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魘無視楚晚歌不自然的表情擡頭看了天色, 懶懶地開口道，“已經晌午了，娘娘若是再不回去有人就該耐不住找來了。皇弟我可不想見到我那好皇兄。”
楚晚歌斜了他一眼, 不以爲然, “我就不信君堯會不知道你的蹤跡。”
君堯眼線遍佈, 整個皇宮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君魘直接靠在身後的欄杆上, 語氣有些厭厭, “我那好皇兄忙着呢，哪有閒功夫關注我。”
楚晚歌瞭然，以君堯的性子, 的確不會在意君魘如何。畢竟君魘如今已經沒有了威脅。他一向不會把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君魘看着楚晚歌擡步要走，難得語氣正經了一次, “皇兄答應過我, 無論如何會留嬋兒一命的, 望皇嫂必要時候提醒一下。”
楚晚歌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陽光下看不出他的神情，“這纔是你最終的目的吧。難爲你陪我聊那麼久了。放心，雲月嬋不會有事的。”說完沒有再回頭。
君魘視線落在欄杆下的池塘裡，想起剛纔楚晚歌最後走時說的話，伸出手覆在額頭上, 似乎在擋住陽光的刺眼, 其實他也的確真心實意地同楚晚歌說那些話。
他不容易, 皇兄其實也不容易。他們君家總該有個人該圓滿。
鳳梧宮, 楚晚歌剛到門口就看到在了素衣正抱着靈狐在來回踱步。
“娘娘, 您可回來了，再不回來奴婢都要忍不住去找您了。”素衣看到楚晚歌后臉上有些驚喜。
楚晚歌笑着伸手接過靈狐, 抱在懷裡，“遇見熟人了，聊了幾句。”
邊說邊往裡走
素衣跟了上去道，“午膳已經準備好了。姬丞相和陛下都在。”
楚晚歌經過一個沒人的過道時，停下腳步轉身對着素衣問道，“素衣，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貪心了，明明已經得到了很多，卻還是在無理取鬧。”
素衣臉上犯了難，這話她可不好接，面露猶豫。
楚晚歌見此，連忙道，“不準敷衍，我要聽實話。”
素衣斟酌了幾分，還是保險地回答，“娘娘，每個人的性情不一樣。娘娘是性情中人自然不喜歡身不由己。”
楚晚歌聞言認真思考了一番，她也知道素衣沒有全說實話，但畢竟每個人的角度不一樣。素衣以她爲主，自然向着她。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偏向她的。
笑了笑，換了一個話題，“素衣，你覺得君堯和姬豔待我如何？”
素衣幾乎沒有遲疑道，“極好。”
雖不及自家少主，但君堯做的也不會少太多。而且昨夜她多少聽到了動靜，君堯在發現自家夫人使用春夢無痕的情況下雖然生氣還是剋制住沒有傷到自家夫人，這已經極爲難得。
而姬豔更不用說了，不管是爲人臣還是作爲一國丞相，他一直都是首先站在自家夫人的角度下考慮的。
楚晚歌低下頭看着地面，聲音有些悶悶，“我是過於貪心，可拋開身份，我也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我要的是兩情相悅。”
素衣嘆息般道，“夫人，少主在天有靈看到您這個樣子也不會安心的。”
君堯再如何眼線遍佈，這鳳梧宮他也是插手不了的。所以當下素衣也沒有顧忌。
楚晚歌神色黯然，周身莫名的悲傷，笑容多了幾分苦澀，“你們少主可真夠狠心，他死了倒是解脫了。”
素衣心下大駭，忙勸道，“夫人可不要做傻事。”
她真的很怕，夫人一不順心當真殉情去了。
楚晚歌笑得古怪，神秘莫測道，“至少現在不會。”
素衣一個身子一冷，現在不會，也就是以後會了？剛準備勸說，一擡頭髮現自家夫人已經走了，忙追了上去。
大廳裡，楚晚歌抱着靈狐剛踏入就看到了正交談的兩人，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本來想默默地找了個遠點的位置，突然想到什麼向着君堯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當然，即便她刻意放緩腳步，一個大活人進來，兩個人怎麼可能不發現。
君堯有些意外地看着乖順坐在她身旁的楚晚歌，眸子裡有清晰的笑意。
姬豔依舊溫潤如玉，只是眉眼是散不開的疲憊，對着楚晚歌含笑道，“娘娘。”
楚晚歌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不可否認，從一開始姬豔都對她極好，更是以孃家人的態度護着她，她的任性他一直在包容，她還記得初見那會那個傲骨錚錚的少年喚她“阿姐”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姬豔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想到這些，楚晚歌沒有了以往的諷刺，而是神色溫柔道，“小亦兒，什麼時候到的？”
姬豔差點喜極而泣，多久沒有再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了，“阿姐，我昨日便到了。”
楚晚歌細想了一下，姬豔爲了觀禮到了也正常，西涼的瑣事也不至於拖他太多時日，昨日她沒看到也正常，全程都沒幾個可以歇息的時候。
“小亦兒在這留多久？”
姬豔臉上難得沒有了一貫的溫和，而是有些激動和欣喜，“阿姐，姐夫已經封我爲相賜了府邸，西涼一切也交接完畢。”
楚晚歌聞言看了一眼君堯，可能是心境使然，現在看他也沒了當初的爭鋒相對，君魘的一番話到底是點醒了她，態度溫和了幾分，“謝過陛下。”
君堯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受寵若驚，“晚歌不必如此生分。”
