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瑾和雲霄在陳福看不見的角度用眼神無聲交流,最後唐雲瑾道:“陳掌櫃,你需要的分量雲記的確無法提供,若昌盛真的有誠意合作,還是重新談過,定下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數量好了。”
陳福滿口答應,“當然沒問題!不管是陳家還是昌盛,又或者我自己,都非常有誠意想和雲記合作,數量少一些也沒關係,請務必讓昌盛客棧日後也能爲凌城的百姓提供雲記獨一無二的酒!”
唐雲瑾輕笑:“陳掌櫃言重,那我們就繼續談吧,掌櫃?”說完直接把話題扔會給雲霄。
聽陳福的語氣,到確實是有誠意的樣子,既然如此,還敢這麼獅子大開口,那就是在是是按他們的底線,想把利益最大化?嗤,立場好像反了吧?怎麼說也該是他們這一邊從陳福身上刮油水。
雲霄也不跟陳福客氣,直接把昌盛需要的酒水分量減半,也是給鎮上幾家和雲記生意往來最多的鋪子的最高額的數量,怎麼說也是凌城來的人,比鎮上的分量還少也確實說不過去,不過價錢卻是有意提了一些,比給景天白地要高出兩成,就比鎮上賣的批發價也高了一成。
陳福聽了雲霄說出的份數量以後遲疑了一下,但聽見價錢的時候也沒多猶豫就應了。這也讓雲霄和唐雲瑾心裡的懷疑更甚。
哪個做生意的不想成本價低一點,轉手賣的時候多賺些?怎麼這人卻答應得如此乾脆?她可不相信陳家人真的一點調查都沒有就敢來和雲記做生意。
明知道價錢高了還應,要說這不是別有目的,誰信?
陳福道:“這酒量真的不能再加一點嗎?”
雲霄道:“這是底線,其他鋪子,除了天香樓以外,雲記最多也只會提供這些。”這是實話,賣的多了,別人家就夠客人們買了,那雲記的生意還做不做?
按唐雲瑾的話來說就是,走批發積少成多賺的是不少,但是零售也是主要收入途徑,既然雲記的酒不論怎麼賣都很受歡迎,自然是兩頭不耽誤,賺得越多越好。外面流出的雲記的酒則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再好的東西一旦氾濫成災,也就不值錢了。
“那,好吧!”陳福再一次轉向唐雲瑾,笑道:“早些時候我就聽說天香樓的酒是雲孃親自過去凌城釀的,那麼是否昌盛的酒也要麻煩雲娘走一趟?”
唐雲瑾挑眉,微微一笑道:“天香樓從雲記開張沒多久就和雲記有合作,我和景家二少也是朋友,那邊的需求量又比較高,雲記內的存貨不足我纔會親自過去釀製,昌盛這邊所需的分量雲記的存貨完全負擔得起。”
陳福面露遺憾,“是這樣嗎,我還以爲這次可以讓雲娘可我一起去凌城,也好爲你引薦陳家家主。”
唐雲瑾的表情越發古怪,你要引薦不引薦雲記的掌櫃,引薦我做什麼?難道只是因爲她是酒娘,劉家人也和鎮上一些掌櫃老闆一樣像拉攏她過去?
“以後會有機會的。”唐雲瑾道:“若是我過去釀製的話,恐怕昌盛客棧想賣雲記的酒還要等好些日子,能直接把已經釀好的酒給昌盛,想來纔是陳掌櫃和陳家更希望的吧?”
陳福後知後覺地想到這一節,不由恍然大悟,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面,但是恍然以後面上的遺憾卻更深了。
唐雲瑾:“……”
雲霄和陳福商議了一下具體的細節,確認什麼時候給他們把酒水備齊,也把需要的字據立好,陳福也先交了一部分定金。
差不多談好以後,陳福再一次對唐雲瑾做出邀請,“雲娘若是有閒暇,也可以到陳家做客,陳家家主很欣賞雲娘釀酒的手藝,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雲娘探討一番。”
唐雲瑾早有預感陳福還會再度‘招惹’她,面不改色道:“最近米鋪生意忙,我要留下來幫掌櫃的忙,以後有機會再拜訪。”
陳福笑道:“那到時候雲娘也可以和秦少爺一起到陳家去。”
唐雲瑾和雲霄同時神色一頓,唐雲瑾道:“秦少爺?你是指,秦梟?”若是她知道的凌城秦家,似乎少爺不只一位,但她熟識的卻只有一位,人還就在鎮上。
陳福眼中有一抹精光一閃而過,一派瞭然地笑道:“我本以爲今日能見到雲娘,應該也能見到秦二少爺,可惜我似乎沒那個運氣。”
唐雲瑾:“……”爲什麼見到她就能見到秦梟了?這話說得好像她和秦梟有多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似的。
她當然不會告訴陳福,她和秦梟的確約了過後在米鋪見面。
“冒昧問一句,不知秦少爺現在何處?”陳福的神色帶着似有若無地試探和討好:“陳家家主也很佩服秦少爺的生意頭腦,說秦少爺年紀輕輕就能將秦家不少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有些鋪子的生意甚至更上一層樓,真叫人自愧不如。”
唐雲瑾眯了眯眼,輕描淡寫地笑道:“這些話陳掌櫃似乎找錯了誇讚的對象,要說也該是對秦梟本人說纔是。”
陳福忙道:“以雲娘和秦少爺關係,想來和誰說都是一樣的,雲娘一定也能感覺得到陳家對秦少爺的欣賞,日後若是有能和秦家合作的地方,還需雲娘多美言兩句。”
美言兩句?唐雲瑾嘴角不太自然地揚起,看着陳福莫名閃爍起奸詐和篤定的眼神,暗道,這表情這神態,怎麼看着不像是想讓她‘美言’幾句,而是想她吹吹‘枕邊風’?
