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送信回凌城後又過了三天,安家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回來,似乎安家也沒那麼容易拿定主意該怎麼辦。
而唐雲瑾這位被安家惦記上的人卻毫不受影響地繼續忙着米鋪的生意,順便觀察新夥計們幹活的狀態,米鋪開張已經一週,夥計們都已經漸漸習慣,只有遇到一些其他鋪子的掌櫃派人過來時需要找雲霄或是唐雲瑾來接待,其他的都可以應付的很好,這其中也包括了唐遠在內。
唐遠和其他人相比,嘴巴可能沒那麼能說會道,但勝在幹活勤快,這幾年一直幫着大伯做地裡的活,體力也比其他人好,粗重活大多都是他在做。唐雲瑾把這些暗自記在心裡,準備等月底發工錢的時候讓雲霄多發一些作爲辛苦費。
米鋪有條不紊,唐雲瑾記記賬,監督監督新夥計的同時,每天也和秦梟一起吃個飯,在後堂聊一些生意方面的事,互相交流交流經驗,日子過得很充實。
只是,安家那邊的事沒影響到她,其他事情卻不得不讓她留意起來。
那就是,從兩天前開始,鎮上又開始流傳起一些關於她的,不怎麼好聽的謠言。
最初是聽雲霄轉達的,說是出去和一家鋪子的掌櫃談事時無意中聽見鄰桌的人議論,後來唐雲瑾自己出門時再一次感受到了上次被說閒言閒語事別人指指點點的滋味。
按理說,最近她也沒惹上什麼人,如果是有人想打壓米鋪,最先盯上的不也該是雲霄?還是背後的人覺得柿子挑軟的捏,覺得她好欺負點?可鎮上的其他米鋪的人,都不太可能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那麼還能有誰?
唐雲瑾最初懷疑過唐遠,因爲他是離自己最近的,也和唐家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是一家,可唐遠那木訥老實的性子,哪是能散播謠言的料。
唐羨羨也不在鎮上,莫非是趙氏?本來最有嫌疑的劉記也已經成爲過去式,劉記其他人都已經離開洛水鎮,不可能是劉老闆的家人打擊報復她,這一時半刻真要鎖定一個人選還真不太容易。
“唐唐?”唐雲瑾手裡拿着一籃子裝的滿滿的雞蛋,看向不遠處一邊撿蛋一邊思考的小豬。
唐唐拿着比它蹄子還大一圈的鵝蛋鼓着腮幫子一臉不滿,卻還是搖搖頭,“我也猜不到,最近應該沒什麼人會針對你纔對啊!”唐家好歹也是求她辦事,唐遠才幹活幾天啊,還能馬上就掉頭找她的不自在?也不怕唐遠會被趕走?
“不過……也可能這次散播那些謠言的人不是針對你!”
“不是針對我?”唐雲瑾揮了揮手,籃子重新空了下來,蹙眉道,“你是說……”
唐唐把鵝蛋放到籃子裡,摸着下巴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散步對一個人不利的言論,不也得有一個‘共犯’嗎。”就像上一次的謠言的內容一樣,所她搶別人的男人,不也有個具體的人物,唐羨羨嗎,或者那個男人,宋子明,總有個具體對象。
這次也有啊!還是個了不得的人呢!
唐唐不滿之餘也不禁偷笑,“主人,這次算不上是其他人也默認了你和秦梟的關係啊?他們居然說你們已經有了婚約!”
唐雲瑾淡定地看它一眼,“他們還說,因爲我和秦梟有關係,雲記才能發展的這麼好。”這就是變相地說雲記不是靠着真材實料!這可不能忍!
這次謠言的內容很匪夷所思,也很讓人啼笑皆非,正如唐唐所說,鎮上不少人都在說她和凌城秦姓的大商戶家的少爺關係親密,頭天她沒當回事,秦梟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可到了今天,內容就越發離譜了!
鎮上一大半的人好聽點的說他們是彼此屬意,互爲心上人,有婚約在身,已經準備成親,難聽點的就直接說他們想私定終身!還越傳越篤定,彷彿他們就是見證人一般!