楚晚歌從善如流地喊了一句，眉眼彎彎，“阿堯。”
君堯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一向情緒不外露的他也難得因爲這聲稱呼失了以往的穩重，驚喜若狂。
只是，殊不知，楚晚歌只是無論如何也喊不出那聲“夫君”，退而求其次只得喚了一句“阿堯”。
這時，素衣也帶着宮女進來了，先衝三人行了個禮，然後宮女們一一把菜和碗筷擺好。
君堯在看清楚菜色的時候，眸子裡有幽光一閃而過。
就連姬豔的表情也變得微妙了起來。
楚晚歌不自知，用公筷夾了一些菜到君堯碗裡，笑得溫婉，“阿堯，這些都是你喜歡的呢。”
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
素衣也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看了一眼臉色陰沉下來的君堯，又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姬豔，心中這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啪――”筷子被君堯重重拍到了桌子上。
“楚晚歌你是故意的麼。”
君堯周身氣勢十分駭人，再加上他的帝王威嚴也不經意散開了。
“撲通――”素衣和宮女們跪了一地。
楚晚歌神色自如地收回了筷子，眨眨眼，“阿堯你怎麼了。”
腦子飛快的轉動，似乎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呀。剛纔不是還挺高興的麼，難怪之前還是北冥冽時有人說他喜怒無常。
君堯看着她一臉的茫然神情，青筋氣的暴起，若換作之前，他再是生氣也不會在明面上給她難堪，只是這一次不一樣。明明已經看着要接納他了，明明都對他態度緩和了，明明都肯喚他一聲“阿堯”了。
“朕的皇后啊，這一桌子菜可真是用心良苦呢。只是可惜了，這一桌子菜沒有一樣是朕愛吃的。”
君堯頓了頓，瞥了一眼剛纔楚晚歌夾到他碗裡的龍蝦，表情冷漠笑容譏諷，“朕的皇后可能不知道，朕對龍蝦過敏。”
姬豔眼中有着惋惜，方纔他真以爲君堯和阿姐兩人關係有所緩和。
這一桌子菜除了一半是阿姐喜歡的魚，另一半分明是玉希炎愛吃的。
玉希炎好歹在長公主府住了那麼久，他和君堯自然看的出來。
楚晚歌咬脣不吭聲。
素衣連忙磕頭請罪，“回陛下，這些菜都是奴婢準備的，奴婢不知道陛下的喜好。奴婢罪該萬死。”
心裡暗暗埋怨自己太過粗心大意了，這些都是往日的菜色，一半是自家夫人愛吃的魚，另一半是自家少主愛吃的海產食物。
楚晚歌聽到素衣的求饒後，生怕君堯一怒之下真的責罰了素衣，對着君堯淡淡開口，“這都是平常的菜色。你若不喜歡，等下次做些你喜歡的就好。此事與素衣無關。”
君堯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只要有心打聽，或者但凡留心一點，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對龍蝦過敏。她分明是從未在意過他。一直以來不過是他在自作多情罷了。
而這個認知，讓君堯差點不顧一切摔門而去。
只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且不說姬豔就在一旁。大婚第二天，如果傳出帝后兩人感情不合，那麼好不容易合併的兩國多少會發生一些事端。那些極力反對的人更是會以此爲藉口。
他潛意識裡其實更多的只是不願給楚晚歌難堪。皇宮遍佈他的眼線，即便他摔門而去也能保證外界收不到任何消息。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輕而易舉。
楚晚歌實際上已經做好君堯摔門而去的準備了，畢竟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更是貴爲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受的了這樣的委屈。
發現君堯雖然生氣但還是沒有動靜，甚至一言不發地開始用膳。
轉念一想，瞭解到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楚晚歌也明白了爲何他會隱忍不發了。嘴角浮現了一絲譏笑。所謂的顧全大局也不過如此。
楚晚歌讓素衣等人退了出去，然後開始安安靜靜用膳，同時也時不時喂靈狐吃一些。
當然靈狐格外嫌棄。
沒有人說話動作自然快，君堯放下碗筷，一頓飯下來，理智回來了，怒氣也消散了大半，只是依舊是面無表情地道，“朕和丞相還有要事相商。”說完起身沒看楚晚歌一眼走出了大廳。
姬豔臨走前看了楚晚歌一眼，有些失望，但到底忍不住責備她，只得道，“阿姐，我改天再來看你。”
外面侯着的素衣看着君堯和姬豔一前一後出來後，走進大廳看到的就是正抱着靈狐發呆的自家夫人。
楚晚歌聽到她的腳步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她，幽幽道，“素衣，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素衣搖搖頭，鼻尖有些發酸，“夫人，您做的已經很好了。”
她看的出來夫人已經在改變了，試圖緩和同君堯的關係。想必驗證了她的猜測，夫人剛纔是碰到了點撥了她幾句的人。而她作爲奴婢的身份即便因爲是無憂城的人，對夫人比較特殊，但到底是奴婢，有些事情無關說不說實話的問題。而是真的不便說出口。
楚晚歌神色厭厭地看着那一桌子明顯沒動多少的菜，“都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