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陸芸敢叫夥計過來算賬,身上肯定還是帶了銀子的,但掏了一半突然停住了是什麼意思?
夥計很快就想到了,怕是陸芸身上的錢不夠付吧!其他人也想到了這一點,大廳裡瞬間炸開了鍋。
之前他們的猜測和議論真正信以爲真的並不多,大多數人覺得陸芸既然敢來天香樓吃飯,付賬的錢總是有的,誰想到她居然真沒有!不,應該說是不夠!
“她膽子也太大了吧?銀子不夠還來吃飯?”
“還都吃的是招牌菜!難怪四菜一湯就那麼貴。這哪是落魄了的人該吃的,咱們隨便點上五六道也不過才花了六兩銀子,和她還真是沒法比。”
陸芸聽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這般說,這才恍然原來是自己點的都是價錢貴的菜的緣故!可是她從前吃的都是這些,她怎麼知道還有更便宜的菜色,再說便宜的那些菜色她怕是也吃不慣啊!
可現在點也點了,吃也吃乾淨了,衆目睽睽之下她卻連付賬的銀子都不夠,怎麼辦?
夥計的臉色不太好看,皺着眉道:“陸夫人,你不是要付賬嗎,麻煩三十二兩謝謝。”
“堂堂秦家二夫人,哦不對,是前任二夫人居然連一頓飯錢都沒有……就算是被秦家趕出來了也不至於這麼落魄吧。”
“誰讓她好些年前就因爲嫌自己孃家丟人把人都給趕走了,如今怕是連個去處都沒有了,昨天家當又弄丟了,難怪身上錢不夠。”
“我看她以前來吃飯的時候怕也沒算過具體每道菜要花上多少銀子吧。”
“那你們說今天這事兒天香樓會怎麼解決?看陸芸的樣子銀子肯定是不夠了,會不會讓她留下來打工還錢啊?”
衆人一陣唏噓,秦家二夫人給天香樓做工?就算秦家已經把人趕出來了,這傳出去怕也是會丟秦家的臉吧?而且景家和秦家也有交情,不太可能做得這麼……
陸芸被他們說的臉色青白難辨,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
夥計也有些不耐煩了,可也不想鬧得好像天香樓真差了那麼點錢一樣,而且正如他們所說,陸芸怎麼說也是前任二夫人,要是在天香樓真丟了大人,秦家的臉面怕也沒了,雖然秦家最近丟的臉已經夠多了。
就在此時,景天白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解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和問題。
“這不是陸夫人嗎。”景天白臉上掛着溫和優雅的笑容從樓上走了下來。
“是天香樓少東家。”
“是景二少爺。”
天香樓景老爺子早就放了話以後會交給景天白,而長子景天睿則是會接管景家的酒鋪酒坊等等,所以凌城的人見了景天白會叫天香樓少東家,而景天睿則是酒鋪的東家大少爺。景老爺子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很少過問景家的生意。
“東家!”夥計鬆了口氣,這下好了,不用他在這裡遲疑着到底要怎麼處理陸芸的事情了。
東家早就知道陸芸來了,出現的時機這麼巧,肯定是特意出來解決問題的,就不知道他打算怎麼解決?夥計有些好奇。
要說按照秦景兩家的關係,就算免了這頓飯錢也沒什麼,從前陸芸和其他一些夫人們來吃飯時若剛好碰上東家了,有時也會直接算到東家賬上,可如今陸芸可不是秦家二夫人了,偏偏又佔了個前任,還是和秦家又那麼點關係,免單的話怕是其他客人們心裡會不滿意,誰讓陸芸現在的名聲那麼差呢。
要是東家真的讓陸芸就這麼走人,說不定也要被人說閒話。可陸芸又的確是不夠銀子付賬……夥計想了半天只覺得越想越頭疼,索性也不想了,看着東家怎麼做好了。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景天白。
陸芸面上滿是尷尬,特別是碰見以前熟悉的小輩,更是難堪到了極點,幾乎不敢對上景天白含笑的眼睛。
“天白……”
景天白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桌上吃的乾乾淨淨的四菜一湯,暗裡驚訝看來陸芸真是餓極了,纔不過離開秦家一天怎麼就這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但面上仍然是笑着說道:“陸夫人這是出門的時候太急了,現銀帶的不夠嗎?”
