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欒紅英上班去，就去找賀志遠了。賀志遠在鎮上租了個門面房，賣席編呢。
欒紅英找到他，就說：“志遠哥，你好忙啊，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可不是，運來的席編要儘快賣了，好給老人孩子買身新衣服穿啊。”賀志遠不跟過去一樣愛面子了，生活教會他實際一點好。
“志遠哥，聽我嬸嬸說，還了不少外債了。收益不錯呢。”欒紅英跟賀志遠嘮嗑。
“比種地強。都是同學拉一把。要不我自己哪行啊！”賀志遠坦言。
“志遠哥，要說起來，同學這關係還是挺近的。好比哥們一樣，你說是吧？”欒紅英就想拐彎了。
“那是，那是，同學嘛。”賀志遠肯定。
“志遠哥，我回家碰上文秀了，我姐姐賀春花從城裡郵來的東西，她給送家來了。說起話來，好像你們也是同學，是吧？”欒紅英說。
“嗯，在初中高中都是同學，上大學就分開了。考了不同的學校。”賀志遠說。
“志遠哥，上學時早戀過嗎？給心動女生偷着寫過小紙條嗎？”欒紅英問。
“寫過。小時候不懂事，青春懵懂期，算不上早戀，就是好奇心作怪。”賀志遠說。
“給於文秀寫過沒？”欒紅英追問。
“沒，沒有。”賀志遠臉紅了，有點不好意思了。
“說假話，看你表情也寫過啊。”欒紅英逗他：“沒叫你親上過嗎？”
“淨瞎說。你過來幹嘛呢？不單純是找我來聊天吧。”賀志遠問。
“給你捎個口信，於文秀說要買炕蓆，要換新的。正好你賣席，你就送去吧。老同學，她不意思給你說。”欒紅英說。
“噢，那好吧，我抽空給送過去。”賀志遠做的是買賣，當然不會扔掉客戶。
“定好了，明天上午。人家文秀能在家坐着等嗎，還要去找事情做呢。你準時啊。”欒紅英強調時間。
“行吧。我明天上午送過去。”賀志遠不知是計，就答應了。
欒紅英的婆婆嚴文娟給親家母馮俊喜打過電話，說明天上午自家的侄子賀志遠給送席去，也是單身，看小夥子怎麼樣，打算給文秀說說。告訴親家母，留下吃頓飯，深入瞭解一下。並誇讚了侄子賀志遠一番。
於文秀的母親馮俊喜正爲女兒的婚事發愁呢，親家給提親，馮俊喜當然很高興。而且提的又是親家的侄子，肯定錯不了。都是一家人，不會欺騙誰，明天就等相女婿吧。於文秀母親精心準備了一番。叫老頭到肉鋪割了二斤肉。
於文秀看母親異常舉動，就問啥回事，母親告訴她，明天送席的來，把炕蓆換了吧，老炕蓆舊了，該換新的了。
於文秀一想，賣席編的不就是賀志遠嘛，在縣城碼頭還碰上過他呢。就說：“賀志遠要來啊？”
“不知道叫啥名，來了你打打下手，叫他換上好了。我和你爹都老了，乾點活費勁。炒兩個菜，管他頓飯。就不給他工錢了。”母親看來早有打算。
於文秀心裡“砰”一下子，還要管他吃飯，我那位同學啊，上學時還給我遞過小紙條呢。到家來吃飯還是第一次，過去也來找過我，在門外等着，不敢進門。好多年過去了，也都有過婚姻，怎麼心裡又有那種初戀的感覺了。於文秀不覺臉紅了。不過她想明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一點，還不能叫外人看出來，自然隨意性的。
母女是各有心腹事，就等賀志遠來了。
賀志遠不知裡邊的事，他就是一心想做買賣賺錢，賬還沒還清呢。給老同學於文秀送席去，他買了些禮物，這麼多年第一次上老同學家去，不能空着手，也看看她的父母，給於文秀些臉面。
賀志遠是用電動三輪車拉去的，把席捲起來放到三輪車上，買了兩盒點心，還割了五斤豬肉，都放車廂裡，準備停當，就去了於家莊。
三裡五村的，都離着不遠，賀志遠去的又早，到了於文秀家，她家人才剛剛吃過飯。賀志遠招呼兩聲就進了門：“文秀，文秀！”
於文秀應聲出來，看到賀志遠風塵僕僕把電動三輪車騎進來了，賀志遠說：“紅英說你們家要換炕蓆了，我就給送家來了。也沒量尺寸，要不合適我再回去換。”
於文秀遞過一條毛巾，說：“志遠，你來的這麼早？擦把額頭上的汗吧。我們家纔剛剛吃過飯，你吃了沒有？在我家吃點啊？”
“我吃了兩根油條一碗老豆腐。早晨起來吃不多少。”賀志遠小聲說：“初中同學，第一次上你們家來，給你父母買了點禮物，你拿屋裡去吧。”
