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首說完只一個勁地低頭告罪, “臣實在無能爲力，臣罪該萬死，只求禍不及家人。”
緊跟着已經跪了很久的一衆太醫, 聽到太醫院首的話也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咳咳~”楚晚歌之前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一直聽着他們的動靜。此刻恢復了些許力氣也徹底清醒過來了。
姬豔連忙掀開牀簾, 扶着掙扎着要起來的楚晚歌半靠在牀榻上, 起身倒了一杯水讓她潤潤嘴脣。
楚晚歌看着到嘴邊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然後看向在場的其他人，“今日的事情不準對外透露半句，你們都下去吧, 這裡有姬丞相就可以了。”
所有人如釋重負爭先恐後地退了下去。至於不準說出去的事情就算陛下不提他們也會守口如瓶的。開玩笑，先皇剛剛駕崩, 新帝壽命不超過三年, 這話要傳出去了, 他們也不用活了。
楚晚歌像是沒看到姬豔凝重的神色一般，自顧自地輕笑起來, “丞相大人不必太過擔憂，三年也已經足夠了。”
“你一直知道？”姬豔問完又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可笑，誰會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呢。
“你們要的不過是一個名正言順的西涼女帝的身份而已。三年足夠你們統一天下，而那時候我的存在與否也根本不再重要。”
淡淡的嘲諷讓姬豔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姬豔有些泄氣地看着楚晚歌，“陛下, 臣自然希望您鳳體安康。”
楚晚歌目光落在窗外輕聲道, “丞相大人, 這西涼看來到底還是需要您的支撐。晚歌代表西涼先祖謝過。”
姬豔一貫的從容淡定似乎總是在她面前丟盔棄甲, 有些挫敗地道, “這是臣的本分。”
歷代姬家爲相世代守護西涼可不就是本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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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吧，我累了。”楚晚歌神色疲倦地道。
姬豔沒有說什麼臨走前扶着楚晚歌讓她躺平, 然後掩好被子，走了出去。吩咐好宮女隨時有情況告訴他後離開了灼華宮。
還有一堆政務等着他處理，以及今天祭天大典結束後女帝的突然暈倒他也必須給所有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先皇剛剛駕崩，女帝此時不能出什麼意外否則必定動搖國之根本。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要馬上傳信詢問君堯！
楚晚歌看着姬豔走了出去後，等了一會喚來了素衣，“你去把靈狐抱來。”
素衣有些奇怪，自從無憂城出來後，夫人似乎爲了怕睹物思人所以從來不肯看靈狐一眼，卻每日也會詢問她關於靈狐的情況。只是如今的情況實在不適合把靈狐抱來，靈狐本就通靈性，特別能鬧騰。饒是她也每天被靈狐折騰得夠嗆的。
“夫……陛下，不如等身子好了再瞧瞧靈狐。”素衣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有些擔心地勸道。
楚晚歌自嘲道，“我這身子是好不了了，左右都是如此罷了。”
素衣不再說話依着吩咐將靈狐抱來，靈狐本來還鬧騰在看到楚晚歌后立即安安靜靜下來。
楚晚歌張開手臂，靈狐直接從素衣懷裡鑽了出來跳到了楚晚歌身上。
素衣有些驚恐地看着這一幕，唯恐擔心靈狐會傷到楚晚歌。當看到靈狐乖巧地任楚晚歌抱在懷裡才鬆了一口氣，但是仍然不敢放鬆警惕，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一點半點的細節。
楚晚歌被她這樣的表情逗笑了，“素衣別擔心，它不會傷了我的。”然後溫柔地撫摸着靈狐的腦袋，靈狐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很乖的讓它摸着。
希炎，這既是你的靈狐自然不會傷了我。
素衣見此納悶不已，有些奇怪道，“少主剛回無憂城就將靈狐養了起來，每日灌了很多很多難得的藥材給它。更是每天親自以血餵養靈狐。靈狐本就因通靈性活躍，因着那些日子精心的調養，反而變得越發的能折騰了。”
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晚歌生怕對方因爲提到少主而傷心難過。
楚晚歌心裡一痛，他那麼早就開始準備這一切了。
素衣瞧見楚晚歌神色掩飾不住地疲憊忍不住勸道，“陛下還是休息會，少主若是知曉定會怪素衣沒有照顧好陛下的。”
楚晚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地道，“身子難受地睡不着，與其如此，不如清醒着。”
素衣有些感傷，少主和夫人那麼般配的一對人如今一個已經天人永隔，而另一個被斷定壽命超不過三年。
靈狐眼珠子轉了轉，嗚咽了一聲，把腦袋埋在楚晚歌的懷裡，身子微微在顫抖。
