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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從討厭人魔聖戰的話題支使開以後,她便饒有興趣地回到他們當前的環境上來。

“對於你倆再一次開除的事你媽媽說了些什麼呀?“小夥子顯得有點不自在,想起三個月前他們從通靈聖域大學被請回家時媽媽的那番表現。

“唔,她還沒有機會說呢,”白日夢答道。

“今天一清早她還沒起牀,土包子和我倆便出門了。土包子半路上去阿鬼家了,我們便徑直到這兒來了。”

“昨天晚上你們到家時難道她什麼話也沒說嗎?”

“昨晚我們可有運氣了。

在我們快要到家的時候,上個月我媽在神獸園買下的那匹公獨角獸給送來了,家裡正熱鬧着呢。

原來那畜生——它長得可真威武,笨笨,你一定得告訴你爸,叫他趕快去看看,那畜生一路上已經把獨角獸夫咬了兩大口,而且踏壞了我媽的兩個夜光小子,他們是在聖光伊甸園遇上的。

而且,就在我們剛要到家的時候,它差點兒把我們的獨角獸棚給踢倒了,還捎帶把我媽的那匹老公獨角獸草莓也踢了個半死。

我們到家時,媽正在棚裡拿着一口袋糖哄它,讓它慢慢平靜下來,還真起作用了。

暗夜聖僕們躲得遠遠的,瞪着眼睛簡直給嚇壞了,可媽還在跟那畜生親切說話,彷彿跟它是一家人似的,它正在吃她手裡的東西呢。

世界上誰也比不上我媽那樣會跟獨角獸打交道,那時她看見了我們,便說:

‘天哪,你們四個又回來幹什麼呀?你們簡直比了及的瘟疫還讓人討厭!

這時那匹公獨角獸開始噴鼻子直立起來,她趕緊說:

‘從這裡滾開罷,難道你們沒看見這個大寶貝在生氣了嗎?等明天早晨我再來服侍你們四個!

於是,我們便上牀睡覺了。

今天一早,趁她還來不及抓住我們,我們便溜了出來,只留下離天高一個人去對付她。”

“你們認爲她會打離天高嗎?”笨笨知道,瘦小的沒頭腦夫人對她那幾個已長大成人的兒子還是很粗暴的。

她認爲必要的時候還會用鞭子抽他們的脊背,對於這種情形,笨笨和靈露福地裡的其他人都有點不大習慣。

色色?沒頭腦是個忙人,她經營一大片蛟錦花地,一百個暗夜聖僕和七個孩子。

她生性暴走,非常容易就和四個兒子經常吵架而大發雷霆。

她一方面不許任何人打她的一騎獨角獸或一個暗夜聖僕,另一方面卻認爲偶爾打打她的孩子們,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壞處。

“她從來沒有打過離天高。這不僅因爲他年齡最大,還是因爲他是個矮子,”白日夢這樣說,對自己那六標準玉米長的個頭兒自豪。“

這是我們爲什麼把他留在家裡去向媽交代一切的原因。老天爺明白,我們都19歲了,土包子31歲了,可她還把我們當六歲孩子看待。

媽應當不再打我們!”

“你媽媽明天會騎那匹新買來的獨角獸去參加假面家的野宴?”

“她想騎的,但是爺說騎那匹太危險了。而且,無論如何,姑娘不會同意她騎。她們說,要讓她至少像個貴婦人那樣乘坐獨角獸車去參加宴會。”

“希望明天別下雨,”笨笨說。“一星期幾乎天天下雨。要是把野宴改成家餐,那纔是掃興不過的事呢。”

“唔,明天準晴,還會像六月天那樣炎熱,”白日夢說。

“你看那落日,我還從沒過比這更紅的太陽呢。用落日來判斷天氣,往往是不會錯的。”