於文秀卻大聲說：“志遠，給我父母還買來禮物了。我看都買的啥呀？兩盒點心，還有豬肉，有五六斤吧？娘，你拿屋裡去吧。”故意說給父母聽的。
爹孃自然明白閨女的心思，老太太就一邊跟賀志遠打招呼，一邊走過來了：“你是志遠吧，我家春花的叔伯兄弟，是吧？和我們家文秀是同學，是吧？小夥子長得挺英俊的，聽文秀說還是大學生，好，好！一表人才啊！”
“娘，你在說啥哩？還不快把禮物拿屋裡去。你拿兩盒點心吧。我提豬肉。晌午豬肉燉粉條吃。”於文秀說。
“這孩子，還拿禮物來了呢。你是我家媳婦春花的孃家人，來走親戚，不用這麼客氣。屋裡坐，喝碗水吧。”於文秀的母親聽說過賀志遠，第一次見人，看賀志遠長得一表人才，心裡高興。
於文秀催促她：“娘，你都說啥呢？志遠幹嘛跟咱是親戚啊？遠着呢！”
“不遠，不遠。大娘說的有道理，我是春花姐的孃家人，咱也是實在親戚。”賀志遠笑着說。
“啥呀？賀志遠，你啥時候學會逢場作戲了？做買賣做圓滑了，哄老太太高興？快把席子卸下車來吧。你給換上得了。我爹也老了，笨手笨腳的。”於文秀一點也不客氣地支使賀志遠。
老頭於本田過來幫忙。
於文秀又扔過一句來：“晌午在我家吃飯，豬肉燉粉條，大饅頭，管夠。”
能得到這樣的差事，是賀志遠的榮幸。賀志遠迴應：“好嘞，今晌午我就等文秀的手藝呢。”
賀志遠就開始了工作。於文秀的父親於本田幫着幹活。母親馮俊喜給沏好了茶水，放在茶几上。
農村莊戶人家還都是土炕。竈臺連着土炕，做飯時，煙火穿過土坯炕，就從煙筒裡冒出去了。這樣的好處就是節省資源，燒柴禾，既能做飯，又能取暖，所以很受農民的歡迎。
土坯炕，又叫火炕，大冬天的，把炕燒得熱熱的，放上小飯桌，一家人圍坐在小飯桌前吃飯，或是喝茶水吃瓜子，嘮閒嗑，那叫個滋潤。不過鋪在最下層的炕蓆，經常要換。因爲燒火炕，溫度上來，炕蓆老給弄糊了。這是避免不了的。
於文秀家的火炕也是這樣，有三年沒換過炕蓆了。賀志遠和於本田揭下炕蓆來，看看都烤糊了好幾個大洞。老頭於本田說：“幸虧換了，弄不好還燒着被褥呢。”
土坯炕有冒煙的地方，他們就弄了些麥秸泥抹好。修修補補的，是個髒活兒。
賀志遠外衣脫掉，就跟在自家幹活一樣，乾的很實在也很認真。老頭於本田看在眼裡，心裡誇讚：這後生農家院裡的這套活做的不錯。就問：“志遠，聽說你還上過大學，是真的嗎？”
“是的，大伯。我上過大學。沒留城裡工作，回鄉下來了，想創業。東闖西闖的也沒闖出個門路來。說起來慚愧。”賀志遠不好意思地說：“農村這點活倒是學會了。沒大出息。”
“這就不錯。莊稼地裡，農家小日子，這本經不好念。我看你做活的手藝挺熟的，你爹也是個莊稼把式吧？”於本田問。
“嗯，我爹叫賀丙義，是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地裡家裡活都行。不過生病了，不幹活了。我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裡裡外外我就接過來了。在鎮上做了點小生意，補貼家用。湊合着混日子。”賀志遠說。
“嗯，這就行。”於本田說：“志遠呢，你上過大學，有文化，有見識，慢慢闖闖，能有所作爲的。比我們這老一代農民有出息。我看你能行！”於本田還很少誇讚人，賀志遠算一個。
“大伯。我也想闖闖，心裡老不甘心，一肚子墨水白喝了。想幹成件事。不過話又說回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呢。”賀志遠坦言。
“年輕人，不要顧慮，要敢闖敢幹。我那個兒子於大葵兒媳賀春花，都沒喝多少墨水，在城裡混得不錯。你和文秀，都是大學生，我看能混出個樣子來呢！”於老頭還挺有信心。
賀志遠說：“大伯，我春花姐文化不高，腦袋瓜可靈活，是個人精。我挺佩服她的。”
“嗯，志遠呢，你們都不笨，趁着年輕闖闖吧。像我們這老頭子就沒指望了。希望在你們身上。”於本田老頭看中賀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