在場的人一聽這話頓時瞭然,看來天香樓少東家這是看來秦家的面子上要給陸芸一個臺階下啊!不過也難怪,不管怎麼說,好歹陸芸的兒子還是秦家大少爺,人家可沒被他娘連累地被趕出秦家,難道還付不起一頓飯錢?爲了這麼點銀子就讓秦家大少爺記恨上確實沒必要。
陸芸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感激地看着景天白連連點頭,“是啊,昨天發生了點事,弄的我精神有些恍惚,出門的時候就沒帶多少銀子,你也知道,以前我都沒特意注意過這些,這次難免疏忽了。”
周圍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疏忽了?這藉口找的,就算你不疏忽,怕也沒錢付賬吧,讓她現在立刻回去取銀子送過來她有銀子可取嗎?
再說,你得多疏忽才能出門連三十多兩都沒帶來?在凌城,哪怕是普通人家的人手裡隨隨便便都能拿出一二十兩,稍微富裕一點的懷揣着五十兩往上都不奇怪,陸芸卻被這三十二兩銀子給難住了!
要不是知道她是遭了太多人恨被人追打的時候把家當弄丟了,還以爲秦家這麼狠心連讓她安身立命的銀子都不許她拿呢。
“這樣啊。”景天白沉思了片刻,笑道:“那這樣吧,陸夫人身上有多少銀子先付着,餘下的等下次來的時候再還了就是。”
下次?陸芸面容有些扭曲,今天她已經忍到了極限,下次再讓她來一次?哪怕景天白這是給她臺階下,主動提出了一個雙方都不會爲難的法子,陸芸心裡還是不痛快極了。
如果可以,再回到秦家之前,她在也不想來天香樓了。
“陸夫人,還有什麼爲難的地方嗎?”景天白很體貼地問道:“如果有,大可以說出來,能幫到的地方我也應該能幫上一些。”不過這個幫也只限於給陸芸一些寬限,不包括直接給她免單。
陸芸遲疑了一會兒,在衆人或嘲諷或輕蔑的目光下,忍無可忍地直接把頭上唯一的一根簪子拿下來放到桌上。
“天白,我……離開的時候帶出來的都是些首飾,現銀帶的確實不多,就算回去取來也大多是首飾,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根簪子就當做是這頓的飯錢如何?”陸芸強忍着心中的屈辱和心酸說道。
淪落到吃飯要用自己身上的簪子付賬,她這輩子還沒如此狼狽過!
景天白拿起簪子看了看,這看簪子的款式還有上面鑲嵌的一塊翠綠的玉石,再聯想陸芸平日裡常去的都是品玉齋,這簪子怕也是那裡的,價錢……大約在五十兩前後,拿到當鋪去當也差不多能當到十五到二十兩。
不等景天白說話,正好在天香樓吃飯的凌城一家當鋪的掌櫃開口道:“這簪子買的時候或許值錢,可被人用過以後價值也就降下來了,隨便拿到一家當鋪去典當最多也就能當個二十兩,拿來付賬怕還有些不夠吧。”
“說得對!和這簪子相似的我在品玉齋見過,賣的也就是五十兩,劉掌櫃說能當二十兩已經是最高的價錢了。”
“那還差十二兩呢。”
景天白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剋制不住微微上揚的脣角,然後略有些爲難地看向陸芸。
這可不是他有意刁難,只是衆口鑠金,他也不能當做沒聽見,就這麼收下簪子就完了吧?
陸芸也沒遷怒到景天白身上,景天白願意給她臺階下已經讓她很感激了,特別是在她衆叛親離的情況下,景天白還是唯一一個沒有落井下石的人。
聽這些人你一嘴我一句地催着,陸芸也煩躁的很,更不想讓景天白爲難,把錢袋掏出來拿出十二兩銀子,瞪着眼睛看着那些多嘴的客人們,惱道:“這樣夠了吧!我陸芸不會白吃天香樓哪怕一道菜,一碗飯的!該給的絕對不會少!”
景天白對夥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收下簪子和銀子又退到後面去。
景天白對氣得漲紅着臉的陸芸道:“爲了日後不會遇到和今日一樣尷尬的事情,陸夫人最好還是多換些現銀放在身上傍身爲好。”
景天白的語氣很客氣也似帶着善意的提醒,陸芸也存着些感激,可想到自己身上僅剩的簪子也沒了,身上的二十五兩又少了近一半,頓時也沒了說話的興致,只對景天白道了聲謝便在衆人絕對算不上友善的注視下匆匆離開了天香樓,並在心裡暗暗發誓,不回秦家絕不踏入天香樓半步!