他們都朝遠方望去,越過飄香家無邊無際的新翻耕的蛟錦花地,直到紅紅的地平線上。

如今太陽在悲戀河對岸的羣山後面一起洶涌的紅霞中緩緩降落,四月白天的溫暖也漸漸消退,隱隱透出絲絲的涼意。

春天來得很早,伴隨來的是幾場溫暖的春雨,這時粉紅的桃花突然紛紛綻放,山茶花雪白也似的繁花將河邊溼地和山岡裝點起來。

春耕已快要結束,溼潤的土地飢餓似的等待着人們把它翻開並撒上蛟錦籽,它在犁溝的頂上顯出是淡紅色,在溝道兩旁的地方則呈現出猩紅和栗色來。

聖穀場那座粉刷白了的磚房如同落在茫茫紅海中的一個島嶼,那是一起由新月形巨浪組成的大海,但是當那些帶粉紅紅尖頂的水波分裂爲浪花時,它立即僵化了。

因爲這裡沒有像魔靈中部的金土地或海濱種植場滋潤的夜光土地那樣的長長的筆直的犁溝。

北魔靈連綿起伏的山麓地帶被犁成了無數彎彎曲曲地壠溝,這樣說,對自己那使肥沃的土壤不致被沖洗到河牀裡去。

這一片土地紅得耀眼,雨後更紅得像鮮血一般,乾旱時便成了滿地的紅磚粉,這是世界上最好的產蛟錦的地。

這裡有潔白的房屋,翻耕過的田地,緩緩流過的金泥河水,但同時也是一個由陽光燦爛和陰翳深濃形成對比的地方。

尚待種植的空地和綿延數公里的蛟錦花田微笑着袒露在陽光之中。

笨笨的傳奇,如煙似夢!

珊瑚礁湖上的交鋒的一個好結果,就是和原始猴人交上了朋友!

周博把靈鷲從可怕的厄運中救了出來。

現在,她和她的勇士們無不樂於全力以赴地相助!

他們整夜坐在上面,守衛着地下的家,靜候着恐蛟海盜們的大舉進攻,因爲恐蛟海盜們的進攻顯然已經近在眼前!

就是在白天,原始猴人也在附近一帶轉游,悠閒地吸着登喜路長管菸斗,好像在等着送來什麼精美的小吃!

原始猴人管周博叫偉大的聖人父親,匍匐在他面前。周博很喜歡,但這對他沒好處!

他們拜倒在他腳下時,他就威嚴地對他們說道:

“偉大的聖人父親很樂意看到你們這些小紅戰士保衛他們的小屋,抵抗恐蛟海盜!”

“我靈鷲,”那個可愛的人兒於是就說道,

“周博救了我,我是他的好朋友。我不讓恐蛟海盜傷害他!”

靈鷲太漂亮了,不該這樣謙恭地奉承周博,可是周博認爲他受之無愧,

“周博有話,這很好!”

每次他說道“周博有話”,意思就是叫做他們閉嘴,他們也就心領神會,馴順地從命了!

但是,他們對其他的孩子可不這麼恭敬,只把他們看成普通的勇士,只對他們說道“你好!”之類!

孩子們覺得可惱的是,周博似乎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

私下裡,笨笨有點同情那些孩子們,但她是一個非常忠實賢惠的主婦,對於抱怨父親的話,一概不聽!

“父親是對的”,她總是說道,不管她個人的看法怎麼樣!

她個人的看法是,原始猴人不該管她叫老婆!

這一天來到了,他們稱這一天叫“夜中之夜”,因爲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及其後果特別重要!

白天平靜無事,像是在養精蓄銳!

此刻,原始猴人在上面裹着毯子站崗!

孩子們在地下吃晚飯。只有周博不在,他出去探聽鐘點去了!

在島上,探聽鐘點的方法是,找到那條史前巨鱷,在一邊等着,聽它肚裡的鐘報時!

這頓飯是一頓假想的咖啡,他們圍坐在桌邊,狐狸吞虎咽地大嚼。他們聊天、逗嘴的聲音,笨笨說道蘇菲兒直震得耳聾!

當然,笨笨並不怎麼在乎吵鬧,可是,她不能允許他們搶東西吃,還說道小乖乖撞了他們的胳臂!

吃飯時,他們有一條定規:

不許回擊,而應該把爭端向笨笨報告,禮貌地舉起左手說道:“我控告某某人!”

可是實際上,他們不是忘記這樣做,就是做得太多了!

“不要吵,”笨笨喊道,她已經第二十次告訴他們大家不要同時講話!

“你的葫蘆杯空了嗎,小飛飛寶貝?”

“還不太空,媽媽!”小飛飛望了一眼假想的杯子,然後說道!

“他這牛奶都還沒喝呢!”小蛟蛟插嘴說道!

他這是告狀,小飛飛抓住了這個機會!

“我控告小蛟蛟!”他立即喊道!

不過,多多先舉起了手!

“什麼事,多多?”

“周博不在,我可不可以坐他的椅子?”

“坐父親的椅子,多多!”笨笨認爲,這蘇菲兒直是不成體統,

“當然不可以!”