之前她還懷疑陳福不斷吸引她的主意是從某種途徑知道了她是雲記老闆,可他既然提到了秦梟,恐怕還是他們想多了,想偏了?這樣一來,陳福從見到他們以後就接二連三有的這種異常的行爲或許也能得到解釋了。
又是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謠言引發的誤解!
唐雲瑾嘴角微微抽搐,再看雲霄表情也不太自然,嘴脣緊抿,也是繃緊了臉色。
“陳掌櫃,謠言不可輕信。”
陳福笑笑,“那是自然,我還分得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前段時間聽聞有人惡意散播詆譭雲孃的謠言,這回好了,有秦少爺在,怕是再沒人敢隨意說雲孃的不是。”
唐雲瑾,雲霄:“……”
待陳福離開時,走到酒鋪門口,又回過頭來對唐雲瑾道:“請帶我向秦少爺問好,也祝你們二位……關係和睦。”
唐雲瑾:“……”她直覺前面那一停頓之前,陳福其實是想說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類的詞。
應該讓雲霄再給昌盛減少三分之一的量纔對!這陳福自以爲是的理解,然後討好,都只讓她覺得……無知真可怕!
唐雲瑾道:“這所謂的陳家恐怕根本不能和秦梟,天白家相提並論。”但看陳福的氣度還有做法,就知道陳家人會是什麼樣,能在聽信謠言以後做出討好的態度,還能是和秦家平起平坐的大商戶嗎?
“不過……這陳福的出現倒是提醒了我。”唐雲瑾指尖摩挲着下巴悠悠道:“這陳家就算不如秦家,但就他所言,昌盛客棧在凌城發展的也很好,陳家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這樣的商戶都要拐着彎地討好秦梟,很難想象鎮上有人有膽子針對他。”
雲霄道:“你認爲散佈謠言的人,是凌城那邊的人?這個陳家……”
“陳家的可能性很小。”唐雲瑾道:“若和陳家有關,只要他們不出現,我們根本不知道所謂陳家,不會有任何懷疑,反而陳福出現,還明擺着是想討好秦梟,真要是陳家,又怎麼會在謠言四起時出現惹人懷疑?”
雖然不是陳家,但卻也讓她瞭解到,連陳家都不會輕易得罪了秦梟,在鎮上散播這些謠言的人怎麼說背景實力也不會查過陳家吧?是凌城的其他和秦家不分伯仲的大家族?還是對秦梟本人有什麼仇怨?
雲霄見她認真思索的樣子,問道:“那些謠言,不問問秦梟嗎?若真是針對他的,他或許心裡有數。”如今已經有不少人說她要和秦梟成親,雲記開了半年多積攢下來的人脈也沒辦法把背後主導的人挖出來,只能說對方的背景比鎮上的那些人脈要硬,謠言不斷的結果就是其內容會變本加厲。
現在說他們準備成親,那再過幾天誰知道又會有什麼更離譜的內容?本來這種謠言最後名聲受損的就是女子,而當這個女子變成唐雲瑾,叫他如何能允許!
唐雲瑾道:“阿霄,你不知道有個詞叫越描越黑嗎。”
雲霄皺眉:“可是……”總比什麼都不做,任由別人胡亂猜測來得好吧?
“而且太過介意反而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也顯得我太過介懷認真。再者,你看今天,這謠言也不是全無好處的。”唐雲瑾笑道:“這陳家的人不就多花了不少錢嗎?我們賺到了。”
雲霄眉頭皺得更緊,“我們又不差這麼點錢。”區區多出來的幾十上百兩,能和她的名聲相比嗎!
