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吃飯的時候,李豆花把公公婆婆喊過來了。
賀春花見了叔叔嬸嬸,他們也老了,特別是閨女賀春蘭的事,牽掛着,不省心。兩個老人鬢角都白了。賀春花也給他們帶來了禮物,說了一些場面話。
賀志遠和李豆花下餃子,賀春花就和叔叔嬸嬸看着嬌嬌嘮閒話。
賀丙義是個很厚重和精明的人,不但是莊稼地裡的一把好手,還會木匠瓦匠,編筐編簍。農閒的時候就出去給人家做瓦工或木工活,掙些錢,補貼家用。平時在家,利用晚上的業餘時間,編筐編簍,挑到土家營子集市去賣,順便到閨女賀春蘭家照顧一下,給留下個零花錢。
老人不容易,這麼大歲數了,還要牽掛着兒女。老伴劉玉文,就在家看着嬌嬌。她不經常到鎮上去,更多的時候幫兒子賀志遠一家。
賀志遠在磚窯上當會計,掙的工資錢花不了,李豆花農忙就上地裡去,農閒就在家看孩子。總起來說,賀志遠一家不給老人添多少負擔。
圍坐在桌邊,吃餃子的時候,就又說起了賀春蘭家的事。
賀春花說:“唉,叔叔,怎麼我春蘭姐這幾年混成了這樣的光景啊?我春蘭姐可是個樸實能幹的人呢。我和豆花紅英去趕集,碰上春蘭姐了,上她家看了看她,日子過的可艱難了。想不到我春蘭姐蒼老的成個老婆婆了。不像樣子了。看着怪可憐。”
賀丙義嘆了口氣,低沉地說:“都怪我一時沒想清楚,給春蘭做了這門子親戚。造孽啊!”賀丙義低頭吃餃子,很沉悶自責。
“唉,當初給春蘭做這門子親戚時,她那男人挺好的,頭腦靈活,能說會道,做着小買賣,挺是那麼個樣的。春蘭就圖他會做買賣,家又住在土家營子鎮上,她就同意了。我們也沒看出什麼不好來,就依了閨女,誰知道今天混成這個樣子啊。都沒有前後眼,該着閨女命苦。”賀志遠的母親劉玉文說,也是唉聲嘆氣。
“我姐的事,我照管就行了。”賀志遠說:“孩子都三個了,還說過去的事幹嘛呢?潘福他兄妹幾個人上學的事,我管了。我和他們學校老師是初中同學,我也託他照應點。該免的學費給免,不夠的我拿上。我姐家裡揭不開鍋了,我給她生活費。你們二老也不要責怪自己,更不用老掛心我姐。有我賀志遠在,我姐混不賴。”
李豆花在一旁聽着,撇了撇嘴,對於丈夫這麼義氣的表現有些想法,但礙於公公婆婆和叔伯姐的面,沒說出口。
婆婆劉玉文看出來了,就說:“志遠呢,你們分出去過日子了,也不容易,有你爹和我照應你姐點就行了,你照應好豆花和孩子就好。”
“是啊,娘說的對,姐的事太複雜,你哪能管的了啊?就是管了一時,也管不了一輩子。”李豆花說:“你管好自己的小家,不叫咱爹孃掛心就算不錯了。自己大學生種地哩,還撐能。”
賀志遠的父親賀丙義說:“嗯,志遠呢,聽豆花的,你姐的事有我管呢。過好你們自家的小日子就行。”
賀志遠無語了,他懂得自己老幫姐姐,媳婦豆花不樂意。要幫也是偷偷摸摸的了。
賀春花看着叔叔一家人的狀況,覺得自己也幫不了什麼,很是無奈。就說:“叔叔,我在城裡這幾年做買賣還算不錯,大的幫不了你們,要是需要錢,給我說,我可以多少的幫你們一點。你們上城裡辦事去找我,住我們家。你們知道,大葵憨厚,又是個熱心腸,歡迎你們去。”
“嗯,侄閨女,我記住你這話。我們有事上城裡,住你們家。”賀丙義說:“大葵是個老實孩子,侄閨女,你這一輩子有福啊。”
賀春花聽了,心裡挺滿足,說:“大葵實心眼,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也是我管得嚴。男人不管不行,登着梯子就想上天,不計後果。”
“嗯,還是俺侄女春花有主見,你看把家弄得騰騰火火的多好啊。春蘭就不行,性格軟弱,沒主見,拿不起事來,如今落到這步田地。”賀志遠的母親劉玉文說:“人活一輩不容易,不知道有多少溝溝坎坎哩,爲人處事要拿的準,儘量少走彎道。春花這一點就做的不錯。”
“我春花姐是有主見的人,而且能幹,拿的起來。這一點我就跟不上春花姐。以後也要改改我這軟弱的毛病,可別跟春蘭姐一樣,自家男人不安分跑了,都不知道上哪裡去找。打碎了牙往自個肚子咽,一肚子苦水沒出倒。”李豆花說這話,賀志遠聽不下去了。
“豆花,你這是說啥話呢?我能會跟那個潘家小子似的跑了,不給家信?我能那樣嗎?”
