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秀和欒紅英正說着話,學校裡的放學鐘聲響了。不大一會兒,小學生們就排着隊有秩序的走出來。每個家長就等在校門外領自家的孩子。
於文秀和欒紅英也擠到了校門口,等賀嬌出來。
賀嬌對於文秀不太熟悉,但是對欒紅英熟啊,她喊欒紅英個嬸。出來以後,欒紅英就向賀嬌招手,喊她。
賀嬌看見了欒紅英,知道是來接自己的,就跑了過來,說:“嬸,你來接我了?”同時看了看旁邊的於文秀。她只記得於文秀來過一次,是媽媽的同學。
“是的,嬌嬌。這是你秀姨,我們倆來接你。”欒紅英說:“你姥姥給你媽熬藥呢,來不了。認得你秀姨吧?”
“上我家來過一次,我還記得哩。”賀嬌說,跟於文秀打招呼:“秀姨好!”
“嬌嬌都長這麼高了?快成大姑娘了。”於文秀表示親近。不過她覺得賀嬌只是禮貌的對她。便覺得這是個有個性的女孩。
接上孩子,準備回家。學校門口,家長和孩子,鬧得很嘈雜。
這個時候賀志遠也從磚廠趕過來了,來接賀嬌。
於文秀一看,賀志遠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了。顯老了,也廋了,黑了。臉上有黑胡茬子,顧不上刮。穿着一身勞動布的工作服。臉色沉鬱。
“志遠,你也趕過來了?”於文秀同賀志遠打招呼:“我和紅英來看豆花,看天色晚了,就來接嬌嬌。”
“謝謝,謝謝你們。”賀志遠客氣,說:“我不放心嬌嬌,我不來的話,也有人來接。有時候是她奶奶,有時候是她姥姥,有的時候是鄰居代接。我不親自來,總是感覺不放心。所以磚廠的工作不是太忙的話,我就早回來一會兒接嬌嬌。”
欒紅英說:“哥,豆花一病,也真是辛苦你了。又得掙錢養家,給豆花買藥,又得照顧嬌嬌,一個大男人,忙裡又忙外的,也是吃不消,看你黑廋黑廋的。哥,吃點肉補補。你再累壞了,她們娘倆怎麼過呢?”
賀志遠苦笑笑說:“弟妹啊,我能撐得住。一家人的重擔都壓在我肩上了,趕鴨子上架,不挑也得挑。慢慢就習慣了。”
“志遠呢,你也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才能更好的對付眼下這種生活困境。豆花和嬌嬌還都依靠着你呢!”於文秀說:“日子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吧。”賀志遠說:“原先我還有點理想,也有點浮躁。現在不了,講究實際了,務實了,知道腳踏實地的一步一個腳印,幹一天活就要掙一天錢,因爲還等着用呢。不顧及臉皮了。臉皮變厚了,生活所逼。”
三個人都笑了。看到賀志遠笑得那麼坦然,於文秀心裡有些酸楚。賀志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清高,有理想,要臉面的一個人,如今被生活重擔壓彎了腰。
於文秀說:“志遠,咱從小賣部過,買幾斤肉,晚上燉肉吃。我不回去了,住在紅英家,紅英說給我找點皮活幹呢,正好明天我和她一塊去看看。”
“好。我請客。”賀志遠強調說:“你們是客,客隨主便。”
“我說志遠哥啊,你就別擺譜了,咱都不是外人,一個是你同學,一個是你弟媳婦,你還客氣啥呀?雖說在你家吃飯,但還是各出其力吧。”欒紅英說:“晚上我把志高也喊過來,咱喝兩杯。”
“還是不要喝酒吧,豆花是病人,影響她休息。”於文秀說:“我們吃頓便飯就行。”
賀志遠同意。
到了本村的小賣部,於文秀買了一些肉食品和營養品。賀嬌非要吃小灌腸,於文秀又給她買了一箱小灌腸,於文秀說:“孩子早晨上學去吃不上飯,吃兩根灌腸也管用。”
賀志遠看着,心裡不是滋味。知道她們都是變着法子照顧自己一家人,挺感激,又挺惆悵的。
因爲李豆花是病人,其實於文秀和欒紅英並沒有在他們家吃飯。把賀嬌接來,放下東西,找了個藉口就走了。賀志遠李豆花兩口子和她母親挽留,沒留住。於文秀和欒紅英肯定不會在他們家吃飯呢。
不過於文秀並沒有回去,而是住在了欒紅英家裡了。計劃明天兩個人一起上幹皮毛的那家看看,是不是有活幹。於文秀不願在孃家閒呆着,找點活幹。
那家做皮毛的就在本村。吃過早飯,欒紅英就帶着於文秀到了那家。看來還是挺富裕的人家,在農村裡已經蓋上樓了。好大的院落,裡面還種着花花草草。
欒紅英就領於文秀來見東家,見了面一看,都認識,是於文秀初中同學,叫賀大全。想不到那個學習不怎麼樣的賀大全如今發了,還成了做皮毛的老闆了。
老同學相見,自然客氣了一番。賀大全沏茶倒水,敘說了這些年分別以後的情況。賀大全好奇問於文秀怎麼如今又回到了農村來了。
於文秀簡約說了自己的情況。賀大全很是挽惜,說:“文秀,放棄城市生活,回到農村照顧老人和孩子來了,你還不知道啊,咱農村日子過的苦啊。就是我這麼個富裕戶,也趕不上人家城裡人的生活啊。可惜了。”
於文秀說:“我覺得農村挺好的。沒什麼呀!空氣好,新鮮,乾點農活也不錯啊。農閒的時候還能出來打打工,掙個零花補貼家用,還行唄。”
賀大全直搖腦袋,他怎麼認爲也是城裡好。
於文秀也不想和他爭辯,就直截了當的問:“大全,咱放下理想說現實吧,我和紅英想上你這來找點活幹,有適合我們乾的工作嗎?”
