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回來的幾位誥命夫人,立刻放鬆了緊繃着的神經,路上在轎子裡就開始東倒西歪,一點形象都沒了。也是的,本來天就熱,穿那麼厚,前胸後背全是粘糊糊的汗,沒等回到府上就睡過去了。福晉越想越生氣,我們用自己的銀子買回貨物,賣了錢給皇上裝進國庫,還說我們嘚瑟!
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沐浴,沐浴之前要“扒皮”,雲兒把身上穿的誥命禮服一件一層地脫下來,甩給服侍她的丫鬟萍兒,就迫不及待地進了浴桶。雲兒沐浴中是不用任何人服侍的,因爲她最不習慣赤身露體的形象出現在哪怕是女人面前。等她沐浴完畢剛出浴房,就見月兒來通傳,說王爺、福晉有請。
王爺、福晉問雲兒鄂貴妃具體都和她說什麼了。雲兒也沒瞞着他們,就和他們說了具體的談話內容。福晉說:“這不是欺負人嗎?還打三十大板,我們是給你請去的,說是說體己話兒,三句話不來就說我們折辱她了,沒招沒惹的憑什麼就打三十大板?還說咱們嘚瑟,拿咱們當她了?不要臉。”
“繡兒你幹嘛義憤填膺的?小心你的情緒。本王覺得這位貴妃娘娘怎麼這麼兩面性啊?那麼柔弱的一個人怎麼就這樣呢?”
“雲兒覺得就是鄂貴妃報復雲兒。不就是想過繼咱們貝勒,雲兒撅了她嗎?我們的孩子又不是個玩具,隨便就送人的。今天她是故意找茬兒。”
“你的言辭也夠犀利了,幸好你有太后義女這張護身皮,她不敢惹你,而且她說的話也不在理上。咱們這麼付出給他們賺錢,還說咱們嘚瑟,有點意思。在她的眼裡,咱們怎麼做都是奴才討好主子。本王有點傷心。”
福晉趕緊說:“您別價,這種人她的眼裡只有自己,她的地位、她的面子、她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那咱們是什麼人?跟她這種連丈夫都隨便背叛的人生氣真是不值得。”
“你行啊,比本王的悟性好。那就不生氣了?”
“和她生氣有意思嗎?該幹嘛幹嘛。就嘚瑟了,怎麼着?”
三個人大笑起來。
福晉說:“以後雲妹妹儘可能別進宮了。今天臣妾的感覺是太后總想着和鄭姐姐說話,幸虧皇后老打岔,說雲兒給太后那個小玩意怎麼怎麼好玩、好看,也沒說成。”
王爺說:“是不是太后發覺了朱正的存在?”
福晉點頭:“太有可能了,趕快想個辦法補救吧?”
“別慌、別慌,容我想想。”
王爺到雲兒房間來歇息的時候,雲兒說:“皇上、太后真能折騰人,害的我們做衣服都忙死了,進宮不鹹不淡的,還給叫走嚇唬了一頓。對了,您說太后能知道鄭嬤嬤的事嗎?”
“她要想知道的事很好查,攝政王薨世以後,身邊的侍衛有分配到慈寧宮當差的,一問就知道了。”
“那鄭嬤嬤和朱正不是很危險嗎?”
“不但鄭家全家,就是咱們府上也很危險!如果皇上知道攝政王的後代在咱們府上,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會雲消霧散。攝政王是皇上的一個噩夢,心頭的一把釘子!”
“是不是太后摸着點什麼鬚子了,想要多爾袞的兒子?”
“有可能。必須事先有點準備,不然朱醫官家的所有人都有危險。你說皇上知道了會是個什麼後果?”
“那就麻煩了!多爾袞是皇上心裡的一根刺,他的私生子還能給留下嗎?怎麼辦?鄭嬤嬤和朱醫官都是那麼好的人。”
“也許是咱們多心了。可是不能不防!”
“您想個辦法呀。”
“辦法是可以想,但是讓人家骨肉分離,很是不忍。”
“您的意思是把朱正送走?”
