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曉雨一路上很安靜,只是沉沉地趴在葉恆秋懷裡睡着,並不像大多數喝醉了酒的人一樣鬧騰。這讓林遠方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不少,喝醉沒有關係,只要不喝壞身體就好。
這個時候的中州市,還沒有患上十年之後的腸阻梗,街上的車輛雖然不少,但是交通卻還流暢,趙大磊開着車,只用了十幾分鍾,就開到了省委黨校。
葉恆秋正好和尚曉雨住一個寢室,她開了門,和林遠方一起把尚曉雨放在牀上。看着葉恆秋爲尚曉雨蓋上了被子,林遠方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他對葉恆秋說道:“大姐,曉雨這裡,就麻煩您照顧了。”
“遠方,瞧你跟大姐客氣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要是有事,就忙你的去吧。大姐別的本事沒有,照顧個人,還是沒問題的!”葉恆秋也知道林遠方不方便在這裡多留,畢竟這是女生寢室,又是在省委黨校裡邊,雖然說不像大學男女生寢室管理那麼嚴格,但是影響方面,還是應該多注意一點,遂大包大攬起來。
林遠方又看了一眼在牀上甜睡的尚曉雨,雖然只蓋了一條薄被子,但是寢室裡的暖氣很足,不用擔心着涼感冒,又有葉恆秋在一旁守着,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這才轉身離去。
可是林遠方剛走出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尚曉雨的急切地呼喚:“遠方,遠方!”
林遠方心中一驚,急忙回到牀邊,卻見尚曉雨雙眉緊鎖,眼睛雖然沒有睜開,俏臉上卻是滿是惶恐,整潔的被單被她白嫩的小手攥成皺巴巴的一團,嘴裡不停地說着:“別離開我……遠方,我好怕!”
“別擔心,她是在說夢話。”葉恆秋坐在牀邊,愛憐地望着尚曉雨,輕輕拍着她的身子,對林遠方說道:“這孩子,小的時候肯定受過驚嚇,所以才常做噩夢。我們寢室裡經常半夜裡會被她吵醒,習慣了!”
說到這裡,葉恆秋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林遠方,“不過呢,夢裡喊你名字,這還是第一次。遠方啊,曉雨今天這樣,可全是你害的啊!”
林遠方一臉尷尬,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葉恆秋只是數落了他一句,就低頭照看尚曉雨,一邊溫柔地輕拍,一邊慈愛地在尚曉雨耳邊說道:“曉雨,不怕,不怕,大姐在這裡啊!大姐在這裡陪你!”
果然,聽了葉恆秋的話,尚曉雨臉上的神色逐漸放鬆,緊鎖的雙眉一點一點舒展開來,攥着被單的小手也慢慢地鬆了開來。最後她翻了一個身,又香甜的睡了過去,臉上的惶恐完全消失不見。
葉恆秋這才停下來,見林遠方一臉尷尬地站在一邊,就笑着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了,你放心的走吧,曉雨就交給我了。”
老大姐語含雙關,林遠方卻只有一臉苦笑,也不敢和葉恆秋爭辯,趕緊退了出去。
趙大磊開着藍鳥王就守候在樓上,見林遠方上車,就請示道:“老闆,現在去哪兒?”
林遠方搖了搖有些發昏的腦袋,沉吟了一下,說道:“回駐省辦吧。”好不容易從如狼似虎的老大哥們老大姐們魔掌中逃了出來,他怎麼可能再幹自投羅網的傻事?
趙大磊得了指示,就不再說話,徑直往駐省辦開去。大約開了十分鐘的樣子,在路過一家名叫維斯特夜總會的時候,趙大磊發現一箇中年人不顧幾個保安的阻攔,瘋狂地要往夜總會裡衝去,怎奈保安人多勢衆,很快就把他制服了,拖出來扔在地上拳打腳踢。趙大磊打着方向盤,想要繞過這一羣人,卻聽到身後林遠方說道:“老趙,把車停下。”
趙大磊知道縣長讓他停車必然有原因,於是腳板輕點剎車,把車穩穩地靠在路邊,靜候老闆的吩咐。
夜總會門口,那個中年人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爬起身來猶自想往夜總會裡面衝,但是如何能衝過這羣五大三粗保安組成的包圍網?這幾個保安也徹底被這個中年人的行爲激怒了,拳腳都往死命處招呼。中年人被打得慘叫連連,再也沒有力氣往夜總會裡衝,只有翻身跪在地上,哀嚎着求幾個保安放他進去,渾然不顧招呼到身上的拳腳。
林遠方坐在後座上,透過車窗玻璃望着跪地哀求的中年人,心中暗道,這不是華一鋁廠原廠長江耀武嗎?前段時間還到白牆縣找過自己一次,只是自己懶得見他。他現在這不管不顧地要進夜總會,鬧得是哪一齣啊?雖然說林遠方曾經被江耀武連累過,但是兩個人之間畢竟有那麼一份緣分在,此時見江耀武被人打得這麼慘,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他衝趙大磊吩咐道:“老趙,去看看怎麼回事。”
趙大磊早就做好了準備,聽見林遠方吩咐,立即推門跳下車來,向夜總會門口走去。這時候夜總會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在觀看,他們看到江耀武被打的這麼慘雖然都心中同情,但是見這幾個夜總會保安凶神惡煞的模樣,誰又敢多說一句話?
