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餘憾

矮人帝國的繼承法典不同於人類,其實早在高山之王安威瑪爾時代之前,他們就形成了自己一套獨特的國家和部族傳承體系。

山丘之王,即是矮人單一部族的頭領,字面上和人類某公國的大公具有相同含義,所統轄的部族絕不會超過兩個以上;而高山之王,或者羣山之王的稱號,則只能是矮人衆部族所公認的領袖才能擁有,此人的地位就相當於人類當年的阿拉索皇帝一般,具有統帥整個矮人帝國的權利。

雖然茉艾拉說的很隱晦,只道自己兒子將以父親的姓氏繼承銅須與黑鐵兩大氏族,但在麥格尼的眼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大逆不道。首先,在當今大陸上的矮人中,三大部族佔據了人數和文化的絕對優勢,若得到鐵爐堡和暗爐堡的兩個王座,那麼他已經可以被稱爲羣山之王了。

其次,之前麥格尼的確想把王位傳給自己的外孫,但茉艾拉最後一句話卻大大地觸動了他的逆鱗,也就是外孫只能姓索瑞森,而否定了光榮的銅須傳承。矮人王聽到此話如何能夠接受?就算他本人並非好戰的鷹派,也希望能恢復三族共治的局面,但女兒這種幼稚之極,或者說蠻橫無理的妄想大大激怒了他。

若說外孫以黑鐵血統銅須之姓執掌矮人王國,那國民和貴族還尚能接受,畢竟姓氏便代表了傳承,索瑞森的血脈好歹也是矮人的一份子;但讓裡裡外外都沒有一絲銅須烙印的矮人坐上鐵爐堡王位,就算是他自己能答應,卻如何跟國民交代?是以麥格尼這纔會拂袖而去,對多年來日思夜想的女兒如此冷漠。

而由於矮人王負氣而走,前來相助的另外兩位領袖自然也不便多說什麼。再者瓦里安對茉艾拉的做派反感至極,見矮人王當先離去,他也懶得在此幹站,對赫洛德低聲吩咐了幾句,便跟着踱出洞外。

“咱們也走吧,雷根,”吉安娜見騎士還欲相勸,忙在旁低聲道,“黑鐵和銅須的事情他們自己都夾雜不清,既然麥格尼陛下已有決定,我們身爲外人就不要多攙和了。”

雷根微一皺眉,朝身旁的部下掃了一眼,見他們也都是不以爲然的表情,看來對茉艾拉的感官已經壞到了極致。騎士心中雖然暗道可惜,但仍不失禮節地鞠了一躬:“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打擾皇后殿下的靜養了…不過,在下還是希望您能好自爲之,約束手下殘餘的黑鐵部族。艾澤拉斯情勢詭譎多變,若要在此亂世中保住您丈夫的基業,可不光是一味強硬便能做到的。”

聽騎士意味深長的言語中似乎另有所指,原本面露不屑的茉艾拉心中一驚,正要仔細詢問這位年輕的將軍,擡眼卻只看到他和部下們遠去的背影。

——————————————————————————————“麥格尼,走慢些!”瓦里安出了黑石深淵大門,急走兩步追上前面臉色難看的矮人,這才搖頭埋怨道,“我說老夥計,何必跟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見識,如今可好,想通過黑鐵矮人監控黑石山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

麥格尼火氣未消地瞪了他一眼,扯着大嗓門嚷道:“莫非你覺得爲了拉攏這些黑皮膚的蠢貨,還要搭上我銅須家族的傳承麼?告訴你,瓦里安,別指望我能對那個瘋丫頭妥協,除非她乖乖地回到鐵爐堡,並且答應我的孫子也只能姓銅須!”

“你讓我說什麼好…”暴風之王苦笑着一攤手,“你們父女兩個都是倔脾氣,而茉艾拉比起你更是偏執,我看要讓她服軟,除非暗爐堡先被夷平!”

“恩…這主意倒不錯!”麥格尼突然間站住,不懷好意地看着瓦里安,“那你就把暴風城的法師部隊借我使使,讓他們把這老鼠窩徹底炸平!看到時候那些黑糞蛋還能去哪容身!”

“算了!當我沒說!”瓦里安自認晦氣,趕忙撇清關係——要知道現在的艾澤拉斯已經夠亂了,他可不想再來一大波黑矮子去湊熱鬧。

“二位陛下,我倒有一個計劃,不知是否可行!”兩人正說話間,雷根和麾下戰士也走出深淵大門,笑着朝着他們行來。

“哦,你又有什麼鬼點子?”瓦里安眉毛一揚,好奇地問道。

“不敢當,我可沒有麥格尼陛下如此氣魄,居然想把暗爐堡都給炸掉,”雷根走上前來笑道,還不忘捉弄一下正在鬱悶中的矮人王,“諸位剛纔都身在現場,可是對茉艾拉公主咄咄逼人的話語感到氣惱?”

見瓦里安和周圍的士兵軍官都紛紛點頭,雷根又開口道:“其實依在下淺見,茉艾拉公主的意思卻並非是看準了鐵爐堡的王座,她所要的,其實只是爲了保障黑鐵矮人的生存罷了!”

“保障生存?”麥格尼這邊聽不下去了,他怒聲說道,“雷根小子,保障生存可不是連人家的地盤都一併搶走!你得明白,我們銅須氏族在萬年前可就是矮人的先驅者,連索瑞森他們都是從我們族人中分化出去的!”