今天的事將會是她此生最大的侮辱之一!
好吧,可以說自從和唐雲瑾對上,陸芸的人生當中被她認爲是侮辱的情況是越來越多了,未來當然也只會更多,一直到她徹底爬不起來,也再不會覺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是苦難,不會癡心妄想得還想過闊太太的生活,習慣了重新做回下等人的感覺,纔算是到了頭。
陸芸走後,景天白對其他客人們道了聲歉說希望不要因爲之前的事擾了大家吃飯的興致,其他人紛紛搖頭表示無妨,他們純粹把陸芸的事當笑話看,別說是擾了興致,反而讓他們愉快地多吃了兩碗飯!
回到二樓雅間,景天白把下面發生的事情告訴秦梟等人,當然唐雲瑾早就把該聽的都聽清楚了。
景天白道:“看樣子陸芸身上怕真是沒什麼家當了,你們說等她身上僅剩的銀子都用沒了,她會怎麼辦?找一家鋪子做工?”
“不可能。”秦梟篤定道:“她不會有那種覺悟,只會一直想着早晚有一天會回到秦家。”
蘇塵道:“纔剛離開秦家一天就想讓陸芸這麼快醒悟過來知道要自力更生怕是不可能,要想讓她徹底明白過來就怕少說也得花上個把月。她自己身上沒錢了,她兒子不是有嗎。”過慣了好日子的陸芸根本不可能適應得了沒了秦家之後的生活,讓她拉下臉來給別家鋪子做工怕是比讓她死都難受。
凌城大大小小的鋪子的人誰不認識秦家的人,陸芸的面孔也都熟得很,去哪裡做工都會被認出來,到時候被從前她根本看不上眼的人使喚,陸芸非氣得吐血不可!
而且她養尊處優的過了十多年,也不太可能還能像當年那樣勤勤懇懇的做工,就怕她願意做,做不了多久也會因爲做的不好而被人趕走。真以爲賺錢是那麼容易的嗎。
“先看看她這幾天都會做些什麼吧。”唐雲瑾看向雲霄,“阿霄,拜託你了。”
雲霄點頭,“我會盯着的。”
秦梟道:“秦牧那邊我不會讓他閒下來的。”就算他不在秦家,秦牧爲了保住自己手裡的鋪子也會開始在外面奔走,想給秦牧找麻煩讓他無暇顧及陸芸,有的是機會。
唐雲瑾勾脣道:“那我們就繼續等着看好戲吧。”
……
話分兩頭,陸芸李艾天香樓以後怕再去其他地方又碰見讓自己難堪的事情,也怕在碰見昨天那些跟瘋了一樣追着她打罵的人,一路躲閃着回到了她孃家的破敗房子,卻沒想到,這裡還有個‘驚喜’在等着她!
原本房子就已經破敗地搖搖欲墜,彷彿稍微推一下就會倒的樣子,裡面也沒有幾個像樣的傢俱,不是缺了腿的桌椅就是隻有一塊木板的簡陋的木牀,可當陸芸走進去看見裡面的光景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氣暈過去!
只見原本被她放在牀上的不包袱已經被人打開,裡面的幾件衣裳被撕得稀碎,布條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桌椅都被砸壞,連昨天睡得她腰痠背痛遭她嫌棄的木頭牀板都被人砸得稀巴爛!屋子裡就沒一件完整的東西,甚至連落腳的地上都沒有,滿是狼藉,她從秦家拿回來的東西也都用不了了!
陸芸臉色慘白地看着屋子裡的一切,終於撐不住跌坐在地上,悲憤得痛哭起來,邊哭還邊罵着,“到底是哪個缺德的這麼沒人性這麼破的房子還來砸!到底讓不讓人活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要被人這麼算計啊!”
缺德?沒人性?造孽?被人算計?陸夫人,你不覺得這些話很熟悉嗎?可不就是在形容你自己嗎!
