又是第一次挨着我睡着,我不想叫醒你!”
我不可思議地說:“你一直在看着我睡?讓彭巖在外面把門都要敲破了!你誤了時辰了,丟臉!更讓我丟臉!”我一把卷完了所有的鋪蓋,向裡睡去。
他忽然伏在我身後笑道:“我怎麼覺得你剛剛說的話有些嬌嗔呢?”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不理他,埋首在被子裡,只覺得臉滾燙,只因爲他昨晚沒有強迫我,所以我對他的態度也這樣好起來了嗎?
過年了,軍營裡有宴會,我身爲高彥儔的家眷,必須得參加,其實與其守着冷冷清清的屋子,我寧願與這羣離家在外的士兵們一起度過,就算是今夜如何鬧騰,也蓋不住他們對家的思念,就算今夜拼喝了多少壇酒,也忘不掉孤寂。
索性表面還是熱鬧歡騰的。
高彥儔與他們行着酒令,彭巖喝的不亦樂乎,有酒無歌也是不行,幾個喝多了的士兵帶頭唱起了歌,歌調豪邁激昂,雖聽得不大清楚,但也只是行軍之歌,看着他們,我忽然想到:並不是所有聲音好聽唱出來的歌就是好的,反倒是他們,雖調不成調,詞不成詞,卻有真情實感,方是動人的歌!
高彥儔站起來,舉杯向前,“各位將士,高某無德,能得各位將士跟隨,是此生之幸,在此敬大家!”
“好!”
“高將軍幹了,我們也幹了!”
一萬多士兵零零散散地分佈着,此時都舉起酒杯,一口飲盡,這樣的豪邁之情,一時間也讓我的心中激昂,我往自己的碗裡倒滿了酒,趁着大夥兒還沒有坐下,站了起來,學着高彥儔的樣子舉杯向前,“妾身也敬大家!你們跟着將軍孤身一人到此駐守,我卻有幸,能跟着將軍一起來,這一碗,我敬各位的父母妻兒,是他們的偉大無私才讓我們有了如此安定的家園!我敬他們,更敬你們!”
說完我也不信自己竟說出瞭如此煽情的話,眼睛不禁儲了淚,再看底下的熱血男兒,無不淚光閃爍。
我大聲說道:“我先乾爲敬!”說罷,仰頭一口喝盡。
才靜默了片刻,底下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好……夫人說出了咱們的心裡話!”
“夫人,在下敬你!”
“祝你和將軍百年好合!”
“在這裡你就是我們大家的親人!”
衆人情緒激昂,紛紛仰頭喝酒,喝罷,一摔碗,砰砰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原來士兵們表達感情是這樣熱烈的。
酒碗重新上了,我轉身去尋酒罈,剛轉身一個酒罈已經遞到了我面前,我伸手接過,擡頭看見高彥儔的眼睛閃着莫名的喜色。我低了頭,抱着酒罈去給士兵們斟酒,所到之處,莫不拉住我談上幾句。
若不是怕泄露身份,我多想也爲他們高歌一曲,但是好像當年安宸娘娘的歌聲已經出了名,如今身爲高夫人唐媛的我再也不能一展歌喉。
斟完了酒,我坐回高彥儔身邊,他還在和彭巖聊着,大口地喝着酒,身邊地上的酒罈已經排成了一排,不知道今晚他喝了多少,有酒有篝火,這個冬夜,倒是不冷。
魚麗也被這樣的情愫所感,起身爲大家斟酒,或許是趁着酒醉,彭巖居然大着膽子盯着魚麗看,魚麗忙扭過身子,往別處走去。
我看看彭巖,看看魚麗,驀地笑了,或許這對於魚麗來說是個好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