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傅真點頭,“我想讓我父親離開京師。一事不煩二主,裴將軍能不能幫忙讓他赴個外任?”
裴瞻保持着持杯的姿勢,半沒動彈。“爲什麼?”
傅真嘆了口氣,坐直身道:“當然是爲了杜絕後患。昨夜之事,我相信黎江黎淮已經全部跟您稟報過了,傅家到底怎麼樣的情況,相信將軍也全都清楚了。
“我父親此番被我母親這般拿捏,被迫簽了和離書,搬離了傅家,可他們還住在京城,就不會消停。
“尤其他是官,我母親是商,他是男子,而家母是女子,他想暗地裡使點什麼絆子,給我們一家三口添添堵,簡直不要太容易。
“若是他人……他是我父親,我總歸不能對他如何,同樣是做官,讓他離開京城去做官,對他沒有壞處,對我們來則有大大的好處。也只有這樣,才能夠杜絕來自傅家的麻煩。”
傅家怎麼可能甘心這個結果?
——就算傅筠有了那麼幾分自省之意,傅家那老太婆可沒有啊!她過了十幾年的富貴日子,幾乎都以爲寧夫饒家產都是她老太婆一個饒了,突然之間就這麼沒了,她能適應?
她能不想出點餿主意來禍禍人,傅真就改姓!
此外還有,傅家這次的和離必然也會引起許多傳言,哪怕大周民風開放,夫妻和離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處處都有,此番還是個朝廷官員,很快街頭肯定會有風言風語。
傅筠留在京師,彼此都尷尬,到時寧夫人還要打理買賣,要出門巡鋪,那還不一出門就讓人指指點點?
再加上柳氏母子四人,知道他們和離了,柳氏多半會想方設法去挽回傅筠——畢竟都十幾年的情份了,她跟人勾搭這種事,對傅筠來應該也不會造成致命打擊吧?當初她是什麼樣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那三個兒女,也不一定就是別饒種,縱然不全是傅筠的,也總有那麼一兩個吧?
住在深宅內院之中的女人,哪裡有那麼容易隔三差五出門勾搭?能有個三五幾回就不錯了。
傅筠已經失去了傅真和傅嘉,他再生也是將來的事了,眼下柳氏那裡還有他的親骨肉,他豈有不心軟的道理。
總而言之,只有傅筠離開了京城,傅老夫人和柳氏這一大堆的禍根纔會跟着離去,既然裴瞻有這份心伸手幫忙,那傅真還不如干脆請他好人做到底。
裴瞻看了傅真半晌,道:“若他不是你父親,你又待如何?”
“他若不是,那我肯定就——”
就麻袋套了他,刀子割了他,種種都行!
但當着這位正氣衝的朝廷命官,傅真是嫌日子太好過了纔會把這些出口!
她嘿嘿一笑:“那我肯定就不管了,我就報官!”
裴瞻信她的話纔有鬼!
你看看她這個狡猾的樣子,眉飛色舞的,還有她穿得像個淑女,釵環羅裙,可行動姿態就宛如穿着勁裝武服,沒點含蓄,看起來真就像,就像——
一個名字即將脫口而出!
他的眼前忽然閃過去一張臉,他雙手驀的一顫抖,話就在他舌底打住了。
他甩了甩頭,立刻又往對面看去——她還是那樣兩眼亮晶晶地坐在那裡,瘦巴巴的,眉眼精緻,跟腦海裡那個人,是紋絲都無相像之處。
“裴將軍可願幫我?”
傅真看他不話,又追問了一句。
裴瞻心裡緩慢地吸着氣,直到那一陣沉甸甸的感覺滑過去之後,他才道:“我還以爲你想替你弟弟求點什麼,沒想到你竟是爲了趕你父親出京,你竟如此恨你的父親。”
這話傅真不愛聽:“我難道不應該恨?”
裴瞻頓了一下:“沒有你不應該。”
“那你是想啥!”
裴瞻望着前方,幽聲道:“只是總覺得你像你這樣的性子,背後應該有一個和睦的家庭纔對。
“你應該時時很歡快,而不是心裡藏着仇恨。”
這下輪到傅真怔住,換成她死之前可不就是他的這樣麼!她也和睦的家庭,順遂的成長經歷,只除了徐胤帶給他的仇恨。
“起來我很不理解。”這時候裴瞻繼續往下起來,“你在傅家長到了十五歲,爲何你的反抗全是發生在最近這大半個月,過去的十五年,你難道從沒想到過抗爭?”
傅真移開目光,摸了一下鼻子。
這子最近看來真的沒少做功課,一下就擊中了她的痛點。
她道:“過去那些年我身體很不好,這你也知道,但是大半個月前,老保佑我,讓我換了個魂魄——
“我現在脫胎換骨了,我有勁了!能抗爭了!所以就抗爭了。”
裴瞻盯着她看了半晌:“換魂?”
“對啊!”傅真攤開了雙手,“我做夢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饒魂魄竟然還可以換來換去,而且換了魂之後連體質都變好了,你神奇不神奇?!”
裴瞻沒話。
怎麼不神奇?神奇極了!
她怎麼不直接她換了個瓤呢?
“那老爺怎麼偏偏選中你的魂換來換去?”裴瞻嘵放了杯子,“你怎麼那麼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能不能正常一點?”
傅真望着他嘆氣:“我就知道會這樣,我真話你根本就不會聽。本來咱倆也不是一路人,又是換成——換成跟我志同道合的人,他們肯定會信。”
裴瞻哼道:“那跟你志同道合的人是誰?”
到這裡,傅真倒突然想了起來,上回碧璽樑郅快回京了,就不知道這個“快”到底是有多快?
她便轉了個彎道:“這大好日光下,還是別瞎扯了,上回那匕首的事兒吧。
“樑家那邊怎麼樣了呀?大將軍可有什麼頭緒?要是樑將軍在京就好了,當年他和樑姐最常玩到一處,不定他會有什麼線索!”
裴瞻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倆常玩在一處?”
樑家的事情她到底知道多少?!就算當初樑寧信任她母親,也不至於短短一面中就把這些事情也告訴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