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室,顏朗面色如土,頹然的坐到沙發上。拿出一根香菸,沒有點燃,就那樣在指尖夾着,一動不動,好像一個世紀那麼久。
老爺子三年前就發現了自己腦袋裡長了瘤子,那時候在初期還有做手術的可能。可是老爺子堅決不住院做手術,並一再的懇求院長,不要把他的病情泄露出去。他說他還有很多的心事未了。手術或許能成功,但若是失敗,他就永遠的失去了兒子孫子。他不想冒險,他要就這樣活着,把兒子孫子都安頓好,才能閉眼。
院長說,老爺子能活過三年已經是一個奇蹟了,這肯定是一個巨大的希望埋在他的心中。然後靠着這個希望堅持下去。顏朗現在知道,這個希望就是自己和顏色。就是希望他們有一個快樂人生。
老爺子爲了他們放棄了生命延續的可能,而今,也是自己該爲老爺子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顏朗好像終於找到了再次見多魚的勇氣和藉口,立刻讓唐子唯給自己訂了飛回江南小鎮的飛機票。凌晨兩點,顏朗一身風塵僕僕,兩手空空的站到多魚姑姑家門口。知道這個時候打擾別人睡覺是一件很讓人討厭的事,可是顏朗沒有辦法等到天亮,而且他也特別希望見到多魚。
禮貌的敲了敲門,院子裡傳來幾聲小狗的叫聲。大概十分鐘,聽見腳步聲,開門的是多魚的姑父。
“你是誰,找誰啊?”多魚的姑父尚清上下打量顏朗一番,相貌不凡,衣着考究,不像是壞人。
“姑父您好,我是多魚的……男朋友,這麼晚來,是找多魚的。”顏朗介紹自己的時候,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稱呼。上司,這麼晚來找,沒有理由。老公,名義上的。他也怕這樣說出來,這個老人會直接放狗咬自己。所以猶豫的了一下,還是說自己是多魚的男朋友。 щшш★тt kán★℃O
“啊?男朋友?”尚清狐疑的上上下下又看了顏朗一眼,暗躊‘這個男人的氣場不一般,多魚怎麼會認識這樣強勢的男人,而且還深更半夜的來找。可是覺得兩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的站着也不是那麼回事,只好讓顏朗先進屋再說。
多魚被小毛毛狗的叫聲吵醒,就順便起來想去趟廁所,結果一開門,看到顏朗四平八穩的坐在客廳裡。以爲是自己做夢了,急忙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夢,這個傢伙是真的來到了姑姑家,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
多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以爲他們酒會那一晚之後就是再無交集,卻不想五天,又在這樣的場景下見面。看着顏朗眼睛裡的血絲,下巴上的青茬,憔悴的樣子讓多魚莫名的心疼。‘難道是來道歉的?’多魚心裡忍不住這樣想着,甚至想到,他要是道歉,自己是馬上就原諒,還是矜持一下再原諒。
尚清看到兩人漠然相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於是放心的回屋,讓兩個人自己談。
“我特意來找你的。”顏朗看着蓬亂的頭髮,小臉睡得通紅的多魚一陣心安,暗啞着聲音說道。
“我知道。”多魚當然知道,這個時候顏朗能來這裡,除了找自己沒有其他的原因。讓她糾結的只是不知道,他爲什麼來找自己。
顏朗看到多魚回答的乾脆,而且把臉轉到一邊,就知道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一時間氣氛有點凝結。就連一向善於操縱局勢,霸氣十足的顏朗都靜默了一下。
“老爺子住院了,現在生命垂危。我想他在最後的時候,想看到的是‘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所以……所以請和我去一趟香港好麼?”
多魚愕然轉頭,老爺子不是還有六個月的時間麼?怎麼會這麼突然。隨及想到顏朗是爲了此事凌晨兩點來找自己又一陣失望。原來,她真的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可以拒絕麼?多魚垂下眼眸想着。這個從來都是霸道的男人,從來都是上帝嘴臉的顏朗,這一刻用上‘請’來求自己,她怎麼可以拒絕。
除卻美女蛇的意外,她現在的確還有和顏色的約定在。雖然只是一個口頭的約定,但對多魚來說就是一個沉重的誓言。這一刻小小的顏色一定是傷心的吧。
“好,我去。”多魚沒有問顏朗爲什麼不去找顏色的親媽,爲什麼老爺子突然病危,爲什麼知道自己現在的住址。只是重重的點着頭,即使什麼都不爲,單單爲老爺子,顏朗,顏色三人之間的濃濃的親情,她就不會撒手不管。
顏朗心裡猛的發緊。在飛機上,它曾假想過多魚任何的反應。甚至想到多魚若是不願意,就是抗,就是搶,就是拿錢砸也要把她弄上飛機,卻未料到,這一切假想都落空,多魚會很這樣痛快的就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她是因爲善意的相幫,還是因爲多拿了工資想用這一次的行動讓她與自己來個徹底的了斷。?顏朗患得患失的怕多魚不答應她,可是如今人家痛快的答應了他,他反而更煩躁起來。
