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教授抵達工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她甚至來不及吃飯,便要和我去“實地考察”。
我們在幾個工人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地穴。那裡由於施工的關係,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了。但大墓的基本輪廓,還是依稀可見的。
我們各自帶了探照燈,登山服和登山鞋,以及一把洛陽鏟,便進入了地穴。裡面又冷又潮,漆黑一片。一開始地方很狹窄,只能一個人側着身子通過。後面逐漸開闊了些。
又走了幾分鐘,我耳朵尖,隱約聽見了流水的聲音,於教授卻沒有聽見。
“這下面似乎有一條河”我肯定地道。
“這也並不奇怪,很多地穴都是傍河而建。還記得我在課上給你們講過的嗎,戰國時期楚平王的墓,就在河道的底下,攻破郢都城的伍子胥,把城裡城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於教授解釋道,“所以大墓外的地下河,往往可以對墓穴起到一個保護的作用,類似‘護城河’。”
“嗯!”我點點頭,於教授的確在大一的“漢代古墓研究”的課上講過這些知識。
我們又往前走了十幾分鍾,終於見到了那條河,一條散發着難聞氣味的,好像臭雞蛋。
於教授見此,立即將準備好的防毒面具帶上,並讓我也帶上,“這裡面可能含有硫化氫氣體,有劇毒。而且硫化氫極不穩定,千萬不要用明火,不然會產生爆炸。”
“好的!”我答應一聲,然後慢慢靠近河流。剛要用手去觸碰,卻被於教授打斷:“不用碰!”
可是已經晚了,水在粘上我的皮膚的瞬間,便將我的手腐蝕掉,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周軒……”於教授大驚失色,趕緊跑過來。
然而我並未感到特別疼痛,因爲很快,白骨上面的皮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幾秒鐘後,我的手便完好如初了。
“這……”於教授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我。
我笑了笑道:“算是一種特異功能吧,老師要爲我保密!”
半晌,於教授纔回過神來,嘆氣道:“有這種特異功能,豈不是都不會死了?”
“差不多吧,我在緬甸被炸彈炸過,同樣沒事。”
“那你不幹考古真的是可惜了。”沒想到於教授最後卻得出這麼個結論來。
“現在怎麼辦?”於教授問道,“河流那麼寬,無論什麼東西,扔進去就被腐蝕掉,我們怎麼過去?”
“我背您過去吧!”我剛纔試了,河流最深的地方也就沒過我的膝蓋,我完全可以將於教授背過去的。
“可是你的腿?”
“沒關係的,就是會有一點疼,我能忍住的。”儘管腐蝕之後會再重新長好,但腐蝕帶來的巨大疼痛,還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但好在那種疼痛對我來說,早已不算什麼。
於是我背起於教授,開始趟河。儘管於教授的身材偏瘦,但好歹也有一百來斤,再加上河水腐蝕我的肌膚帶來的劇痛,很快我的額頭上就滲出了汗珠。所幸的是,河流並不算太寬,只有十幾米,等到了對岸,我的腿和腳,已無一絲血肉,只有森森白骨,可怕至極。
半分鐘後,待我的腿腳長好,我們便繼續上路。
“真的不疼了嗎?”於教授關心地問道。
“不疼!”的確是一點也不疼的。
“真的很神奇。這是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嗎?”
“嗯,算是吧!”我沒有說實話,因爲我自己也沒辦法解釋這種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的確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決不能讓其他的人知道,否則必然會被抓去做實驗。”
“就是啊,所以也就是在您的面前,否則……”我頓了頓道,“就連我爸都不知道我有這種能力的。”
於教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那你還真信任我。”
“當然了,您是我的老師嘛!”
就這樣,我們又往前走了一段,終於發現了一座墓穴。這墓穴極爲簡單,大概一百多平米的樣子吧,裡面有三口棺材。
“要打開看一下嗎?”我問道。
“不行!”於教授責怪地看着我道,“我之前上課講的,你到底聽沒聽啊。真不該當時爲了照顧你,讓你那麼容易通過考試的。”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道:“我這不是……呵呵,忘了嘛!”
“這棺材裡的屍體,之前一直是隔絕空氣的,現在墓穴被打開了,空氣進來了。你現在把棺材打開,萬一裡面有一些重要的文物,很容易被氧化的,知道嗎?”
“那怎麼辦?”我不知所措。
於教授繞着墓穴轉了轉道:“從墓穴的結構來看,應該是漢代的古墓無疑。但作爲帝王的墓穴,似乎也太過於簡單了。”
“老師,這個我知道。目前出土的秦漢時期的古墓,大多規模宏偉,不異於人間宮室。就連漢代的一個諸侯王劉勝,死後都是穿着2498塊玉片、1100克金絲製成的金縷玉衣下葬的,何況是死後被追封爲‘武帝’的曹操?”
於教授點點頭,“你說的不錯,但也有例外。薄葬,自古有之。我們目前發現的曹操疑冢,規模都不小,陪葬的東西也都是價值不菲,但我覺得反而不像是真的曹操墓。人們一提到曹操,便覺得他是一個奸雄,生前驕奢淫逸,死後必然風光大葬。但其實這是一種偏見。我們學歷史的人,不能被一些文學作品所左右,產生偏見。過去很多史書都曾記載,曹操其爲人英武不凡,在位期間大力倡導農業生產,移風易俗,鼓勵儉樸的生活作風。他本人所穿的朝服甚至是打了補丁的。他在死前一年,便已有《遺令》說,‘西門豹祠西原上爲壽陵,因高爲基,不封不樹’,既不封土爲基,也不植樹爲林,更不隨葬金銀,以示薄葬之意。曹操被認爲是奸雄,那是宋代以後的事情。在文學作品的加持之下,人們認爲曹操的墓,就該是氣勢恢宏的地下宮殿,而不是眼前這個只有一百多平米的石屋。”
被於教授一說,我也不住地點頭,表示受教。的確,作爲一個學歷史的人,怎麼能被文學作品所迷惑呢。
於教授接着道:“這裡看來只是主室,我推測還應該至少有兩個側室,我們找找看吧。”
於是我們又在主室的兩側尋找,很快便找到了側室,裡面各一個棺材。根據於教授的說法,應該是陪葬的侍女。
對於這一部分的勘探,於教授用數碼相機進行了拍攝和錄像,留作以後寫論文的依據。“具體的勘探和挖掘工作,還要由專家來進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更多的文物出土,然後做後期的研究定論。”
最終,我和於教授原路返回,我自然還要遭受一次蝕骨之痛,這讓於教授十分心疼,但爲了這次的勘探事業,也是沒有辦法的。她記在心裡,想着以後怎麼補償給我。而我,則隨身攜帶的玻璃瓶,裝了一瓶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水,打算拿去化驗,說不定這個東西能有什麼用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