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
“爸,真準備讓位了?”吳天笑嘻嘻的向老爸說道。
回到商城,吳天聽到的第一件重大消息,就是老爸準備辭去花城市委書記的位子——不辭也不行了,實在吳建國分身乏術,諾大的一個裕南要操心,再加上機場項目也馬上就要審覈通過,要正式啓動了,作爲項目名義上的總指揮,也是要佔用不少精力的。
吳建國不滿的對兒子翻翻白眼,道:“這不是你要我讓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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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那準備讓誰接你的位子?”吳天問道。
“你說呢?”吳建國將問題又拋給了兒子。
“龍伯伯?”吳天眨巴眨巴眼,道。
按照常理,書記調走,除非是上級空降,不然一般都是順序由市長接班的。可花城的情況顯然不太可能走這尋常路。首先一點,時宏森和吳建國不和,當初整個裕南上下都多有風聞,而後吳建國升到地區當了專員,時宏森卻並不曾跑來投降道歉,吳專員又豈會同意由他接班?
雖然說起來,在裕南,當前實力最強的還是時宏森的領導齊書記,可吳建國的領導卻在前不久又上了山南一號,即便齊書記,只怕也得顧忌一些吳專員的態度,總不好硬着頭皮讓他的親信去搶吳專員的根基之地吧?
所以,自從吳建國表示出了準備不再兼任花城市委書記的位子,裕南上下幾乎沒幾個人會認爲接班的是時宏森,而最有希望接班的人,自然非吳建國的親信龍向陽莫屬了。
可吳天說出了這個猜測。卻引來吳建國微微嘆息一聲。道:“龍書記的年紀有些大了。對於經濟工作也不是太上手啊……”
“嗯?爸,你不是還有其它人選吧?”吳天一聽這話,不禁愕然的道。
龍向陽接班,那絕對屬於順利交接,要知道裕南可是有很多人都分析認爲,吳建國之所以升任地區專員,還依舊霸着市委書記的寶座不放,爲的就是多磨蹭一些時間。爲剛剛上位黨羣副書記沒多久的龍向陽熬一些資歷,以便他能順利接班。
可如果最後接班的不是龍向陽,只怕就要鬧出一些麻煩了,別的不說,只怕新書記上任,會引來一些人的不服氣,甚至其中就會包括龍書記本人……
“我考慮着,將建德要過來,不過你柳伯伯不願意放人……”吳建國無奈的搖頭道。
吳天不禁笑了笑,老爸看來還是十分念舊。又打起了自己前任秘書的注意。不過古建德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當初給吳建國當秘書的時候。就表現得相當不錯,工作能力還是比較強的,如今又跟着柳文成歷練了兩三年,水平有沒有再次提升先不說,只說這個級別卻是蹭蹭的飛漲,當初剛調去省委的時候,就直接從正科提到了副處,而後柳文成從副省變正省,他也副處變正處,前不久升任省委第一秘,這級別自然又提升到享受副廳級待遇,如今下放個縣級市的一把手,倒也正合適。而以他省委第一秘的身份,也足以壓住各方質疑,即便龍向陽本人也不會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了。
老爸雖然考慮的周密,可柳書記不放人,說什麼都白搭。
“爸,龍伯伯年紀大點,卻並不代表思想落後,人家那鬥志昂揚,不比年輕人差吧?”吳天卻說道,“至於說經濟頭腦,龍伯伯是當書記,又不是當市長,只要掌控好大方向也就行了,經濟建設還是要以市長爲主的嘛……”
“市長?時市長……嗯?”吳建國正準備說話,忽然品味過來了兒子話裡的味道,不禁朝他皺起了眉頭……
時市長最近幾個月日子過的很舒坦,很有些意氣風發的意思。
別的不說,至少吳書記整天在地區忙着搞那一堆什麼機場項目、肉製品基地項目、影視城項目等等大項目,很少有功夫來花城,甚至於常委會都會隔三差五的請假缺席一下,即便因爲影視城項目偶爾要跑來一趟花城,也都是略微在市委市政府停一停,坐不了半個小時就又跑去水庫那邊的現場去了。
所以,雖然時市長不是一把手,卻勝似一把手,真正體驗了一把毫無束縛的權力感覺,上馬的幾個項目,開展的那叫一個順利。
不過這兩天時市長的心情又有些不太好了,因爲傳出了吳建國將要辭去花城市委書記的兼職。
時宏森和裕南大多數人的觀點一致,都認爲能接班吳建國的,必然是龍向陽,甚至時宏森還專門探過齊書記的口風,連齊書記都似乎默認了這一項“人事安排”,連一點爲自己爭取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顯然,這個結果並不能讓時市長滿意,要知道龍向陽這老傢伙實在和時市長不太對路啊,平時吳建國不在,龍向陽就成了花城吳系幹部的主心骨,雖然不說處處和自己爲難,至少在黨務問題上,根本就不容許自己這個排名還在他之上的副書記插手!如果不是這老頭對經濟事務不是很擅長,沒太插手政府這邊的事務,只怕時市長最近這幾個月的日子也不至於這麼好過了!