“他並不真是我們的父親,”多多回答,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樣做父親,還是我教給他的!”

他這是抱怨!“我們控告多多!”兩個孿生兄弟喊道!

小乖乖舉起了手!他是他們當中最謙遜的一個,說道實在的,他是唯一的謙遜的孩子,所以笨笨對他特別笨笨和!

“我估摸,”小乖乖虛心地說道,“我是當不了父親的!”

“不行,小乖乖!”

小乖乖很少開口,可是他一旦開口,就呆裡呆氣地說道個沒完!

“我既然當不了父親,”他心情沉重地說道,“我估摸,飛飛,你不肯讓我來當嬰孩吧?”

“不,我不讓!”飛飛厲聲回答!他已經鑽進了搖籃!

“我既然當不了嬰孩,”小乖乖說道,心情越來越沉重了,

“你們覺得我能當一個孿生兄弟嗎?”

“不,當然不能,”孿生兄弟回答說道,“當個孿生兄弟是很難的!”

“既然我什麼重要角色也當不了,”小乖乖說道,

“你們有誰願意看我表演一套把戲?”

“不!”大家都回答!

他只得住口了!“我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他說道!

討厭的告發又開始了!

“小飛飛在飯桌上咳嗽!”

“孿生兄弟吃仙露果啦!”

“毛球又吃甜薯!”

“小蛟蛟滿嘴的食物還說道話!”

“我控告孿生兄弟!”

“我控告毛球!”

“我控告小蛟蛟!”

“天哪,天哪,”笨笨喊道,“我有時覺得,孩子們給人的麻煩,比樂趣還要多!”

她吩咐他們收拾飯桌,坐下來做針線!

針線筐裡滿滿的一筐長襪子,每隻襪子的膝蓋上,照例有一個洞!

“笨笨,”飛飛抗議說道,“我太太了,不能睡搖籃了!”

“總得有一個人睡搖籃呀,”笨笨幾乎是聲色俱厲地說道,

“你是最小的一個,搖籃是全家最可愛最有家庭味兒的東西!”

笨笨做針線的時候,他們在她身邊玩耍!那麼多笑盈盈的臉,和歡蹦亂跳的小胳臂小腿,被那浪漫的爐火照得又紅又亮!

這種景象在地下的家裡是常見的。不過,我們是最後一次見到了!

上面有腳步聲,第一個聽出來的,當然是笨笨!

“孩子們,我聽見你們的父親的腳步聲,他喜歡你們到門口去迎接他!”

上面,原始猴人向周博鞠躬致意!

“好好看守,勇士們,我說道的!”

然後,歡天喜地的孩子們拽着他下了樹洞!

這樣的事以前是常有的,但再也不會有了!

他結孩子們帶來了硬果,又給笨笨帶來了準確的鐘點!

“你知道嗎,周博?你把他們慣壞了!”笨笨呆呵呵地笑着說道!

“是啊,老大婆!”周博說道,掛起了他的槍!

“是我告訴他的,對媽媽要稱老太婆!”飛飛悄悄地對毛球說道!

“我控告飛飛!”毛球馬上提出!

孿生兄弟中的老大走到周博跟前說道:“父親,我們想跳舞!”

“那就跳吧,小傢伙!”周博說道,他興致很高!

“可是我們要你也跳!”

周博其實是他們當中跳得最好的一個,但是,他假裝吃驚的樣子說道:

“我嗎!我這把老骨頭都要嘎嘎作響啦!”

“媽媽也跳!”

“什麼,”笨笨喊,“一個一大羣孩子的媽媽,還跳舞!”

“可這是禮拜六晚上啊!”小飛飛討好地說道!

其實那不是禮拜六晚上,不過也許是,因爲他們早就忘記了計算日期。但是!

如果他們想做點什麼特別的事,就總是說道,這是禮拜六晚上,他們就做了!

“當然這是禮拜六晚上,周博!”笨笨說道,有點回心轉意了!

“像我們這號人家——笨笨!”

“但現在只是跟自己的孩子一起!”

“當然,當然!”

於是告訴他們可以跳舞,不過要先穿上睡衣!

“是啊,老太婆!”周博私下裡對笨笨說道,他向爐前取暖,低頭看着笨笨坐在那裡補一隻襪子後跟,

“經過一天的勞累,你我坐在爐前,小傢伙圍在身邊,這樣度過一個晚上,真是再愉快沒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