雷根被矮人王一番搶白,但卻並不懊惱,博覽暴風城圖書館的他自然明白,麥格尼所說的的確是事實。

據最近一份鐵爐堡探險協會報告證明,矮人的祖先是泰坦製作的土靈,在艾澤拉斯世界的歷史上,最早的土靈受到影響而在母體中突變爲石鄂怪。不過這卻是一個野蠻的失敗產物,於是泰坦將失敗品鎖了起來後,又着手在荒蕪之地的奧達曼中進行第二次實驗,最終成型的土靈逐漸演變爲矮人這個堅實而強壯的種族。

後來,矮人們開始分批離開奧達曼探索起周邊的世界來,在其中一批成員來到現今的卡茲莫丹後,他們在陸地上最高的山峰中建造了一個巨大的城邦王國,也就是如今的鐵爐堡,而這批建立鐵爐堡的先驅者們,就被稱爲鐵爐堡氏族,或者銅須氏族;現在的蠻錘、黑鐵以及銅須,都是當年這支最古遠的部族後代,是以麥格尼纔會將銅須稱爲先驅者。

這種發自血脈的驕傲一直從古延續至今,儘管如今的銅須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但銅須族人還是會爲自己的血統以及身份驕傲,並且堅持認爲,鐵爐堡就是銅須的鐵爐堡,黑鐵和蠻錘根本沒有資格成爲它的主人——不過,如果他們願以臣民的姿態前來,銅須矮人們倒是歡迎之至的。

“是的,陛下,我自然明白銅須氏族的驕傲和堅持,”雷根沉聲道,“不過也正因如此,茉艾拉殿下才會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見麥格尼張嘴欲言,騎士擡手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兩方博弈,一方已經兵臨城下,盡佔優勢;另一方卻元氣大傷,連最高的王都已喪命…像這樣的棋局,若劣勢方還心存維護氏族完整的願望,則必會用最強硬的措辭來進行談判,以期獲得氏族的生存權!”

“所以,我們剛纔一走了之並非最佳的方案,要知道茉艾拉殿下的胃口越大,我們能夠還價的餘地也越多,”雷根豎起手指道,“此時兩方都只是在政治博弈,和親情以及血緣都毫無關係,只有將各自族羣的利益放在首位,我們和對方纔可有合作的空間!”

騎士一席話說完,幾位領袖都暗自點頭,顯然對他的見解贊同無比。只是剛纔麥格尼因爲骨肉至親的態度才方寸大亂,而瓦里安和泰蘭德作爲外人不好多講,這才致使雙方不歡而散,如今雷根的話語則是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那你說的辦法又是什麼呢,雷根將軍?”泰蘭德在旁饒有興趣地問道,她依稀記得雷根當年第一次到達納蘇斯時的青澀,沒想到才短短半年,他便成長爲名震大陸的聯盟新星,大祭司很是好奇,這個如同星辰般閃耀的年輕人,到底會走多遠呢?

“方法並不複雜,不過需要麥格尼陛下做出一些讓步,”雷根斟酌片刻,擡頭答道,“曾經有一位黑鐵友人對我說過,他畢生的願望就是能恢復三錘議會,讓銅須、蠻錘和黑鐵共治鐵爐堡…我想,這個願望雖然有些難以實現,但依現在的條件來說,最起碼兩族共治還是能夠完成的!”

“你的意思是,接納黑鐵的殘餘勢力進入鐵爐堡?”吉安娜在旁問道。

“不錯!”雷根點頭道,“黑鐵爲何一直對銅須部族耿耿於懷?相信除了好戰以外,最重要的還是無法回到曾經的故鄉,若麥格尼陛下能夠開恩,相信足以化解兩族百年恩怨!”

矮人王靜靜地聽雷根說完,才擡起頭吐出一口氣。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黑石深淵,緩緩搖頭道:“你的想法理論上不錯,但實際卻根本行不通!”

見衆人都疑惑不解地看來,矮人王才沉聲解釋道:“所謂的三族共治,當年高山之王安威瑪爾早有提案。他在臨終前預料到,三位部族親王能力相當,而且相互間並不融洽,矮人帝國的分裂是遲早之事,所以他纔在死前找來三位親王,要他們發誓和平共處,建立三錘議會以守護帝國!”

“可是黑鐵親王索瑞森貪心不足,一意要獨自統領鐵爐堡,讓另外兩族臣服於他的腳下,這才挑起了三族間的內戰…不過,所幸三錘之戰是以銅須蠻錘聯軍獲勝,這才使得黑鐵的野心就此中斷…話說回來,雷根的辦法自然沒錯,但我卻不敢將鐵爐堡的未來交由天性邪惡的黑鐵矮人。”

“恩,我也同意麥格尼陛下所說!”瓦里安在旁微微點頭,有些歉意地看向騎士,“我知道雷根將軍也是心憂聯盟,不過黑鐵氏族中實在難有光明磊落之人,而且多年以來兩方文化信仰都大有不同,和他們打交道確實非常困難。所以我認爲相較之下,此時還不如放棄將黑鐵融入聯盟的想法。”

見周圍衆人都紛紛贊同,雷根心中微嘆:所謂的成見,確實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啊!德博拉,請原諒我的無能,但願在我之後,會有更出色的人能讓你實現夙願!

正當雷根心中鬱郁之時,突然一隻溫軟的柔荑塞進他的掌心,吉安娜似乎看出了愛人心中所想,朝他微微笑道:“一次失敗算得了什麼呢?我的雷根將是聯盟未來的擎天之柱,他註定要完成大部分人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所以,不要爲了小小的挫折而懊惱,它只是你前進路上的一顆小石子而已…”

“謝謝,吾愛,”雷根感激地緊了緊手掌,然後展顏笑道,“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搭您的傳送門回家了,我的**師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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