可以預見,一旦龍向陽真成了花城一把手,自己說不得又得繼續當憋氣市長了!
時市長實在不甘心這樣的結果。要知道早在鐵書記生病後。他就心動着想要進這一步的。可半途殺出一個吳建國。讓他的願望落空。好容易吳建國高升了,卻又霸着位子不放,如今要是再被龍向陽搶了寶座,沒得又得多少年耽誤——以龍向陽的年紀,只怕能在這位子上坐到退休也說不定,那可還得七八年呢!
說不得時市長忙着和那邊聯繫,總算將正主給再次請到了花城。
花城糧油賓館,一間豪華包間裡。時市長竟然坐在陪客位子上,陪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還擺出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架勢。
不過很顯然,那位年輕人對時市長卻並不太當回事兒,擺出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道:“時市長,咱們當初說好的,可是項目完成後,再說你的事兒吧?你這麼急,一時半會我又哪兒能安排得下來?”
“是,是。關鍵是現在情況有變啊,誰想到吳專員突然要辭掉花城的兼職?我這也是沒辦法。纔想着周少能不能提前先把我這事兒給辦一辦?”時宏森一臉巴結的說道,“嗯,其實周總這兩個項目,目前的進展都很順利,書院基本上都快建設完成了,遊樂場的設備也已經全部到位了,安裝起來用不了多少時間,只等着年底前他們影視城部分區域建成並對外開業了,基本上問題不大了……”
那位周總一雙綠豆小眼一瞥時宏森,說道:“時市長,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實在是時間太緊。當初說好的是要等明年全省微調的時候,順手就把你的問題給安排了,可你要趕着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把問題給解決了,哪兒有那麼容易?你應該也清楚,現在這種調整,你們地區的話語權比省裡還要重一點的,這時候要是我家老爺子隨便插手,上面也不好交代啊……”
聽了這話,時宏森心裡有些涼了,本來還保有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周公子的老子可是省委組織部部長,可謂來頭足夠大了,如果說現在唯一能幫自己爭取一把的,非人家莫屬,可人家卻也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摻和進來,自己又能耐如何?
眼見得時宏森一臉失落的樣子,周總終究還是考慮到自己的那兩個項目,還需要人家幫忙關照着,便說不得開口安撫一下,道:“老時啊,你也別灰心喪氣嘛,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縣級市嘛,你這目光也太短了點。這樣吧,我回去給我家老爺子說說,這次花城一把手爭取不到的話,明年看機會給你直接安排個地市的副市長、副專員什麼的乾乾,那前途能不比待在花城強得多?”
