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於文秀和丈夫陳潔明，忽然接到老家父親的一個電話，說是他們母親病了，病情還很嚴重，催他們趕快回去。他們也沒有想別的，就請了假，匆匆回老家了。實際上是父母催他們回去，商量要孩子的事。
陳潔明和於文秀到了家，母親李大菊蓋着被子，躺在炕上正哎喲呢。一旁的父親陳文川說：“好幾天了，小腸串氣。一着急一生氣就這樣。真沒辦法。”
陳潔明和於文秀知道是因爲沒有孩子的事，母親又着急上火了，心裡愧疚。
陳潔明說：“要不到縣醫院看看去吧。我們已經請假回來了，叫我娘到醫院把疝氣手術做了吧。以後也老了，犯病受多大罪啊。”
母親李大菊是個暴躁的脾氣，一咕碌爬起來，沒好氣地說：“你們這是心疼娘啊？叫你娘身上挨一刀就舒服了？你們回來幹嘛？看見你們病更厲害。”
於文秀急忙走上前說：“娘，我和潔明這次回來，帶着錢就是專門給你治病來的，做了手術除了根，以後就再也不疼了。”
李大菊不敢頂撞兒媳婦，有氣憋在心裡，就嘟囔說：“哼，你倆永遠也給娘除不了病根。”
於文秀明白婆婆的心病，但就是不說破，裝聾作啞往別出拐，於文秀對公公說：“爹，我娘病得厲害，你收拾鋪蓋生活用品，我和潔明開車來的，把我娘送縣醫院吧，不看不行。做兒女的也不孝順啊。”
陳潔明在旁幫腔，說：“爹，文秀說的對，不能由着我孃的性子，這疝氣得開刀動手術，治療效果好。我和文秀帶錢來了，錢不用花你們的。我和文秀在醫院裡伺候我娘。”
陳文川同意孩子們的看法，就勸老伴說：“孩他娘，就聽孩子們的吧，到醫院把手術做了吧。以後你也上了歲數了，這小腸串氣老犯，你也遭老罪了。我給你換身衣服走吧。”
“你這死老頭，也跟着起鬨，咱不是爲這事叫他們回來的呢。你鬧騰個啥？”李大菊見老伴倒向兒子兒媳一邊，很是生氣。
“他娘，一碼歸一碼，既然孩子們來了，你病得又這麼厲害，就乾脆把病看好了吧，那事慢慢再說。”陳文川叫兒子兒媳把車上搬鋪蓋東西，他給老伴穿上身新衣裳。氣得李大菊都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陳潔明和於文秀硬把母親李大菊拉到了縣醫院，看醫生，辦住院手續，住上院了。醫生說觀察兩天，看看身體情況，就給動手術。因爲也沒什麼事，就叫父親陳文川回家去了，家裡也得有人看家啊。
女兒陳小萌大學畢業了，在河西縣城製衣廠找的工作，工作不對口，湊合着幹吧。聽說母親病了，住院了，就請假來看母親。
是哥哥陳潔明給她打過去的電話。陳小萌提上大包小包的水果營養品，就過來了。
李大菊見了女兒陳小萌，算見了親人了，鼻涕眼淚就出來了，訴苦說：“唉，我本來是借病把他們從城裡叫回來，跟他們商量領養個孩子的事，他們倒把我給圈到醫院裡了，動彈不得了。女兒啊，煩死我了。”
女兒陳小萌就笑，說：“娘，就憑你的智商，你會鬥過兩個大學生了啊？人家那麼多年的書就白唸了。既然如此，你就先安心治好病吧。我說你是多費心，不嫌累。”
“小萌啊，你哥嫂結婚好幾年了，也沒動靜，問也不說，當爹孃的能不着急嗎？你穩穩當當的爹，都坐不住了，別說當孃的了。抱不上大孫子，俺是混不下去了。心裡一團亂麻，安定不下來了。非愁死俺不行。”
“娘啊，也許人家有原因吧，屬於隱私，不好明說。你沉住氣，他們都不着急，你着啥急啊？”陳小萌勸說母親李大菊。
“小萌啊，你是不知道啊，你猜他們說什麼啊？他們說要做什麼丁克家庭，你知道什麼叫丁克家庭嗎？後來娘打聽到了，就是兩個人一輩子不要孩子，結婚不要孩子，結什麼婚呢？還不如打一輩子光棍呢？你聽聽，說的這叫人話嗎？娘是受不了了，非叫他們氣死不行。”
“娘啊，人家丁克家庭，是時尚的生活，但也是有原因的。第一個原因可能男女雙方根本就不能生育，所以不能要孩子。第二個原因，男女雙方可能是爲了事業和工作，放棄了生育孩子。總而言之，不是憑白無故的就不要孩子了。”陳小萌說：“娘啊，像我哥哥嫂嫂這種，我猜想他們屬於第一種情況，不能生育孩子。你替他們着急有什麼用啊？恐怕他們比你還急哩，就是不露聲色啊。人家有文化，有內涵，哪像你這麼個農村沒文化的家庭婦女啊。你應該理解體諒他們。娘，你聽懂了我說的話了嗎？”