唐雲瑾笑得更開心,“我們的確不缺這點錢。”只不過,能從雲霄嘴裡聽到這種話,還是很意外,以雲霄一直以來的認真,嚴謹的態度,能讓他說出這種帶着闊氣的話有多不容易。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唐雲瑾道:“雖說和別人沒有必要解釋,但和秦梟,總還是要把話說明白的。”有好感是一回事,但是被人人爲性地在尚未明朗之前強行湊到一塊兒去,還是讓人心情不怎麼美好,而這樣的‘來近距離’也不是她想要的。
“嗯。”確定她不是真打算放任下去,雲霄也就安心了。
在另一邊,正準備出發去米鋪找唐雲瑾的秦梟卻被安凝攔住,攔住的理由同樣是爲了這幾天傳播度很廣的謠言。
安凝一臉憂心:“敢把你也扯進去的人背後的能力一定不簡單,唐姑娘自己怕是沒辦法解決,秦大哥,最好由你親自出面把事情解釋清楚,免得事情發展得更厲害,把這些事情傳到凌城秦伯伯那兒去。”
秦梟看了她一眼,“此時正是謠言最熱的時候,貿然出面只會把雲瑾推到風頭浪尖上,比起我,這種謠言會造成負面影響最多的是她。”不管背後推動的人是誰,打他的主意沒事,但把雲瑾也算進去,就讓他無法忍受了。
那是他發誓要一直守着,不讓她手任何傷害的最重要的人,他又怎麼能允許她因爲自己的緣故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把事情解釋清楚?當然要解釋!只不過,也要看如何解釋!
安凝微蹙柳眉,遲疑地看着秦梟道:“秦大哥,我聽說過去也有過關於唐姑娘的謠言,說的也不大好聽,但後來很快就平息了,想來是唐姑娘和那位雲掌櫃做了些什麼。但這一次……”
秦梟道:“背後推動的人云記目前還沒辦法。”
安凝問:“你能肯定唐姑娘那邊嘗試過嗎?或者,根本就沒想過要平息謠言呢?”
秦梟皺着眉看她,“你想說什麼。”
“我也只是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怕你受影響才升出這種念頭,說出來若是惹得秦大哥你不高興了,可不要見怪。”安凝先打了個預防針,然後才試探地說道:“唐姑娘多少該知道秦家在凌城的地位和能力,雲記正是發展的時候,酒鋪生意好,之後她又開了分號,而分號是米鋪,如果想做的更大,無疑……和更大的米鋪合作會有很大的幫助,這時候若有謠言正好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必再說。”秦梟面色冷了下來,“雲瑾不是你以爲的那種人,不要胡亂猜測。”
“可是……”
“安凝。”秦梟目光冰冷地看着安凝,“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詆譭她的話,不管是任何人,包括你。”
安凝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咬緊了下脣,溫柔的眸子裡染上一層委屈,“我只是擔心你。”
“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我都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這舊情自然不會沒有半點曖昧,只是單純的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安凝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聲音隱約有些顫:“你爲了她,難道還要不認我嗎?我們相識十餘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外人嗎?”
秦梟道:“雲瑾是我最重要的人,對我來說,她不是外人。”你,纔是真正的外人,除了一起長大,他們之間又有什麼其他關係?她這種有意把唐雲瑾排斥在外想表示親疏遠近的想法尤其讓他不悅。
她又知道什麼?安凝並不清楚唐雲瑾當初在自己幾乎要放棄自己的時候救了自己,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也不清楚這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麼。
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她更不可能知道,當初他被人綁架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安凝被秦梟的話震得身體搖搖欲墜,面上動搖的厲害,儘管仍然強作鎮靜,可眼裡的難過卻仍然讓人感覺得出,她心裡的某一塊塌了下去。
“如果沒別的事,我還要出門。”秦梟繞開安凝走出房間,走出房門後背對着她說了一句‘比起管我的事,你還是繼續等安家的消息吧’然後便腳步未停地離開了客棧。
留下安凝怔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雙眸泛紅,牙齒咬破了下脣,一絲血絲順着下巴流了下來。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明明她和秦梟認識得更久,在秦梟最艱難的時候,她也堅定地站在他這邊幫他奪回他想要的,幫他鞏固在秦家的地位!可是憑什麼!
她不否認,唐雲瑾的確給人一種說不出地想親近,忍不住關注的奇妙好感,可是,只要一想到這個被吸引過去的人裡包括秦梟,那種好感便也只能被她拋到腦後!
她不受控制地去想,唐雲瑾容貌不如她,即便是會做生意,可雲記開的再大還能大過安家嗎?能有安家,她對秦梟的幫助大嗎?爲什麼秦梟卻不顧這些顯而易見的好處,對唐雲瑾那般另眼相待!
他明知道這次安家讓他和自己一起來是什麼意思,在這節骨眼上出現這種不利的謠言竟也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此時的安凝並沒有覺得自己從利益的角度去思考自己和秦梟的關係有什麼不對,也可以說,在她看來,她和秦梟相識相知十餘年,感情已經足夠深厚,利益上的互助只會成爲他們能在一起的重要助力,確實沒什麼問題!
可偏偏,秦梟卻不這樣認爲!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纔等到這一天的,可爲什麼唐雲瑾卻要出現!?
她難道真的只能眼睜睜看着秦梟和唐雲瑾越走越近,直到自己再也追不上嗎?又或者,她也該像那些被嫉妒心衝昏頭腦的女子一樣去恨唐雲瑾,用惡毒的計謀去害她,然後把秦梟奪回來?可是,這樣有用嗎?不,她不想讓自己變得那麼醜陋,更不想被秦梟厭惡。
所以……她只能黯然神傷,站在原地看着秦梟的北影,回想秦梟每天去找唐雲瑾,回來時脣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個弧度,那是她安凝無法給予的,只有唐雲瑾能帶給秦梟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