“只能是這樣。但是光送走還不行,還得說死了,得病死了。要不太后能死心嗎?也許她要撫養這個孩子,可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就得送走。送到她孃家還是什麼地方,可是以後和父母見面就很了。”
“要不送到我們老家開封去?太后不會想到吧?” ▪тt kán ▪℃ O
“有什麼想不到的?你以爲太后就是個普通的老太太?她那個心思可不是你我這麼簡單。咱們府上有幾百口人呢,朱正的存在,可不是一隻貓那樣,送走了就沒事了。府上擔的風險大着呢,還不知道有多少太后的眼線,就是送到你老家開封,萬一給她知道了,你老家那二百多口怎麼辦?”
“要不讓那孩子裝扮成一個小太監……”
“不行!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絕對不能留着那個孩子,多爾袞確實是他心裡的一根毒刺.。那樣的話咱們受的牽連就大了。咱們窩藏了多爾袞的兒子,別說生意做不成,腦袋都沒了,皇上會和我徹底翻臉,會懷疑我以前做的事都是圖謀不軌。我分析,太后不會害那個孩子,畢竟多爾袞和她是多年的情人。她是不是早就盯上這孩子了?”
“有可能。多爾袞和太后不是一般的情人,要不然攝政王怎麼可能放棄皇位?這可怎麼辦?那孩子長的象他父親嗎?”
“多少也有些相像的地方。想來好笑,如果他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就是我的堂弟呢。”
“是啊,可是多……對您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對福晉還有覬覦之心呢。”
“他是被仇恨的火架着,算了不說他了。得趕緊告訴朱先生想辦法。”
再說鄂妃,本來是想趁着跟雲兒說話的功夫隨便處置了她。那些話她敢當着自己的面兒說也敢背後張揚出去。雖然是人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不敢人人都當樂景、當笑話說。這個陳氏果真是太強勢了,必須在皇上把她弄進宮來之前消滅了她,不然自己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自己是爭論不過她的,這個女人說話太叨理了,你怕什麼她就來什麼,絲毫不留情面。兩個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按着她都不害怕,換一個女人早就痛哭流涕、告饒求情了。這種事自己不能跟皇上告狀,皇上一定會認爲是吃醋、沒肚量。更不能跟太后說,說不定太后正想借這個理由把陳氏弄進宮來代替自己呢。說不定還要給她一個皇貴妃的高位,如果她和自己是一樣的位份,那自己就得受氣了,弄不好人家轉過年給皇上生個漂亮、健康的小皇子,自己自然而然就得出溜下去了。關鍵是人家的府上正在給皇上賺錢,就是皇上再疼惜自己,自己也沒國庫裡的銀子值錢吧?皇上就得考慮國家大事,孰輕孰重不用多說,也不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自己進了冷宮,陳氏就更容易上位了!
鄂妃百轉愁腸,越想越沒路,鬱結於心,就病了。心病很難治,好在是還沒到她死的時候,多受點罪就是了。
太后那裡已經從強公公嘴裡知道鄂妃要報復雲兒,強公公不敢當面和鄂妃頂牛,回來告訴太后就不必在意鄂妃了。他說他親眼看見在鄂妃宮裡,兩名粗使婆子擰着陳氏的胳膊,鄂妃要打三十大板,結果安嬪也去了,陳氏不依不饒地提起過繼的事,鄂妃只好放了陳氏。
“這個雲兒,有點意思啊,她還說什麼了?”