時宏森暗自苦笑一聲,看來這位周公子還真不瞭解花城書記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啊,雖然花城只是個小小的縣級市,可在裕南,花城也是唯一的一個縣級市,書記是進常委的!眼前自己如果能進一步當上花城書記,那可遠比調去一個其他地市,先當個小小的副市長,然後慢慢熬資歷,向上爬,估計幹上一兩屆後,才能混個進常委的常務副啊……
不過,話在說回來,裕南有個吳建國,自己向上的路可實在不通暢,想接吳建國的班基本是沒多大可能了,甚至於自己即便當了花城書記,後臺不硬的情況下,也不見得還能繼續進常委。也許按照周公子說的,下一步調出裕南,換個地市當副市長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正在時市長尋思着退而求其次也不錯的時候,忽然秘書敲了下門,卻不等時市長吩咐,就匆匆推門進來了。
“怎麼回事兒?”時宏森不滿的皺着眉頭說道。
秘書臉色焦急的嚷道:“市長,不,不好了,出,出事兒了……”
花城的確出事了,並且還是和花城書院有關。
不得不說的是,花城書院的重建速度。真不是一般的神速。
早在新學期開學沒多久。花城河西的老城舊址上這唯一一所小學。突然被市裡宣佈解散,全校一千多號師生,則被暫時分散去市區的其它幾所學校上學。
這樣的決定自然是有些家長不願意接受的,畢竟老城區距離新城區好幾裡地,這樣的安排對於小學生來說路程實在有些遠了點,小城市裡的家長可沒有太多接送學生上學的習慣,再加上小縣城又沒公交,交通上也不免因爲市民素質有限。很是有些混亂,讓小學的娃娃們穿城過街的跑幾裡地去上學,不免危險啊。
可時市長的決定又豈會因爲幾個屁民的反對就改變?說不得一方面對家長做出承諾,聲稱這一安排只是暫時的,市裡會盡快在老城區重建一所學校,另外,被分散出去的學生,今年徵收的學雜費將會給予退還家長,作爲補償。
雖然如今小學一個學期的學雜費不過十幾二十幾塊錢,可對於小城市居民來說。多少也算一筆需要在乎的數目,一時間倒也算將反對聲音給壓了下去。
於是。一支施工隊很快進入學校內,只用了不到一個星期,就將學校徹底拆除,只餘下了學校正中央的大殿以及後院幾排老瓦房。
接着,又僅僅只用了兩個多月時間,就重新建造了幾十間大大小小的仿古建築。如今主體工程都已經基本完成了,只剩下一些細節上的處理和裝飾,按照這個進度,元旦之前就能開始正式對外開放參觀了。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卻出了問題——施工現場被一幫學生家長給圍堵住了!
學生家長之所以圍堵書院,原因卻是前幾天有一個原來這所學校的學生,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小子,被分配到了市區最東頭的一所小學,那意味着他要上學,就需要穿過整個花城,從最西頭跑到最東頭去,雖然花城不大,卻也有着約莫七八里地的樣子。
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這個距離不免有些遠了點,而這個學生的父親參加了吳建國今年開始執行的勞務輸出計劃,去了南方打工,而母親有病在牀,沒人能送他上學,只能自己走着去。小孩子走大街上本就不能讓人放心,前幾天放學回來,被一輛車給撞斷了腿。
本來事情至此,也不算什麼嚴重的問題,可那輛撞人的車還偏偏就是書院施工隊的工程車,那幫傢伙還眼見得小孩兒家裡沒人出頭,一個病怏怏的女人又頂不了事兒,竟然想要耍賴,隨便扔了兩百塊錢說是當醫藥費了事。
消息傳出去,頓時引來了學校那些家長們集體不滿了,要知道這幾個月來,學生分流後,大夥兒可是滿腹怨言,那些每天都會親自接送學生的家長,每天多跑這一段路不免不耐煩,而那些不送學生的,卻有不時傳出一些學生過馬路被車子碰撞的傳聞來,雖然大多都是被自行車碰撞一下,問題不大,可也不免讓人窩火。