那些人只是在她不在的時候把屋子砸了她就該謝天謝地了,如果當時她沒出門,就怕她也被一塊兒‘砸’得鼻青臉腫了!都到這份田地了還半點醒悟之心都沒有,罵着罵着又開始把錯全安到唐雲瑾還有秦梟身上,這種女人,只能說是,死不足惜。
陸芸邊哭邊罵了半天,發現身邊連個安撫的丫鬟也沒有,也沒人會給她整理,看着滿地狼藉最後只能悻悻地站起來開始收拾屋子。
壞掉的東西全部都扔出去,桌椅,衣裳,還有木頭牀板,等把這些全清出去,十多年沒幹過粗重活的陸芸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腿肚子直打顫,站都站不住了。
雙手也在搬木頭的時候被木屑扎出了好些細小的傷口,不是特別疼,但那種癢癢的感覺讓她很是難受。
壞掉的東西全清理掉以後屋子徹底空了下來,除了陸芸自己,什麼都不剩了。陸芸看着空空如也的破房子,大腦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好。
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升出了一種‘與其這麼活着還不如死了乾脆’的想法,像唐雲瑾等人想的,讓陸芸給曾經不放在眼裡的人做工比殺了她還難受,讓她重新過上苦日子同樣也讓她備受煎熬,哪怕心底深處其實隱隱有預感,她可能再也回不去秦家,不想吃不飽穿不暖就必須去做工,可潛意識裡還是會故意忽略掉這些念頭,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得過且過。
不管秦家回不回得去,至少秦牧還在秦家,只要他還在,她這個當孃的總不至於餓死。
破屋子裡連張能睡人的牀都沒有,陸芸一想到晚上可能要在地上睡,再看看因爲昨夜下的大雨溼噠噠的地面,當即決定去找秦牧拿些銀子!
那些來砸屋子的人肯定是昨天追打她的人錯不了,既然他們都已經知道自己的落腳之處就在這裡,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不會再來?她必須換個地方住才行!
說做就做,陸芸小心地揣好身上僅剩的十三兩銀子,再一次出門,這一次是奔着秦家而去。
她離開以後秦家就沒人守着了,但街上還是有來往的行人,爲了避免被人認出來,陸芸還特意走的後門,敲門之後是一個後廚的丫鬟開的門,那丫鬟見了陸芸嚇了一跳,脫口叫了一聲二夫人,讓原本不耐的陸芸臉色好了許多,卻沒注意到丫鬟叫完就反射性地抿緊了脣,暗自懊惱二少爺回來過一趟特意囑咐過以後秦家沒有二夫人,如果誰還敢叫二夫人就離開秦家呢。
陸芸讓丫鬟去把秦牧叫來,丫鬟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在陸芸一如既往的瞪視下點頭答應了。
陸芸來找秦牧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秦老爺子,三房四房的院裡,老爺子只當做不知道這回事,根本懶得理會,三房四房倒是都解氣的很,她陸芸也有今天啊!
三房馮佩還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陸芸的好戲,可想想最後還是作罷了,這時候去做些引人注意的事只會被人惦記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不親眼看到陸芸的慘況,她也能想象的出來。
昨天陸芸走的時候身上帶的銀錢首飾可不少,省着點也夠她花上不短的日子了,可這才第二天就來找秦牧,能是爲了什麼?肯定是身上的銀子不夠了,來伸手要錢來了!
想當年陸芸的孃家人不也在陸芸做了秦家二夫人以後幾次到秦家來找她要錢嗎,風水輪流轉,現在成了她找自己兒子要錢了,當初陸芸還嫌她孃家人丟人現眼,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不愧都是陸家人,身上留的都是一樣的血,骨子裡根本就是一樣的!都是把秦家當成了搖錢樹。
以前陸芸是這顆之前的搖錢樹,現在是她兒子秦牧!
秦牧倒是不意外陸芸的到來,他早就聽人說了昨天的事情,知道他娘身上肯定沒剩下什麼銀子,更清楚她受不得苦,一聽說她來了直接拿着幾張銀票過去送給她。
陸芸拿着三張一百兩的銀票差點激動地哭出來!
這錢是秦牧自己的錢,並不是從鋪子裡拿的,鋪子裡的所有賬目都記錄在冊,少了任何一筆錢到時候被查出來了他都會有麻煩,所以只能把自己的錢拿出來給他娘。
陸芸把離開秦家以後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跟秦牧都說了一遍,說道後面眼淚再一次掉下來,滿心滿臉的委屈,抓着秦牧的胳膊叮囑道:“牧兒,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娘回秦家!”