“給信不在身邊,俺也不好混啊。”李豆花說:“志遠,俺娘倆可離不開你。”
賀志遠望着自己媳婦乞求的眼光,深受觸動,說:“豆花,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放心吧,我保證。”
吃完了飯,賀志遠的父母就告辭走了,忙他們的活去了。賀志遠也走了,上磚窯上班去了。剩下李豆花陪着賀春花說話。
李豆花說:“春花姐,其實我不願意讓志遠出去創什麼事業,這樣在家挺好。天天下班回來,我們娘倆能看見他,說說話聊聊天,一家三口不缺吃不愁穿,其樂融融,享受天倫之樂。我很知足。我不想打破這種寧靜的生活。”
“對,豆花,你說的不錯,我能理解你。你們這種安逸的生活挺好。我還挺羨慕的哩。”賀春花贊成李豆花的想法,說:“志遠呢,是個大學生,心裡是有些不安分的東西在作怪,你也要理解他。落在這農村鄉下,他心裡多少的有點不安心,你要拴住他,讓他多一點想着這個家,少一點不安分的念頭,時間長了,就把他的棱角給磨平了。”
“嗯,姐說的很有道理,我聽姐姐的。”李豆花很佩服她這個叔伯大姑姐,做事手有一雙,說話嘴有一張,爲人爽快,能說會道,不簡單,要不一個農村出去的婦女,能在城裡混得風生水起,有一套。李豆花說:“姐,我和志遠小時候就在學校認識,我很依戀他,我心裡只有他,我真的一天也不想離開他。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是我所有的依靠和希望,沒有他了,我的生活就闇然無光了。姐啊,有時候他也不依我,他骨子裡是有一股子天生的犟勁,我也說不了他。你勸勸他,開導開導他,叫他收斂收斂那股野性,別把俺們娘倆扔了。”
賀春花看出來李豆花是左右不了賀志遠的,知道自己的這個叔伯兄弟是有主見的,要不他一個大學生能回農村來了啊?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只是結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了,幹什麼不是一個人的事,要牽扯到家人,有所束縛了。賀春花不免可憐起李豆花娘倆來,通過這幾天和李豆花的接觸,她瞭解了李豆花性格柔弱,這麼一個弱勢女子,和賀志遠是不能比的。賀春花看在李豆花娘倆的份上,決定再開導開導賀志遠,做事還是要以家爲主,事做好了不也是爲了這個家嗎。要正確理解這個道理。
賀春花說:“弟妹,我一定找志遠聊聊,探探他有什麼想法?我對我這個大學生叔伯兄弟也看不透,一定幫你的忙。”
“春花姐,我知道志遠愛我,但不一定能守着我。他有文化,也是個有理想的人呢,不會安於農村這種生活。實際上我也別無他求,只要他不拋棄我們娘倆就行了。”
“豆花,你可說差了,你覺得我兄弟會是那樣的人嗎?你們又是同學,青梅竹馬,他能那樣嗎?不會吧。我想他不會的。你就把心放了肚子裡吧,我和我兄弟聊聊。”
“嗯,那就拜託姐姐了。”
“豆花啊,咱說點高興的吧,老探討這麼壓抑的問題,弄得姐也精神疲勞。”賀春花要岔開話題,就問:“豆花,你有什麼開心的事嗎,說給姐聽聽。姐是個快樂的性子,生性活潑愛動,一天到晚樂樂呵呵的,沒個愁事。”
“姐啊,我給你拿酒棗吃。打棗時,揀着大個的留下了,用白酒擦了擦,放了罈子裡了,密封儲存一陣,可好吃了。”
“啊,酒棗了,我娘也弄過,挺好吃的。豆花,搬一罈子去,姐回城的時候帶上點。姐愛吃。我那個於朵朵也愛吃。”
李豆花到西邊屋裡搬來一大罈子酒棗,兩個人就忙活着揭開封了。去除封口,一股醉人的酒香味頓時瀰漫整個房間。
罈子裡面的酒棗,又大又圓,有的是整個紅的,有的是青紅相間的,很是漂亮誘人。
賀春花拿出來一個酒棗,放嘴裡吃,既有酒味又有棗味,是開胃的佳品。連聲稱讚。
李豆花說:“姐,好吃吧?這一罈子送你了。”
“謝謝弟妹,好吃,真是謝謝弟妹。想不到弟妹還有這好手藝。”
李豆花聽了誇讚,心裡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