你們從哪兒來的自信說她和秦梟快成親了?別說成親,就是那婚約她都毫不知情,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真真讓人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趙氏的話,算是針對我的可能性不大,若只是想對付我或者是雲記,也不可能特意把凌城秦家的人給得罪了吧?”唐雲瑾道:“這麼說來,背後散佈謠言的人,是在針對秦梟?”而她,算是被殃及的池魚?
唐唐道:“也說不定是和秦家有什麼仇怨或者是對手,這段時間秦梟總和你在一起,被有心人看到難免會做文章,雲記現在賺錢又如此之多,對方想一起打擊也有可能。”
唐雲瑾把再一次空出來的籃子放到一邊,拎起唐唐的後脖子把小豬抱到懷裡,往竹屋走,“還想一箭雙鵰?哪有那麼美的事。”
唐唐晃悠着短尾巴咧着嘴角賊笑,“我覺得比起誰是背後主謀,你應該仔細想想該如何處理這些謠言,總不能像上次那樣置之不理吧?上次那些都是廢話,但這次……就算你不放在心上,難道不該給秦梟一個說法嗎?”
“我給他說法?什麼說法?”唐雲瑾捏着唐唐的臉蛋輕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鬼主意。”還想着當紅娘呢?又沒肉吃,這麼積極做什麼?
“傳出這種謠言來,名聲受損的也該是我吧?你不認爲就算要說法,也是我向他要?”
唐唐奸笑,“哦~原來你想讓秦梟給你個說法啊!這倒是個好主意!反正他對你另眼相待,你對他的態度也分明有問題,不如就順着這些謠言的意思來,說不定很快你們就能坐實了謠言,哈哈哈——”
唐雲瑾啪地一下捂住唐唐長大的嘴,哼道:“你再消下去我就要懷疑是不是你在背後使壞了。”
“唔唔,放開……”唐唐使勁扒拉開她的手,撇嘴,“我倒是想!那也得有人聽得懂我說話啊!”不管說什麼,在除了唐雲瑾以外的人面前聽起來就只是豬叫,它也很不爽啊!
唐雲瑾莞爾一笑,搖搖頭把唐唐扔到她特意弄進竹屋裡的軟榻上,小傢伙在軟榻上打了個滾,繼續攛掇:“你看現在謠言傳得越來越厲害,不早點處理好,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問題呢,對了,那個安凝,她應該也喜歡秦梟吧!你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把秦梟搶過來啊!”
唐雲瑾從廚房拿出麪粉到了點溪水揉麪團,頭也不回道:“秦梟和安凝又沒有婚約,談不上搶。”秦梟本也不是安凝的什麼人。
唐唐:“這是說你會去爭取了嗎?”
唐雲瑾道:“不是。”
唐唐:“……”
唐雲瑾不再理會唐唐不斷地慫恿,自顧自地揉麪團做點心,只是心中想的也確實是哪些謠言。或許是該找個時機和秦梟說一聲,這幾天秦梟也沒見有任何表態,是不當回事想讓謠言自己淡化,還是正在查背後耍手段的人,又或有其他打算?
不管是哪一種,既然差不多能肯定背後的人針對的是秦梟,她是該和秦梟商量一下再決定怎麼做。
翌日,唐雲瑾先去了趟酒鋪取昨天的賬目,結果剛進門吳孟就說鋪子裡來了個大客戶,指名要見鋪子裡做得了主的人。
雲霄道:“哪家鋪子的?”
吳孟一臉無辜,“不是我們鎮上的。”
張叔的外甥周濱插了一嘴,“那人自稱是凌城陳家的人。”
“凌城陳家?”唐雲瑾蹙眉,怎麼最近凌城做生意的都喜歡往洛水鎮跑?城裡難道沒生意好做嗎?還是……都是被她的雲記招來的?生意好有錢賺是好事,但和凌城的商戶相比,她現在的廟還小的很,容不下太多尊佛。
而且這什麼陳家,她對凌城商戶的瞭解只限於景家,秦家,安家,這陳家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說自己是做什麼生意的,只說是誰家的,這是否也證明,對方同樣是和景秦二家一樣是背景與實力並存的大商戶?