李大菊一知半解，但還是聽懂了大概意思，沉默了一會兒說：“唉，娘也猜到了，大概他們是不能生。可是不能生咱可以領養一個孩子，也不能說做個丁克家庭啊。這一點娘是絕對不能夠同意的。結婚成家了，不要孩子，哪還混個啥意思？再說父母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要孩子咱陳家不斷了根苗啊？怎麼對得起老陳家列祖列宗啊？你爹也不幹啊。父母沒讓他們離婚，讓他們領養一個孩子，就算對他們不錯了。若在古代，像這樣情況早休妻了。”
“娘啊，你說錯了吧？哪也不一定是我嫂的事啊？你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實在不能生育的話，要不勸勸他們就領養一個孩子吧。”陳小萌也沒折。
“我勸說了，他們不吐口，不同意啊。特別是你嫂。看她的意思做丁克家庭的勁頭大。娘發愁鬧心啊。沒什麼辦法。氣得娘淨生病。”李大菊唉聲嘆氣，說：“怎麼咱老陳家娶了這麼個媳婦啊？不生養，這是哪輩子造下的孽啊。”
“娘啊，你彆着急上火，慢慢勸勸我哥我嫂。你看你現在還病着呢。醫生不讓你生氣，越氣這病越厲害。聽醫生的。”陳小萌說：“咱先把病治好了再說。這也不是着急上火的事啊。”
“小萌啊，娘這病是治不好了，病根除不了啊，心病。”李大菊傷心地說：“你娘還不如兩眼一閉死了呢？俺實在不願跟那兩個玩意費心了，不聽大人話，自己還不行。氣死人了。”
陳小萌心疼母親，也沒什麼招，這是哥嫂要孩子的事，她能有什麼辦法啊。她說：“娘啊，你大老的了，別這樣，哭天抹淚的叫做兒女的怎麼活啊，不難受啊！”
“你哥纔不難受呢，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現在光聽媳婦的了，不聽父母的了。娘說話他不聽，媳婦說話纔是聖旨哩。”
“娘啊，你不能這樣說我哥，我哥是個文質彬彬的人，就是說話沒那麼硬氣，他有文化，心裡還是有底的。”
“還不是聽媳婦的？不能生養孩子，領養個孩子行吧？他做不了主。孩子姓咱陳，又不姓她於，她當然不願受累了。說起來我就氣，我恨不得叫他們離婚算了。”
“娘啊，你可不能這麼說，叫我嫂聽見會生氣的。結婚離婚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咱不能說什麼。尊重他們的選擇。聽見沒？千萬不要說這傷人感情的話。”
“結婚離婚是他們的事，可是生育孩子，可不完全是他們的事了。生了孩子姓陳，是給咱老陳家留根苗啊，對不？不要孩子，父母不得不管。這由不了他們。”
陳小萌見母親這麼固執，一會半會兒的也說不通，就說：“娘啊，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看這樣吧，叫我哥在醫院伺候你，我帶我嫂子上我男朋友養殖場玩兩天去。我和我嫂子聊聊，交交心。勸我嫂子實在不能生育的話，就領養一個孩子，看她有什麼想法。父母爲這事着急上火，都活不了了。我嫂子有文化，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不解事。你就別再上火生氣了，安心治病，你看行吧？”
“行吧。”李大菊說：“唉，你說說，娶了兒媳婦不能生養，領養一個外人的孩子，心裡老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啊。不順心哪！”
“娘啊，你得了吧，就別再得寸進尺了，我嫂子還不一定同意呢？你要翹尾巴，我嫂子又要做丁克家庭了。”
“行，行，這回你娘夾着尾巴做人，爲了老陳家，你娘也豁出去了。其實你娘也不姓陳，也是爲他們老陳家着想。”
“哈哈，我娘還知道自己不姓陳哩，多管閒事吧。”陳小萌見母親心情好點，就逗她開心。
“死妮子，你娘十月懷胎，把你生養出來，你不感激孃的生養之恩啊？要不是你娘受苦受累，你哪能來到人世，看到這個光彩的世界呢！”
“謝謝娘，謝謝娘，給了我生命，讓我來到這個世界，能夠創造自己的人生價值。感謝娘。謝謝娘！”
“唉，謝，就不用謝了，別叫娘生氣就行了。”
李大菊忽然感到一陣傷心，眼淚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