多魚去姑姑房間簡單的說了一下,避開了她和顏朗的事,只說要去香港一趟。姑姑雖然擔心多魚,但更相信多魚。顏朗被安排在尚文海的房間裡湊合了一晚。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顏朗帶着歉意向多魚的姑姑和姑父告辭,與多魚一起去了機場。飛機上,多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藍天白雲,想着自己的心事。顏朗也默默的坐着不聲不響。他其實很想問問多魚和那個男人相親的事,想問的慾望差一點擊穿他厚實的胸骨。可是顏朗現在在多魚面前有很深的愧疚感,多魚又是明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顏朗也只能隱忍着,拼命的隱忍着。他和多魚關係好像在一夕間就已經產生了微妙的關係,顏朗在多魚跟前已經沒有了從前趾高氣昂,也收起了外放的氣場,儼然成了一個謹小慎微的男人。
香港皇家醫院門口,顏色孤寂的坐在臺階上,垂着頭,衣服也有一點褶皺。多魚看見這樣的顏色,心一下疼的揪起來。那個總是高高仰着小腦袋,鄙視的看着她的小顏色,何曾有過這樣的神情。那個總是乾淨的沒有一點瑕疵的男孩,何曾會讓自己的衣服這樣邋遢。
多魚上前一把抱起蜷坐在一起的顏色,聲音低喃的哄着:“媽咪來了……寶貝不怕……”
顏色本來想要掙扎的,卻在聽到溫柔心疼的聲音時,忘了掙扎。再聽到一聲‘寶貝’的時候,鼻頭更是一酸,伏在多魚的肩頭再也不肯起來。怕這個女人看見自己的軟弱。
多魚輕輕拍着顏色的後背,兩顆心距離的拉近,讓她知道,自己從此再也放不下這個孩子了。不管她以後嫁給誰,或是不嫁,顏色都將會成爲自己永遠的牽掛。
病房裡,老爺子依然全身插着管子,沒有知覺的在病牀上躺着。顏鳴沒在,只有一個特護在。特護拿着一根棉棒
沾了水正在老爺子乾涸的脣上塗抹着。
多魚放下顏色,不敢相信的走到病牀邊。特護看到病人的家屬來了,悄悄地退了出去。
多魚說不清看到這樣的顏正業自己是什麼心情,也不知道在他生命的彌留之際自己能做些什麼。叱吒風雲一聲,到頭來依然逃不過上帝的召喚。曾經的對她的算計,現在變得不值一提。多魚承認,建立在爲家人的算計,她可以理解原諒。
“我去打一盆水來給老爺子擦擦身。”多魚摸摸顏色的小腦袋,對顏朗說着,轉身離開。
顏朗看着這樣的多魚,心底的一個地方變得柔軟。俯身坐到老爺子的牀前低聲說着:“爸,您給我選的女人很好……她對顏色也很好……”
多魚拿着盆和毛巾問了護士才找到水房,低頭接水的時候,發現身前停了一雙血紅色的高跟鞋。關了水龍頭,直起腰。酒紅色的頭髮被細細的挽起,一身精緻剪裁的黑紅相間的短裙。美女蛇好像很喜歡這樣耀眼的紅色。不過不可否認,這樣熱情,幹練的顏色也的確適合她。
“我想知道,多小姐是用什麼身份在這裡。特護?傭人?還是兒媳婦?”美女蛇倚着門,勾描的丹鳳眼透着挑釁。
“我?呵呵,都不是。”多魚知道美女蛇故意來這裡對他說這些,就是爲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對顏家兒媳婦的身份真的是不感興趣。多魚彎腰端起水,錯過美女蛇就想離開,卻不想美女蛇也移了一步堵住門口。
“我是顏色的媽咪,這一點請你不要忘了。老爺子不讓我進他的家門不要緊,顏朗喜新厭舊也不要緊,但血緣可是無法更改的。”
多魚笑了,是一種無所謂的笑:“我一直都知道顏色有媽咪,這真的和我沒關係。對不起,我想我們應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多魚端着水走了,腰身挺直。轉過走廊的時候,顏朗出現在水房的門口。昔日的情侶再次相見,少了柔情蜜意,多的是空氣中交匯的冷冷殺氣。顏朗知道自己早就放下這個女人了,也知道自己不會再愛上她。爲了那段愛情,荒廢了四年和半個胃,已經夠了。酒會的再次相見,顏朗看見她的時候是震驚。現在,再見她除了憤怒沒有別的。若硬要說有恨,在當年躺到手術檯的時候,恨就放下了。
“我現在很好,顏色很好,我們家很好,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更不希望你再次出現在多魚的面前。”顏朗表情冷漠,聲線沒有起伏的說着。看着佟麗奇的眼睛黝黑,冷寂,瞳孔深處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和漣漪。
佟麗奇被顏朗的默默疏離傷的徹底。她希望現在的顏朗是憤怒的,暴力的。她寧可顏朗罵自己一頓或是狠狠的扇一巴掌,也比這樣冷漠的對着她好。恨,也說明他還在意着她,在記着她,可是現在……
“阿朗,你可以罵我,打我,但不能不讓我出現在顏色的身邊。我畢竟是他的媽咪。”佟麗奇放軟了身段,向顏朗依偎過來。
顏朗嫌惡的避開一步,冷冷的轉身。“媽咪?你不配!更不配褻瀆這個稱呼。”
佟麗奇忘情的一把摟住顏朗的腰背,摟的死死的。“阿朗,我們一家三口從新開始吧。王開虎死了,三十億的財產都留給了我。而你爸也就要死了,沒有人再阻止我們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