楚晚歌有些詫異，早知靈狐通靈性，可也沒料到它會因此傷心，用力摟着懷裡雪白的一團，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就連身子難受也顧不上些許了。
“溫小姐，陛下已經歇息了。”門外傳來的些許動靜到底還是讓楚晚歌聽了進去。
“你去把爾雅帶進來。”
素衣對此並不感到意外，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了這溫小姐同自家夫人是感情真真好。
門外的宮女恪盡職守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正準備請溫小姐離開。
素衣連忙制止道，“陛下要見溫小姐。”然後看向溫爾雅，“溫小姐隨奴婢來。”
溫爾雅一進寢殿就聞見撲面而來的藥味，皺了皺鼻子，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晚歌，你這不通風病怎麼會好呢。”
寢殿很大，可即便如此藥味也是十分難以擴散的，可見這幾日藥都不曾斷過甚至極爲頻繁。
素衣有些急了，“溫小姐，陛下若是吹風着涼了可如何是好。”
楚晚歌接口道，“寢殿太悶會導致空氣不順，我這有牀簾有屏風，風根本吹不過來怎麼會着涼。”
若瞳忙低頭道，“是奴婢考慮不周全。”她光想到開窗子會讓夫人着涼，卻忽略了本就不是大冬天，這樣子只會悶得難受。
溫爾雅斜了她一眼，“原來你還知道啊，我當你真不知道呢。”
楚晚歌笑了笑沒接話，示意素衣下去。
當空蕩蕩的寢殿只剩下兩個人時，楚晚歌方纔開口，“爾雅，我最多隻有三年壽命了。”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讓溫爾雅一貫的淡雅也破碎了，她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晚歌，抱着期望道，“晚歌，你再說一次好不好？一定是我聽錯了。”
楚晚歌有些不解爲何溫爾雅的反應會這麼大，不過也沒多想，只以爲是爾雅關心她，“爾雅，我真的只有三年的壽命了。”
溫爾雅感覺就像晴天霹靂一樣，久久沒有動靜，半響才恢復了理智，她想起了晚歌身子一向不好以及這一次祭天大典上的暈倒。祭天大典的重要性饒是她也是明白的，晚歌不可能不知道。
“沒有別的可能了麼？”溫爾雅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楚晚歌對她搖搖頭，“爾雅，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對了，怎麼一直沒見着綠竹？”楚晚歌快速的轉移了話題。
溫爾雅神色複雜道，“綠竹有心上人了，我不想連累她，給了她一些嫁妝讓她嫁人了。”
楚晚歌不疑有它，有些羨慕道，“真好啊。”
溫爾雅眼角有些溼潤，綠竹自小陪着她長大，哪來的什麼心上人。
她想起了綠竹走時滿心的失望和不可置信，可是她賭不起。
“小姐，您怎麼可以墮胎呢。這可是您千方百計想要保下來的孩子。小姐，我們離開吧，當初進這長公主府不也是爲了小少爺的出生麼。”
“小姐，這溫家的早已經淡忘在世人眼中了。幾百年的太平生活，您一個弱女子何必去淌那渾水。”
“小姐，我們等郡主回來。您和她交情那麼好，郡主也是心善之人，定不會棄你不顧的。”
綠竹這些年與她情同姐妹，當真是生死相隨患難與共。而她的一句“這孩子我不要”硬生生寒了綠竹的心。
可不然要她如何呢？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個累贅啊，他一出生不會有父親甚至會承擔各種謠言。而她本身對這個孩子也沒有感情不過是爲人母不忍罷了。
可是這點不忍同晚歌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晚歌，無論如何你不能出事。你的國家我會傾盡所有替你守好。
因着角度問題又隔的太遠，所以楚晚歌並沒有看出溫爾雅的不對勁，瞧着她面色紅潤了不少，心裡也寬慰不已。她對現在溫爾雅有很深的愧疚。雖不曾爲人母但是也知道親手殺死自己未成形的孩子有多痛苦。
可是她不能怨誰，以大局來看，溫爾雅這樣的做法會值得人稱頌。可是身爲溫家人爾雅又何其無辜。她不會忘記爾雅爲了孩子堅強的模樣。
“爾雅，其實這樣挺好的。我的責任母親的遺願我都會承擔起來。但也僅僅如此。”
楚晚歌撫摸着懷裡乖巧異常的靈狐，臉上神色淡淡。
溫爾雅眼睛落在她懷裡的一團雪白色，神色一喜，方纔她竟是沒有注意到這個，“晚歌，據說天山靈狐……”
楚晚歌神色冷了下來，掃了她一眼。
溫爾雅如墜冰窖，聲音都在發寒，還隱隱帶着失望，“晚歌，你都知道是不是？你捨不得？因爲玉希炎？可他已經死了！”
“溫爾雅。”楚晚歌極端的平靜。
溫爾雅聽到她連名代姓喚她時，已經知道自己觸犯了她的底線，可依然不甘心，“晚歌，你就不能爲我們想想麼，你還有我們。”
你還有我。
“這件事我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爾雅，我想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而我的性子。”楚晚歌話沒有說完，可是溫爾雅知道她的意思。
這是楚晚歌第一次用近乎冷硬的態度同她說話，溫爾雅穩了穩心神，強自鎮定下來。
可是她該怎麼冷靜，晚歌只有三年的壽命了。
“爾雅，你先回去。”楚晚歌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溫爾雅失魂落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