秦牧道:“我會的,娘,你先找個僻靜的地方住下來,別隨便出去再讓人認出來,這銀票也省着點花。”
陸芸道:“我知道了!”
母子倆說了兩句話就因爲秦牧鋪子裡還有事分開了,陸芸手裡有了錢頓時也有了底氣,去錢莊換了一百兩,其餘二百兩想了想先沒動,一馬當先地先去找了個位置比較偏僻人也不太多的地方花了三十兩銀子租了一年。
房子比她孃家的破房子好多了,屋子裡的用具也很齊全,雖然不如秦家住得舒服,但也能讓她舒舒服服地,不受人打擾地好好睡個覺了!
之後陸芸又給自己填了幾件衣裳,重新置辦了幾件首飾,簪子鐲子都不是品玉齋的,基本也都會十幾二十兩,以前這種便宜貨陸芸根本不會多看一眼,哪怕是現在買了也是諸多嫌棄,但身上一件行頭都沒有她只覺得渾身不舒坦,所以還是強忍着戴上了。
之後又在附近的一家飯館裡買了些酒菜,還有水果等等,亂七八糟的開銷下來一口氣就花了八十多兩!再加上她原來剩的十三兩,身上只剩二十兩銀子了。
陸芸自己也嚇了一跳,想到秦牧叮囑她要省着點花,心裡不免有些發虛,可再一想她這是因爲添置了些穿的用的纔會一下子花這麼多,接下來的日子裡沒什麼可買的,只需要保證溫飽,剩下的二百多兩肯定能堅持很長時間,便又放下心來。
唐雲瑾這邊有云霄盯梢,將陸芸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見她從秦牧那裡拿到了銀票又開始沒節制地揮霍起來,不禁冷笑連連。
落魄了還不忘了給自己買耳環手鐲簪子,衣裳還是在綢緞莊量身定做的,秦牧攤上這麼沒腦子的娘,可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接下來的幾天,陸芸的開銷的確沒一開始那麼大了,買點小玩意了吃點點心什麼的每次也只花個二三兩銀子,第三天的時候她又去取了一百兩,錢袋鼓起來了,一次花這麼點自然覺得自己很省,殊不知一次二三兩,再一次又二三兩,積累下來也有幾十兩銀子,於是,剩下的二百兩也在不到五天的時間裡被她花光了!
當陸芸發現三張銀票全取了,錢袋裡又只剩下不到十兩銀子的時候,完全愣住了。
怎麼會只剩下這麼點!?她這幾天明明沒怎麼花錢,怎麼會!難道被人偷了!?也不對啊,錢袋還是完好的,銀子怎麼就少了呢!
陸芸有些氣惱,細細地算了一下這些天買的東西,連着算了三遍最後發現居然真的都被自己花光了!
如果她這麼快就把三百兩都花光了再去找秦牧,怕是他也會氣惱自己的大手大腳吧。
陸芸心虛之下並沒有立刻再去找秦牧,而是想着先用剩下的十兩銀子再堅持幾天,還把前幾天纔買的鐲子耳環再一次拿去典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雖然價錢還是被壓得很低,但到底是讓陸芸手裡又多了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省着點一頓飯花二兩銀子,早上吃的又少,一天差不多五兩,也能堅持四天了,到那時也差不多是她用三百兩過了十天,這樣就不算短了吧?
可想的是很好,真正花起來銀子沒的還是很快,又過了兩天,這二十兩也僅剩下三兩,勉強夠她正在吃一頓飯,這下是再也撐不下去只能再去找秦牧了。
秦牧雖然和陸芸一樣也沒幹過重活,在秦家過得日子也是養尊處優的生活,但好歹秦家是做米糧生意的,他對於糧食的價格,還有凌城老百姓在吃食上面大約有多少開銷這類常識心裡是有底的,在他看來花上十兩銀子買最好的大米也夠他娘吃至少三個月了,其餘的錢買些蔬菜水果,哪怕再買點點心吃,再置辦點穿的用的,這三個月裡他娘也能生活的不錯。
可這才過多久?僅僅七天的時間,三百兩居然就給花光了!?
看着陸芸身上穿的上好布料做的衣裳,秦牧根本不需要問就猜得到這些錢都花到哪兒去了!這一刻,秦牧對自己的娘也有了前所未有的不耐煩和惱火。
他最近幾天被秦梟明裡暗裡地挑刺找麻煩已經焦頭爛額,勉強讓糧油鋪的生意一點點恢復過來已經很疲憊,有一部分虧損還是把他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填補的,他娘不體恤他的辛苦也就罷了,還給他增加負擔伸手要錢,並且毫不知收斂地依舊大手大腳,這如何不讓他惱火!