事情不知不覺的在幾天時間內發酵起來,終於在今天上午,受傷孩子的母親去書院討要說法的時候,又被書院施工方的人推了一跤,而徹底爆發了……
花城書院門口,百十號學生家長圍了書院大門,和施工方對峙着,要求對方派負責人出來說話。而書院那邊,二三十號施工隊的人也拎着鐵鍬守住大門,把人堵在外面,卻遲遲不見負責人出面。
不是他們不去叫負責人,實在是負責人不在啊,今天老闆的老闆大駕光臨,上午在市長大人的陪同下視察了現場後,就被拉去吃酒了。而當時那位施工隊的頭頭,也正是因爲市長和老闆在裡面視察,所以才急切着想要將鬧事兒的女人轟走,才讓人推了她一跤的。
羣龍無首,施工隊的人聲勢不免低落,眼見得家長聲討的隊伍越來越高亢,面對着鐵鍬也凜然不懼,一步步緊逼着,將那二三十號人逼得步步後退,眼見書院大門即將失守了,馬路對面停着的一輛吉普車裡,吳天不禁露出一臉笑意來。
吳天是純粹看熱鬧來的,當然了,這幾天推波助瀾,宣揚這件撞人事件的消息,也少不了吳天的手腳。
自從老爸決定了要讓出花城市委書記的位子後,吳天就開始啓動了計劃,準備尋找機會開始反擊,於是便要求花城這邊隨時關注書院和遊樂場的情況,等待着機會發動攻擊。
無巧不巧的是剛好就發生了這檔子事兒來,賈明將情況一告訴吳天,吳天當即就讓賈明開始散佈相關消息。其實這也不難,火腿腸廠就有不少職工的學生是在老城區小學上學的,對這情況當然敏感上心,很快消息就傳播了出去,免不了其中夾雜了一些對書院投資方以及主持這個項目的時市長的非議。
而上午發生了孩子生病中的母親被推倒的事兒後,並且還是時宏森正在視察的期間,吳天當即就確定時機成熟了,馬上讓肉製品廠的那十來個家長聯繫了一些熟識的學生家長們,直接將書院大門給堵了起來。
“天少,可惜了時宏森不在裡面……”賈明眼見着隊伍節節勝利,不禁有些不知足的說道。
“時宏森在的話,這事兒可不見得鬧得起來了。”吳天卻搖頭笑道。
其實認真說起來,時市長也並不是能力太差,人家處理問題的能力,其實相當出色的,不然也不會和吳建國鬥爭那麼多次,依舊能穩坐不倒了——時市長最大的長處就在於一向習慣隱居幕後,指揮別人幹事情,而一旦暴露的話,又會立馬選擇正確的陣營,做出正確的處理決定來。
就比如說這次的事情,如果時市長在的話,鐵定馬上就會代表政府向所有的家長道歉,請大家理解花城的發展需求,另外必定勒令施工方對受傷的學生做出超標準的賠償,甚至於將推倒學生母親的傢伙拘留幾天。一番動作下來,必定會平息現場衆人的怒火,輕輕鬆鬆的就將問題給解決了……
“誒,打起來了,呵呵……”賈明眉開眼笑的望着大門口嚷道。
瞥了一眼賈明幸災樂禍的架勢,吳天心裡不禁案子鄙夷了自己一把,這事兒自己乾的是不是有點不太地道?不過爲了拿下時宏森這個聰明不用在正地方,只爲一己私利,而不顧花城百姓的狗.官,也說不得那麼多了……
吳天擡眼望去,果然眼見學生家長把一幫施工隊的人逼退進了大門內,再要前進的時候,一個施工隊的小頭目終於忍不住動了手——真要讓這幫傢伙進了院子,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破壞工地?老闆有交代,誰也不能阻撓施工進度啊,要知道當初有幾個附近的居民反感施工隊半夜施工的噪音,跑來鬧事的時候,老闆就直接讓把人打了一頓,然後還叫了派出所將捱打的居民給抓起來關了兩天來着!
可憐這傢伙忠心過頭了,愣是沒發現他這下招惹錯了對象——這次來的可不是三五個附近居民,而是百十號憤怒的學生家長,他這邊剛一鐵鍬拍退了一個人,那邊立馬惹得所有人都暴怒起來,百十號人一擁而上,可憐他帶着的二三十號守門的立馬就被人羣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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