唐雲瑾問:“對方有沒有說是做什麼生意的,來雲記是要談什麼,來的人看上去是掌櫃老闆,還是夥計管家?”
一連串的問題一下子就讓周濱愣住了,還是吳孟解釋道:“說是開客棧的,想買雲記的葡萄酒,白蘭地,還有伏特酒,阿威酒,沒說具體需要的數量,但瞧着態度估摸着不會少。瞧着打扮不像是老闆,可能是掌櫃或者是管家吧?最後一個選項只是考慮到對方說是什麼陳家,聽起來是大家族,那應該有管家吧?”
唐雲瑾點點頭表示瞭解,然後笑着對吳孟道:“做的不錯,看來只要不是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客人外,你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
雲霄也頗爲滿意地看了吳孟一眼,後者一下子被他們兩個人認同,頓時有點飄飄然。
雲霄道:“那人現在在哪兒。”
吳孟道:“在後堂偏廳裡坐着呢。”
唐雲瑾和雲霄到了後堂,果然看見一個陌生的中年那字正陶醉地品着杯中的酒。鋪子裡接待一般客戶的酒都是一年份的葡萄酒,品質在酒鋪的酒水級別中算是中等。
從空間升級後,到現在,空間裡五年以上的陳年葡萄酒,只埋了一年的唐雲瑾已經不太能看得上演了,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酒還是難得的極品。
出於職業需要,唐雲瑾和雲霄看見那人的第一時間就觀察起了那人的裝扮,神態,舉手投足間的做派,沉穩有之,卻少些老闆氣勢,眼神收斂,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客棧大老闆,正如吳孟說的,不是僱來的掌櫃,就該是所謂劉家的管家。
雲霄道:“你就是要和雲記談生意的陳家的人?”
中年男子一看見他們,立刻放下酒杯,客客氣氣地問好:“相比這兩位就是雲掌櫃和雲娘了吧?久聞大名,幸會,幸會!我是凌城陳家的掌櫃,陳福。”
“陳掌櫃。”雲霄道:“聽夥計說陳家是做客棧生意的?陳掌櫃請坐。”
三人落座後,陳福不知爲何先看了眼唐雲瑾,纔回答雲霄說:“沒錯,不知雲掌櫃可曾聽說過凌城的昌盛客棧?”
“我對凌城瞭解不多,未曾聽聞。”雲霄說的很直白,陳福愣了一下,但沒有設麼多餘的反應,只是笑着解釋:“凌城有三家名氣最大的客棧,按照名氣從高到低,分別是福運客棧,興隆客棧,不才,這排名第三的正是陳家的昌盛客棧。昌盛除了規模比福運和興隆小一些,生意上並不過差多少。我便是凌城昌盛的掌櫃,除了凌城,其他幾個北方的城裡也有昌盛的分店。”
聽完了陳福的解釋,雲霄也沒什麼反應,單刀直入道:“昌盛客棧的情況我大致瞭解了,那麼陳掌櫃今日來是想買哪些酒水?我聽夥計說,是葡萄酒,白蘭地,伏特酒,還有阿威酒,沒錯吧?具體需要多少?”
陳福錯愕地看着雲霄,顯然是跟不上他如此乾淨利落,且連最基本的寒暄都直接略過去進入主題的行事風格,好半天都沒說話。
唐雲瑾咳嗽兩聲,解釋道:“陳掌櫃,雲記不久前纔開了家米鋪,這段時間掌櫃和我一直把精力放在那邊,因此酒鋪的生意最好是能儘快談好,也免得耽誤了另一邊,還請你不要見怪。”
陳福忙理解地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雲娘你言重了,新鋪子開張多顧着點也是理所應當,是我沒有站在雲記的角度做考量,既然如此,那就早些把事情談了吧,我也不好多耽誤二位的時間。”
“如此甚好,多謝陳掌櫃體諒。”唐雲瑾看了看雲霄,後者再一次問道:“昌盛客棧需要多少酒?”