“娘,你知不知道這些天秦梟一直在找我的麻煩,指責我經營不當讓秦家的鋪子虧損太多,逼着爹一點點收回我手裡的鋪子!”秦牧皺着眉說道。
陸芸臉色大變,怒道:“他怎麼敢這麼做!那些鋪子是老爺交給你的,怎麼能再收回去!牧兒,你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這些天爲了不被他抓到把柄我把自己的錢大部分都拿來堵住了糧油鋪最近的虧損上,否則早就被收回去至少兩家鋪子了。”秦牧揉着眉心道:“娘,我手裡已經沒剩下多少銀子了,你花的這麼快,還讓我怎麼抱住鋪子。”
陸芸神色僵住,又心虛又氣惱,“你這是在怪娘給拖後腿嗎。”她才離開多久,他就嫌自己礙事了嗎?
“我沒這樣說,但娘你至少也該認清現在自己的境況,不要還像過去那樣大手大腳的亂買東西。”
“我這不是一時沒習慣嗎,我已經在適應了!”陸芸心裡也有不滿,她自覺如今已經省了很多,要是從前,三百兩銀子也就夠她去品玉齋買兩樣首飾,哪裡夠她用上七天的!她被趕出秦家心裡也很委屈啊,他不安慰也就罷了居然還責怪她拖累他?
“牧兒,我做那麼多事情還不都是爲了你嗎!如今因爲唐雲瑾的算計被趕出秦家一無所有,你不知道娘心裡的苦啊!牧兒,你一定要幫幫我,想辦法儘快讓我回秦家,外面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繼續了,只要我回到秦家,以後我們小心行事不要再讓秦梟和唐雲瑾抓到把柄,我一定能幫你鞏固在秦家的地位,讓老爺子想辦法把秦家家主的位置讓出來給你的!”
秦牧皺皺眉沒說話,他很清楚,老爺子根本沒打算讓他娘再回來,他也不是沒提過,可就提那麼一次,老爺子就直接說,讓她回來不可能,心疼了他大可以出去和他娘一塊兒住!
老爺子的意思雖然不是說連他一塊兒趕出秦家,他打理的鋪子也不會收回,但一旦他在外面住下,就怕老爺子對他也hi失望,不如以前那般重視,經過他孃的事情他在秦家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要是再做點讓老爺子不喜的事,再想得到秦家就難了!
在老爺子心裡,他和秦梟到底不一樣,秦梟在唐雲瑾那裡住了那麼久,老爺子心裡有不滿也沒說過狠話,只是每次提起都很惱火,但輪到他,就必須步步謹慎,小心行事了。
秦牧不想再和還拎不清自己的陸芸多說什麼,隨手從懷裡又拿出兩張百兩的銀票,道:“娘,短時間內爹怕是不會讓你回來了,我現在也沒那麼多銀子給你揮霍,這二百兩你省着用,若用光了,就想辦法先找個地方做工賺些工錢吧,你總不能每次花光了都找我要,三房四房那邊都知道你上次來找我,你不知道現在家裡有多少人背地裡說閒話,再這樣下去在他們心裡怕是我這個大少爺的分量越來越輕了。”
陸芸被他說的嚇了一跳,“那怎麼行!”秦牧可是唯一一個能想辦法讓她會秦家的倚仗,要是他在秦家失去了作用,她就真不用再癡心妄想了。
雖然讓她去做工她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可也不願意爲難自己一直看好的兒子,只好硬着頭皮點了頭。
秦牧也沒指望她真的做得到,這些話說出來也不過是在暗示她,這是他最後一次拿銀子給她,花光了就真的沒了,接下來就只能她自己想辦法。
陸芸的想法是,這二百兩銀子她省着花,能花多久就花多久,等到真的花沒了……到時候再說!