“住手!”趙大磊走進人羣,伸手攔下幾個保安,“怎麼回事?”
幾個保安從來沒有見過像江耀武如此死纏爛打的人,兇性被激了起來,正打得起勁兒,忽然間被人攔下了,心裡很是不爽,等擡頭看到攔着他們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心中的不爽的感覺越發大發了!
“臭老頭,活得不耐煩了吧?”爲首的保安三角眼一瞪,兇光畢露,“就你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想多管閒事?我看你是找死!趕快給老子滾蛋,否則老子連你一塊揍!”
這幾個保安五大三粗,渾身肌肉墳起,顯得頗爲孔武有力,但是卻根本不放在趙大磊眼裡。五三年在朝鮮戰場的時候,年僅十五歲的他一個人面對着十多個米國海軍陸戰隊精英就敢衝上去,眼前這種貨色又怎麼會放在趙大磊眼裡?別說是五六個,就是再來五六十個,也不夠趙大磊一個人招呼。
趙大磊理也沒有理眼前這個傻大個,徑直伸手把還跪在地面上磕頭哀求的江耀武拉了起來:“你起來說,怎麼回事?”
爲首的保安被趙大磊的藐視給激怒了,他渾然沒有注意到趙大磊只是伸手輕飄飄的一拉,體重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江耀武就不由自主地被從地上拉了起來。如果是普通的老頭子,又哪裡來這麼大力氣?
“你這老王八蛋,倚老賣老是不是?也他媽的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爲首的保安怒不可遏,掄起粗大的胳膊,揮拳就向趙大磊腦袋上砸去。
旁邊的幾個保安都嚇了一條,心中暗叫大剛今個兒怎麼了?出手咋就這麼不知道輕重呢?萬一這老頭被你這一拳打死了,縱使有老闆袒護,怕也不好交代吧?一時間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想撇清自己和這樁即將發生人命官司的關係。
旁邊圍觀的人羣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惡保安拳頭差不多相當於普通人半個腦袋大,那個老頭瘦瘦小小的,如果結結實實地捱上這一拳,弄不好一條老命就要報銷。有些膽小的人或者閉上了眼睛,或者扭轉了頭,不敢看眼前這將要上演的血腥一幕。
只聽得一聲淒厲地慘叫傳來,,所有人的心都爲之一緊,心中都叫着,玩了,這老頭子恐怕要完了,叫得如此悽慘,恐怕一條老命要報銷了。
可是隨着後面哀嚎聲不斷傳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不對,那老頭瘦瘦小小的,如何能把這個鬼哭狼嚎的聲音哭得如此粗豪。擡頭望過去,卻發現是那個叫做大剛的保安捂着自己變形的五根手指,跳着腳在那裡哀嚎不已,一張黑大餅臉此刻也變得蠟黃蠟黃的,黃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原來大剛的拳頭快要到的時候,趙大磊只是伸手來抓住他的拳頭輕輕一捏,就已經把他的五根手指全部捏斷。這還是趙大磊不想惹事,手下留情,只用了兩分力氣,否則他只要再加一分力。這個叫大剛的保安整個拳頭都會變成一團爛肉,即使世界上最好的外科醫生,也無法幫他把手掌復原了。
旁邊也有幾個保安看得清楚,心中對大剛鄙夷不已,暗道你前面凶神惡煞地,想要這老頭的老命,現在只不過被這老頭輕輕一捏,就鬼哭狼嚎起來,丟臉不丟臉啊?虧你平時還說自己多麼厲害多麼牛逼,原來全他媽的是胡吹啊!他們又哪裡知道,大剛自己又何嘗願意如此丟臉的鬼哭狼嚎,奈何十指連心,右手的五根手指都被捏斷,那種錐心的痛,確實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趙大磊看都懶得再看痛得欲生欲死的大剛一眼,只是扶着江耀武道:“你說吧,是怎麼回事?”
江耀武五官變形,額頭和鼻孔都往外淌血,一張臉血淋淋的,甚是嚇人。他此時纔看明白,眼前這位瘦瘦小小其貌不揚的老頭子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當上也顧不上擦拭臉上的血跡,就對趙大磊哀求道:“我女兒被人騙到裡面去了,求求您,幫我把女兒救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