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狗賊的歪門邪道
太子那邊郭頌已經讓人暗中盯着了,在絕對不暴露蹤跡的前提下,儘量收集東宮的動靜。
日子就此變得緩慢起來。
於是傅真也已經適應了牛皮糖似的黏在身邊的樑瑄。
太陽西斜時暑氣沒那麼重了,她帶着熊孩子在湖畔釣魚,張成和楊彤不顧嚇跑他們的魚,一路小跑到了跟前:
“少夫人!蔣林回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傅真眼都直了,然後把魚竿一丟,立刻往門外奔去。
樑瑄剛好釣到一條胖鯉魚,一時間不知道先抓魚還是先追上去,最後也把魚竿一丟,讓小廝抓魚,自己還是追了上去!
蔣林三人風塵僕僕,連日趕路憔悴得眼窩都陷下去了。
見了傅真後先拜倒,傅真將他們架住,先讓人端了茶水點心,讓他們吃飽喝足,勻下氣來再問:
“可有收穫?”
蔣林點頭,將帶回來的東西全部掏出來:“收穫不小,但少夫人還需聽屬下細細道來。”
“你說!”
傅真當前拿起了那塊雕花的銅牌。
這邊廂蔣林還沒開口,看到這牌子上的雕花,她就已經驚訝起來……
“少夫人想必也是認出來了。”蔣林深深望着她。
“這個,跟我那把手上的雕花是一樣的!”傅真擡起頭,“這是哪來的?這是怎麼得來的?”
蔣林深吸氣:“少夫人且待我將來龍去脈從細稟來。這牌子,便是我從少夫人囑我尋找的那個名叫周誼的人身邊得來……”
樑瑄跟到院子門下,還沒讓守在門下的護衛讓路呢,院子裡頭就衝出了楊彤:
“快來人!去送信給樑將軍,少夫人請他即刻過府一敘!”
樑瑄看他們這般風風火火的,好奇得不得了,追出去一路,不見了人影,於是又倒回來,這邊院門竟然砰地又關上了!
他趕緊拍門,喊着五嬸,這下門倒是開了,張成楊彤齊齊走出來,左右架着他便往裴夫人院子裡去……
樑郅到了裴家,傅真這裡剛剛好聽蔣林講完來龍去脈。看到了樑郅,便也把那塊牌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認得出來這個嗎?”
樑郅看完,立刻也認出來了:“這上面的圖案,跟白玉衚衕裡那把匕首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說到這裡,他立刻震驚起來:“大月翼王府!徐家跟翼王府有關係?”
當初裴瞻憑着匕首上的圖案,從顧太傅那裡得到了匕首的來歷,正是來自於大月國中因爲皇權爭奪而被滅掉的翼王府!
如今周誼手持的這塊牌子,上方圖案與匕首不說一模一樣,卻該有的都有,該標示的都標示了,這還能說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然而,周誼是徐胤的人,他怎麼會有翼王府的東西?
既然他有,那徐胤會不會有?
換句話說,徐胤知不知道這一切?
“這銅牌邊緣磨得很亮,一看就是經常摩擦。從下方留着掛瓔珞的細孔來看,這應該就是個用來發號施令,或者用來驗證身份的牌子。
“這個姓周的當年奇怪地出現在西北小鎮子上,還說什麼他跟徐胤是意外結識,可在幾年之後徐胤當上了命官,他卻直接被委派到了潭州,替他打理祖宅!
“姓徐的那樣疑神疑鬼,既然如此重用他,那他一定是徐胤的心腹!
“不管姓徐的是什麼身份,首先他肯定知道這塊牌子!
“而十有八九,這個牌子就是用來他們兩地聯絡或者派遣任務所用!”
樑郅很快說出了他的猜想。
傅真同意他的每一個字,但胸中的波涌推着她一時間說不出合適的話來。
看到這牌子的第一眼,她腦子裡就懵了,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被徐胤殺死的,是在他討要那把匕首的時候,被他滅口的!