陳福道:“陳家的意思是,希望雲記能爲昌盛提供每月一千斤的葡萄酒,五百斤各種白蘭地,以及三百斤的伏特酒和阿威酒。”
唐雲瑾和雲霄瞬間沉默了。
要是但從每天雲記銷出去的就來算,這數據乍聽之下也就是雲記兩三天的分量,但是……看清楚了,人家這是每月需要的分量,還記不記得鎮上其他鋪子,雲記每月提供多少酒?知道唐雲瑾老闆身份的三家鋪子,加上聞香樓,四家鋪子每家每月也不過才五百斤!這張口就要一千斤!?
再想想,天香樓她每年也不過答應給釀葡萄酒兩萬斤,而按照陳家的要求,人家一年也要一萬兩千斤,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撐死!撇開葡萄酒不說,白蘭地和伏特酒阿威酒都是蒸餾酒,釀造起來步驟比一般果酒複雜不說,大多還是陳年的才能喝,饒是她有空間在手,也只能釀出葡萄酒產量的三分之一,從推出以來就一直控制着銷售量,就連給天香樓,那都是儘可能地壓到最低的一個數字,每年不超過三千斤的白蘭地,一千五百斤的伏特酒和阿威酒。
雲記若去了凌城,景天白肯定說不了什麼,要是她真答應了,豈不是明擺了讓昌盛和天香樓搶生意?景天白知道後非從凌城殺過來不可。
陳家這胃口大得讓唐雲瑾不禁懷疑,她釀的這些酒是不是很不值錢,還是該說陳家太有錢?按照陳福給出的這些量,雲記和陳家又沒什麼私交,不可能給出折扣,就是按照一般的批發價,加起來每月也要千兩銀!要是不考慮到天香樓,不考慮到控制市場問題,她可能真的同意了,有人每月願意給她送一千兩,傻子纔不要!
在唐雲瑾算着其中利害關係時,同樣想到這些的雲霄已經拒絕了陳福的要求。
雲霄道:“我不知道陳掌櫃來之前有沒有做過了解,白蘭地,以及伏特酒,阿威酒和其他果酒不同,釀造起來很麻煩,而且所需的時間也非常多,所以雲記所擁有的存貨也不多。坦白說,從你給出的這個數據上來看,我看不到昌盛想和雲記合作的誠意。”更直白點說就是,陳福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在拿人開刷。
唐雲瑾靜靜地旁觀雲霄用絕對合格的商人語氣和陳福交涉,內心的驕傲油然而生。這就是她雲記的掌櫃啊!她親自教出來的人才,其他人怎麼比?陳福怎麼比?
本來陳福還很沉穩,可一聽雲霄毫不客氣地拒絕,看上去還頗有些不悅,眼睛裡的緊張很快就泄露了出來。通常人只要一旦慌了神,就容易出岔子讓人有可乘之機,比如能趁機談條件之類,而陳福也慌了,大概是怕雲記這一筆大單子談不成回去了陳家會發難?
於是,陳福也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反常只是,那就是……略過雲霄,轉而向唐雲瑾套商量!
“雲娘,昌盛是非常有誠意想和雲記酒鋪合作的,我們只是認爲雲記的酒無人能比,才希望埋進更多,讓凌城更多的百姓們能嚐到這種好久,絕沒有其他的意思,若是數量太多,我們也可以再商量。”
這已經不是一時慌神出現的失誤了。唐雲瑾和雲霄快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眼中都有一絲懷疑。
除了雲記酒鋪剛開張頭一個月,和其他鋪子的人合作時唐雲瑾會作爲輔助,在雲霄出面時不着痕跡地補充兩句,等後來雲霄可以一個人解決以後,即便是她會同行,也很少插嘴說什麼,就像今天她也沒多說什麼,怎麼看都只是陪襯,可陳福卻偏偏在雲霄這裡走不通時轉向了她。
這不是很奇怪嗎?掌櫃不願意,你找掌櫃手底下的人有什麼用?還是,他掌握了什麼一般人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