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梟側過頭看着唐雲瑾問道:“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忙?需要我陪嗎?”
唐雲瑾眨眨眼,笑了:“這幾天我聽人說輝雲山上風景不錯,還有個挺不錯的廟,打算找時間上去遊玩一番,你若是有時間,能陪我自然好。”
聽到輝雲山三個字,坐秦梟腿上的唐唐立刻豎起耳朵,眼睛發亮地擡頭看秦梟。
秦梟沒注意唐唐的反應,只是很認真地說道:“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有時間。”
唐雲瑾笑得愉快,“還有,我想到你們秦家的米鋪去參觀一下,這幾天一直聽說秦家米鋪如何如何有名,我還沒機會去見識見識呢,如果沒什麼不方便的話,這自然也是要你作陪的。”
秦梟道:“沒問題。”
景天白揶揄地看唐雲瑾,“你們要去輝雲山,不介意我也一起吧?會不會嫌我礙事?”
“當然不會,人多才熱鬧。”唐雲瑾不經意地轉向安凝,很出人意料地問她:“安小姐若是願意,不如也一起去?”
從進門開始,安凝就一句話都沒說過,而景天白和秦梟,也不知道是顧慮到怕說了什麼弄的安凝更尷尬不自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竟也沒主動緩解氣氛,這種態度,有點耐人尋味啊。
安凝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擡起頭目光復雜地看着她,“唐姑娘真是雲記老闆?”
“嗯?”唐雲瑾訝異地咦了一聲,隨即恍然。
她都差點忘了,景天白和秦梟雖然都知道她就是雲記老闆,但對安凝這個說不上多熟悉,關係也談不上好的千金小姐,她卻一直是瞞着的,秦梟他們知道她對外一直保密,自然也不會主動告訴安凝。因此,在安凝心裡,她一直就只是雲記的酒娘,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她是雲記幕後的老闆。
“我的確是雲記的老闆,當然,也是酒娘。”唐雲瑾道:“之前雲記根基不穩,我怕有人一聽說雲記老闆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家,會看低了雲記,所以才一直瞞着,天白和梟也是知道我的打算才未曾提起,還希望安小姐不要介意。”
安凝勉強抿脣笑了笑,“當然不介意,唐姑娘此年紀便如此心思縝密,我佩服還來不及呢。”
唐雲瑾只是謙虛地笑笑,她怎麼說也活了大半輩子了,上輩子的年紀加這輩子的,讓安凝叫她一聲阿姨都不爲過,要是連這麼點腦子都沒有,才真是白活兩輩子了。
不過,或許自己酒娘和老闆身份的轉換,對安凝來說,確實衝擊不小。
釀出各種美酒的是酒娘,也就是她唐雲瑾不假,但說到底在別人印象中還是給人做工的,拿的不過是比較豐厚的工錢,若日後有什麼意外發生,還有可能跳槽,或者被辭退等等。
可老闆就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了。首先,賺到的錢的數目上就有着天壤之別。
酒娘手藝再好能拿多少錢?她上回在景家作坊釀酒和景天白閒聊時也曾瞭解過景家作坊裡有幾十年釀酒驚豔的老師傅的價碼,人家那也不過是每個月百兩的工錢,一年一千二百兩,對普通人家來說確實是個天文數字,但對唐雲瑾而言,不過是雲記兩個鋪子加起來四五天的收入。
就連雲霄如今每月的收入加上獎金,那也是一百五十兩打底,等年終拿分紅,至少好幾千兩!而她給景家作坊釀酒,那也是論斤來的,一萬斤就有一百兩,她上回可是直接一口氣拿了七千兩,這回必然會更多。
這些安凝自然是都不可能知曉,關乎商業機密,景天白和安凝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也不會把他和唐雲瑾之間的生意內容和安凝說起。
不過,雲記那麼受人矚目,暗自估算過雲記月收入的肯定也不少,就是在商會也聽人說過,大多都猜測雲記每月至少能賺上四五千兩,別看和每月萬兩有餘的實際情況有差距,但這卻是在外人不知道她釀果酒實際成本沒那麼多的前提下,仔細算來也就不差多少了。
像天香樓賣的從景家作坊出來的各種果酒,雖說天香樓本身賣的價錢比雲記本店差不多翻了一倍的價錢,但成本也確實高,真要算起來可能一家店賺的還不一定比她多呢,只是人家有十來家分號,加在一起賺到的數字比較恐怖罷了。
而在安凝的想法裡,或許說,從之前在翠香樓唐雲瑾聽牆角感覺到安凝的態度,說白了,其實就是覺得唐雲瑾只是區區一個酒娘,上不了檯面,覺得不夠資格站在秦梟身邊吧?
現在又如何?她是雲記的老闆,有自己的事業,不像安凝在凌城雖然號稱第一美人,也不過是沒什麼用處的美稱,光靠這麼個稱呼,能和秦梟平起平坐嗎?