“好像是提到了鄂娘娘背叛了丈夫,攀附高枝,再多的奴才沒聽到。”強公公倒老實,沒敢添枝加葉。
“這個雲兒,夠厲害,人人都諱莫如深的事,她就敢當着鄂妃的面兒擺出來。好!好!本宮就喜歡這樣爽利的人。”
太后先前想到一個辦法,把雲兒接進宮裡,給皇上當皇貴妃。現在改變主意了,如果皇上同意就讓雲兒直接當皇后,反正皇上對現在的皇后也不滿意,給他找個他喜歡的,能幫他的,這不是錯吧?雲兒的強勢一定能壓過鄂貴妃,也能鉗制住鄂妃,要是再給皇上生個漂亮、結實的小皇子,那就更好了。董鄂妃總是病懨懨的,想生皇子也不容易,如果皇上對她生厭那就更好。只是有點對不住皇后了,雲兒進宮當皇后,皇后也只能屈尊當皇貴妃。還有啊,既然他們從異域帶回來的東西是雲兒老爹的古董換錢買的,那麼那些東西就不能留在瑞王府,要作爲嫁妝擡進宮裡來,那個時候賣多少錢就不是她說了算的,到時候也不用瑞王爺做什麼生意了……沒有誰能知道太后在打算什麼。
想象總比現實有詩情畫意,太后覺得自己的策劃是天衣無縫的,既能拉開皇上對鄂妃的寵愛,也能使大清江山更爲牢固。
“蘇茉爾,你去內務府,找到管事的大太監潘公公,就說本宮說的,朝他要最好的燕窩、鹿茸、蟲草,反正就是上好的補品吧,要來之後讓強公公送去瑞王府給瑞雲公主滋補身子。”
“太后,您這是……”蘇茉爾不大理解太后的意思,怎麼忽然間這麼寵溺起瑞王府的側福晉了?好像有點不正常。
“你去就是。”太后當然不能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即便是蘇茉爾也不能事事什麼都透露。
“是,奴婢即刻就去辦。”
雲兒房間,非常肅靜,只有雲兒一個人在畫畫,畫得很認真、很投入。她沒有大塊的畫畫時間,只能利用零碎的時間來練習學過的東西。藍藍教過她好幾種特殊技法,她怕時間長了不練習會忘了。
正在畫,忽然間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雲兒自嘲地自言自語:“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其實雲兒不大信這個,人家說你壞話你打噴嚏做什麼?就接着畫。
不一會,就有小太監吉祥進來通傳道:“雲主子,太后宮裡的強公公帶了兩個小太監來給您送補品來了。都是人蔘、鹿茸、蟲草、冰山雪蓮等貴重藥材。”
太后的賞賜給哪個人就是哪個人最大的榮寵,這可都是上好藥材。那就趕緊去接過來!雲兒趕緊換了一件衣裳,趕去福晉的院裡,強公公已經帶人把補品送到翼然樓來了。
王爺和福晉已經感覺到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就算是雲兒的技藝很多,也都是平常過日子女人用的,怎麼就讓太后這麼恩寵起來了?先前雲兒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忽然間就成了瑞雲公主,是不是又有什麼幺蛾子了?
太后的心思跟潭水一樣深,很少有人能猜測到。總之是要發生一點什麼事,要不然怎麼忽然間就送來一大堆的珍貴藥材?一向節儉的太后自己都捨不得用這些東西。有句話叫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接下太后的恩賞,給了強公公一些異域的吃食,飲料啦,糖果啦,爆米花啦,還有異域的點心,太后另有一份。強公公樂顛顛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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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暫時沒跟朱醫官和鄭嬤嬤提起朱正的事,怕他們沉不住氣。萬一氣不過嚷嚷出來,被太后的眼線知道了那可就是塌天大禍。
日子還得照樣過,府上的經商之事還和以往一樣進行,也不能因爲鄂妃說的難聽就不做了,也不是給她做的,爲什麼要受她的干擾?
鄂妃生病對皇上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當然愛妃生病他也很着急,還以爲是和往常那樣,蒼蠅蹬了一腳也能發燒。除了抽時間儘量多陪她,讓御膳房的人做好吃的,請最好的太醫給診治,他還能做什麼?就這樣已經過格了。別的妃嬪生孩子皇上大都不到場,鄂妃有點小毛病他都恨不能不上朝。當然鄂妃也沒敢把自己生病的原因告訴皇上,她很怕提起雲兒,反而讓皇上注意到她。也不知道皇上怎麼能愛鄂妃愛到爲了她江山社稷都不要了?要說漂亮,皇上身邊的女人多半都很漂亮,要說溫柔表面上哪個不溫柔呢?皇上有個貞妃,是鄂妃的堂妹,那個相貌、性格、才情也不比鄂妃差到哪裡。人家可是純粹的處子進宮,選秀選上的。可是皇上就看鄂妃順眼,真個是“情人眼裡賽西施。弱不禁風在他眼裡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他們兩個誰也不知道在這不久太后就要採取一個果斷行動,如果實現了,順治皇帝的後宮格局就會發生地覆天翻的變化。
由於太后的精力都放在怎麼樣才能順利地把雲兒弄進宮裡給皇上當皇后,對朱正的事就給擱置到一邊了。而且她對鄂妃的所作所爲也厭惡到了極點,也在想辦法怎麼找藉口懲治了鄂妃,或者給她一條白綾,或者給她一杯毒酒。這種禍害留着只能是禍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