“文秀,你這話就說遠了,咱們是老同學啊,你上我這來幹活是瞧得起我,想請還請不來呢。你就來我這裡當會計和保管吧。這一大爛攤子我正弄不清呢,撂給你了。”賀大全很看重於文秀。
於文秀立刻拒絕,連忙說:“大全,不可,不可。我是和紅英一塊來想學做皮毛的,學個皮毛手藝,好耍手藝掙錢呢。當官的事我不幹。你就給我找個學徒的活就行。”
“這不是大才小用了。你拿着一個堂堂的大學生,來皮毛廠做學徒啊?這都是農村女孩學做的活。沒多大出息。”賀大全勸說於文秀,叫她當會計。
於文秀死活不答應,欒紅英說:“大全,你就別客氣了,學徒掙不了錢,要不給我找個打日工的活吧。文秀願學徒就學。俺以掙錢爲主。”
“你們倆,真是的,還挺拗。好吧。我就給你們派活吧。”賀大全問了問皮毛師傅,就說:“文秀願學個手藝,就跟着師傅學做皮毛活。紅英打日工,就做勤雜工吧。做些修修補補的活。一個月二千五百塊錢,行吧。”
欒紅英聽了,很高興,賀大全給了她面子,一般打日工的一個月給兩千塊錢。學徒的也給個零花錢。於文秀不計較這些,因爲她覺得很快就能學成掙錢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晌午管一頓飯。外村裡的也可以住在這裡,有宿舍。早晨八點上班,晚上有時候加班。他們這皮毛活也是有合同期限的。於文秀把鋪蓋搬來了,不加夜班就回孃家。開始了一段打工生活。
賀志遠在磚窯上班,因爲是老丈人家開的磚窯,他要照顧家裡老婆孩子,時間上比較隨便。老丈人疼閨女,也是特殊照顧他。他還做會計批磚的活。
李豆花的病,一天天見好,不過還是要定期上縣醫院化療。
這一天又到了去化療的日子。他們一家人早早就起來了。李豆花的孃家娘劉雙荷還在這裡住着,老太太起來就做飯,給閨女拾掇用的東西,都準備好。賀志遠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爲的是用着方便。現在天氣有點冷了,電動車上還搭了棚子,人坐進去暖和。
吃過早飯,賀志遠先送賀嬌上學去。回來就拉着李豆花上縣醫院做化療。丈母孃在家看家。
李豆花身體還非常弱。賀志遠把她抱上電動車,車廂裡鋪着被褥,讓李豆花坐好,蓋上被子保暖。豆花母親,給閨女弄弄這兒弄弄那兒,把車棚子弄得一點不透風。囑咐閨女要穩住神,不要怕,彆着涼。
賀志遠說:“娘,你就放心吧,豆花有我照顧呢。不會出差錯的。”
李豆花的母親從衣兜裡掏出一疊錢塞給賀志遠,說:“拿着吧,給豆花看病用。”
“娘,我有錢。我把這個月的工錢支來了,夠用的。”賀志遠不要老太太的錢。給媳婦看病去,能光叫老丈母孃掏錢呢?自己是個男人,應該挺起家庭重擔來!
老丈母孃非塞給他,說:“志遠呢,我知道你手裡沒多少錢,拿着吧。萬一用着呢,不耽誤看病啊!豆花是你媳婦,也是我親閨女,我給她拿點錢看病用也是應該的。你不要過意不去。看病要緊。”
賀志遠很是感動,自從媳婦李豆花生病以來,孃家沒少貼補他們用。老丈母孃心疼閨女,從磚廠裡幾個兒子手裡摳點錢來貼補閨女用。兒子不好說什麼,那些兒媳婦有意見呢,鬧情緒。爲此,賀志遠心裡還真是過意不去。李豆花看病要花錢,自己沒那麼大能力,也沒辦法。因此賀志遠很苦惱。
丈母孃也是一片誠意,就收着吧,萬一用着呢,還能真耽誤看病啊?
一切都收拾停當,告別丈母孃,賀志遠拉着媳婦李豆花上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