那一夜之前,徐胤死纏爛打問他要那把刀子,樑寧執意不給,最後他也不問了,直接就下了毒手。
如果說周誼手上這塊牌子是用來指揮下面人辦事的,那隻能說明,周誼和徐胤都跟大月國的翼王府有關。
既然是有關的,也就是說,徐胤當初問她要那把刀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把刀子是什麼樣的,有什麼來歷。
那他後來不問了,而是果斷下殺手,是因爲知道了樑寧不會拿出來所以不再白費功夫,還是因爲他知道,那把刀子其實不會壞他很多事?
徐胤身上有這麼多的秘密,傅真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過在距離大約千里之外的潭州出生的他,竟然會跟異國有關係!
“翼王府不是早在咱們大周立國之前就已經被滅了嗎?爲什麼他們還有人在我們中原?”
和蔣林一起去潭州回來的護衛提出了疑問。“大月那個亡國之君,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當初翼王府與他爭奪皇權,他得手之後,可是圍着翼王府殺了三天三夜。
“翼王世子的母族帶着兵馬前來救援,都被他重兵擋在了城門之外。”
傅真與樑郅、蔣林對視了一下,點點頭說:“算起來翼王府被滅還是大周立國之前的事情,都已經有二十四五年了。此事的確還需往深處查清楚。”
說到這裡,她跟蔣林道:“對了,你說最後幫助你們脫困的,是徐宅裡頭一個家丁,他爲什麼會幫助你們?”
“屬下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原因,那人沒有開口跟我們說過一個字,也沒有打過任何交道,自然,手下也絕不可能見過他。
“在與周誼接觸的時候,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連周誼都沒有懷疑我們的來歷,我相信他是絕對看不出來我們是來自護國大將軍府的的。”
蔣林他們的眼裡充滿了濃濃的疑惑,回想到離開之前的那一幕,至今覺得不可思議。
那天夜裡如果不是徐家那個家丁出現的及時,就算這些東西送到了傅真手上,他們也必然要有所損失。
“這麼巧,也是火燒過啊?”
傅真喃喃地說了這樣一句。
蔣林道:“還有誰曾被火燒過?”
傅真深吸氣:“我就是感慨一句,不是一定在說誰。”
完了她擡起眼來:“你們這一路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興許到了夜裡將軍回來,還要找你們過來問話。”
三人拜謝下去,樑郅立刻繞到傅真旁邊坐下:“姑姑,你怎麼看這個事情?姓徐的他怎麼會跟大月國的皇族有關?”
傅真定定望着前方,目光深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但有了這塊從徐家拿到的牌子,有些事情卻能說得通了。”
樑郅頓了下:“比如呢?”傅真吸氣:“比如,他明明說他是潭州人,卻出現在距離潭州數千裡之遙的西北戰場。
“又比如,他說着一口潭州話,看上去是貨真價實的南邊人,卻能在短短三天之內,找到關外的胡姬當師父,學會吹笛子。
“這些都能夠說明他跟外族有淵源。”
樑郅不由自主的附和點頭:“沒錯,不管他過去裝的有多麼像,總歸還是會留下些破綻。看來姓徐的不但跟翼王府有關,恐怕還跟翼王府關係甚大。
“不然他年紀輕輕,身邊怎麼會有那麼多殺手?有那麼多人替他辦事?
“只是我卻仍不明白,如果他是翼王府內重要的人,他又爲什麼會有個祖籍在南方的父親?”
“如果他們用來暗中聯絡,或者說用來發號施令的是翼王府的牌子,那他的身世自然還有可疑之處。”
“可你說他會說潭州話,”樑郅道,“如果他不是潭州人,沒有一個潭州的父親,他怎麼可能會說當地方言呢?關鍵是,爲什麼偏偏是潭州?”
這一席話問得傅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樑郅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值得深究。
她跟徐胤在一起那麼多年,徐胤一口潭州方言說的十分地道,這是毋庸置疑的,當時軍營中許多潭州籍的將士都可以佐證。
那麼他沒有在潭州長時間生活的情況下,就必然得有一個說潭州話的親人長時間影響他,如此才能夠做到。
所以,如果徐胤是大月人,跟潭州的淵源又是怎麼生起來的?