之前安凝沒表現出來,卻在心裡想着的那些看不上眼,此時反倒成了笑話,而被嘲笑的成了她自己。
唐唐窩在秦梟懷裡偷偷打量着安凝那算不上好的臉色,別提心裡多舒爽了!能讓僞情敵吃癟,主人,幹得漂亮!唐雲瑾這麼能幹,這安凝還瞧不上?呸,誰瞧不上誰啊!家業大了不起?又不是你自己打拼出來的,有什麼值得自豪驕傲,把自己高高擡起的?
臉蛋漂亮?窯子裡漂亮姑娘多了!就說蘇塵的醉夢館裡,比安凝好看的就好幾個,就算五官沒安凝的完美,可人家性子或率直或魅惑,比這隻會表面裝溫柔的千金小姐可強多了!
秦梟和景天白怎麼說也在自家產業中磨礪了許久,察言觀色的本事都很厲害,再加上和安凝一起長大,自然是個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而對於安凝從商會到天香樓始終沉默不語,情緒低落的模樣,也沒有特意出言緩解。
秦梟不開口還可以理解爲怕讓安凝誤解,多生事端,可連景天白都這麼奇怪,就由不得唐雲瑾不多想了。難道是安家那邊因爲秦梟另有心上人的事,弄出了什麼是惹到了他們?
唐雲瑾動了動被秦梟握着的手,也學着之前秦梟的動作輕輕掛了掛他的掌心,當秦梟目光幽深地轉過頭看她時,對他眨眨眼,又瞥了眼安凝。
秦梟眼神一動,只是輕微地搖搖頭,無聲地動了動脣。唐雲瑾讀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沒說什麼。
安凝本人就在場,真要問也確實要晚點再說。
過了好半天,安凝纔再次開口,問的問題卻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唐姑娘?你來之前楊家班那邊可有關於浮雲先生的消息讓你代爲傳達?還有楊家班可願意回到安家?”
浮雲先生?唐雲瑾和秦梟默契地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眼神。
唐雲瑾道:“楊家班是否願意回安家,我想安小姐心裡應當是有數的。”
安凝沉默以對。
“至於浮雲先生,楊大哥那邊倒是確實有讓我代爲傳達。浮雲先生說願意當面與安家好好談一談,只是因爲近來有事要忙,抽不出時間來,可能要到年後才能到凌城來。”
安凝神色舒緩了一下,“沒關係,只要他願意談就好。”以安家的家業和影響力,想把這麼一位能人拉攏過來能有多困難?只要楊家班的人不要一直藏着浮雲先生,她就相信安家絕對有辦法把人收到自家名下,到時候,楊家班又算什麼?
唐雲瑾補充了一句,“還有,浮雲先生那邊似乎是希望在他主動來凌城之前,安家不要再去尋他或是去打擾楊家班。否則,他可能還會改變主意。”
安凝點點頭,“我會把浮雲先生的意思轉達給家中,只要浮雲先生肯來,我想這一點不會有問題。”
唐雲瑾嗯了一聲,頓了頓才問道:“安小姐還沒說要不要一塊兒去輝雲山?”
安凝一怔,“等你們去的時候,可以到安家告訴我一聲,和天白,秦大哥一起出去遊玩,我自然是願意去的。”
唐雲瑾似笑非笑,“願意和梟,天白一塊兒去,難道就不願意和我去了嗎?”
安凝猛地看了她一眼,明眸中有什麼情緒稍縱即逝,快的幾乎讓人捕捉不到,也只是幾乎。
五官比常人敏感的唐雲瑾和唐唐自然輕易地就注意到了,不由地在心裡嗤笑。
特意把她排除在外地說,這暗示的意圖還不明顯嗎?那麼驚訝做什麼?以爲她不會明着說?
秦梟一眼不發地看向安凝,連景天白都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沒看安凝,只是端起酒杯默默喝酒。
安凝被秦梟盯得心裡有點慌,忙解釋道:“唐姑娘千萬別誤會,就像唐姑娘說的,人多一點才更熱鬧,我自然也是願意和唐姑娘一起遊玩的,難得唐姑娘來凌城玩,我也該儘儘地主之誼帶唐姑娘玩一玩。”
唐雲瑾淡笑:“那是我多心了。”
安凝:“……”
是不是多心,在場的都不是笨蛋,心裡自然有數,氣氛再一次僵了下來。
秦梟道:“浮雲先生的事,安家應該等了很久,你還是早點回去通知一聲爲好。”
唐雲瑾意外地看秦梟,唐唐更是樂不可支,這逐客令下的真是夠直白啊!
只見安凝身形一僵,下意識地咬緊了下脣,神色黯然地看了秦梟一眼,可後者卻根本沒看她,臉色不禁比在商會時還要白上幾分,手指也緊緊地攥住了衣角,良久,才道:“秦大哥說的也對,那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