“那個家丁也挺奇怪,蔣林說,徐胤打發周誼帶去潭州的人全都是他們信賴之人,既然是信賴之人,怎麼又會跳出來解救蔣林他們?
“他們回來的太早了,應該繼續遵守挖掘纔是!”
傅真扭頭看了他一眼:“他們還留了人在那裡。”
“這還差不多!”
樑郅有些摩拳擦掌了。
傅真心思卻飛了開去:“我原以爲徐家在潭州的祖宅不過是空置而已,沒想到暗中還做了這麼大的用處。
“如此看來這些年裡徐胤暗中的動作挺大,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這可絕不像是隻爲了當個高官這麼簡單了。
“他搞這麼多的動作,榮王府一點都不知道?”樑郅又起疑惑:“榮王府會不會是他的幫兇?”
傅真不覺得是。
因爲榮王不會甘於當徐胤的副手,再說到目前爲止,徐胤並沒有拿下榮王。
不過想了想之後,她還是道:“禇王府的事情,禇鈺最清楚。你把他叫過來問問。”
樑郅聽到這話立刻站起來:“他正想找你呢!早知道你願意見他,我剛纔就把他帶過來了!”
傅真收拾着桌上的東西:“他見我幹什麼?”
“他說你是他的恩人,現在他傷好了,他要來見你,要來拜謝。”
傅真聞言笑了一下:“你去接他來吧!就是注意點,別讓別人給看見了。”
她一面說一面把蔣林帶回來的賬冊文書迭起來。
這些都是正常的開支記錄和生意往來,沒有太大的用處,回頭給裴瞻看看怎麼處理。
可就在她折迭的半途,一張蓋着熟悉印記的文書跳入了她的眼簾——
“是寧家商號的印章?”
剛把人吩咐下去的樑郅一回頭也正好看到了,如今都快把寧家當成第二個家的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傅真飛快的把這張文書抽出來,這一看之下她臉色就變了:“寧家商船的裝貨單子?他怎麼會有這單子??”
話說完之後的臉色又是一變:“……何羣英?!”
她騰地站起來:“何羣英要讓兩條船,是要給徐胤裝東西?!”
何羣英早已經被徐胤拉攏過去,而徐家和寧家在商船上唯一有交集的就是被何羣英借走的那兩條船了!
這不是已經明擺着了嗎?
那兩條船原來真正的僱主是徐胤這狗賊!
“船到哪兒了?!”
“出發都快二十來日了,算行程只怕已經到通州了,——你快帶人去看姓徐的這兩天有沒有出城?!還沒有出城的話,就把他盯死了,船靠岸之後,他一定會去碼頭!我們必須想辦法搶在他前面,把這兩條船從頭到尾扒乾淨!”
徐胤七彎八拐地找到寧家要船,要裝的肯定不會是尋常之物,這怎麼能不趕在半途立即開扒?
樑郅也知情況要緊,當下就飛奔了出去!
傅真拿着手上的文書看了又看,也忍不住咬緊牙關朝桌上捶了一拳。
姓徐的狗賊!
好事不幹,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倒是使的怪溜!
寧家船有護國大將軍府爲靠,哪怕他們比從前更加要求船伕遵紀守法,南北通行也勢必要比一般船更容易,他要達成的目的,借用寧家商船是最好不過了!
這麼說來,當初何羣英使出那套話術來遊說裴瞻,也是早有預謀的了!
關於寧老爺子的死因,只怕就是姓徐的支使何羣英這麼說的,寧老爺子的死背後,關聯着白玉湖同血案,只要提到寧老爺子死因有異,裴瞻怎會無動於衷?
只有姓徐的擁有這樣的城府!
“五嬸!……”
碩大一顆肉丸子從門外飛撲進來,投入了傅真懷裡:“你爲什麼不讓我進來?我不是你的斥候了嗎?”
傅真快速把文書收了,說道:“當然是我的斥候。現在,該你表現的時刻到了!徐胤的兒子你熟嗎?”
“濂哥兒?”樑瑄擡起頭,“熟啊,怎麼不熟!從前那個徐侍郎還帶他到樑家來玩過呢!自從他娘被關起來之後,他爹現在都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