分開之前秦牧猜到這段時間陸芸怕都是在外面買飯菜吃菜會花的那麼快,還特意提醒了一下,陸芸這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白花了那麼多銀子!她早年在秦家做工,從前在孃家也都是自己做飯菜吃,十幾年沒做手藝也許沒多少,但還是會做的!只是太長時間不做壓根忘了還可以自己動手。
在看人臉色給人做工,和自己動手省吃儉用上,陸芸到底選擇了後者。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陸芸的開銷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大米買回來了,蔬菜肉也買了材料回來自己做,如此一來拿到那二百兩之後過了三天,她也不過才花了不到十兩銀子,這可把陸芸高興壞了!
三天十兩,三十天才一百兩,這二百兩銀子夠她花兩個月了!之前的三百兩才花了七天,這下秦牧不會再說她大手大腳拖他後腿了吧!
可是,唐雲瑾可能讓她過得越來越好,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嗎?
當然不!
在陸芸離開秦家的第十五天,陸芸這幾天沒被人找麻煩心也放下許多,心情不錯地出門打算買點菜,接過和一個十幾歲的衣着破舊的少年郎撞了一下,剛買的新鮮蔬菜撒了滿地,氣得大罵!那少年嚇得道了聲歉一溜煙地跑掉了,只留下陸芸一人一臉喪氣地撿菜。
在陸芸背後不遠處的拐角,少年將到手的錢袋交給對面的人,那人打開錢袋看見裡面的幾十兩銀子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滿意得點點頭,拿出十兩銀子交給少年。
少年連連道謝,然後愉快的走了。
雲霄隨手把錢袋收到懷裡,看了眼還沒發現丟了錢袋正往回走的陸芸,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時間也差不多了,雲瑾應該快準備出手了。
“啊——!”回到家裡不久的陸芸發現錢袋沒了以後發出尖銳的叫聲,緊接着破門而出驚慌地回到街上尋找!一邊在地上找一邊抓着過路的路人問有沒有看見一個錢袋,有沒有看見一個錢袋!
如今的陸芸打扮和當秦家二夫人時差了很多,這會兒又急的顧不上形象地直接半跪着滿地找錢袋,看起來就和滿大街隨處可見的中年大嬸沒什麼分別。
找了一會兒,陸芸猛然想到之前和一個少年撞了一下,一下子醒悟過來,怕是那少年根本就是個偷兒,把她的錢袋給偷走了!
“啊!我的錢袋!該死的混蛋!”陸芸崩潰地在街上沒命地大叫。
周圍的人對着她指指點點,只是沒人認出她來,只說着這人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瘋瘋癲癲的。
陸芸尖叫了半天發現根本沒有作用,又繼續到處打聽那個少年,只可惜一直到天黑也沒能找到人,最後只能一臉憤恨地回家。
把家裡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最後只找出來不到四兩銀子!大米還剩不少,但今天買的菜也只夠明天一天的份,剩下四兩銀子又能做什麼?去找秦牧怕也拿不出銀子來了,難道真的要去給人做工?
如果這時候換做是唐雲瑾,恐怕會做,四兩銀子可以做很多事,足夠她再開一家雲記酒鋪,畢竟當初她剛來的時候身上總共也只有原身辛苦攢下來的幾文錢,有四兩銀子做成本,已經多的不能再多了!
陸芸畢竟不是唐雲瑾,只會想着怎麼儘可能地省,卻不會想着怎麼讓這四兩銀子變得更多!
“小瑾,什麼時候把你手裡的東西交到官府去?”蘇塵笑着問唐雲瑾。
唐雲瑾拿出之前給蘇塵看過的那張紙,淡淡道:“就明天吧,張虎那些人怕也不能再繼續關下去了吧。”
“的確。”蘇塵之前讓官府的人想辦法多關張虎等人一些日子,無非是想辦法逼着張虎等人在牢裡鬧事,然後再找藉口繼續關他們,這幾天張虎等人都很老實,再用同樣的招數怕是不管用了。
“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們就等着看好戲吧,凌城的人也該都等急了。”這段時間陸芸幾乎可以說是銷聲匿跡,至少那些還時不時罵着陸芸的人都沒能找到陸芸,也是因爲最近陸芸的衣着打扮還有模樣卻是有了很大的變化,沒那麼好認了。
以前精心打扮之下看着還像個四十出頭的女子,現在卻像個快六十的奶奶輩,任誰也沒有火眼金睛能一下子認出她來,那得是多利的眼睛?怕是隻有背地裡暗戀陸芸的人才認得出來吧。
沒能找到陸芸這段時間關於秦家,關於陸芸的事也沒完全消退,誰讓雲記的客人還是絡繹不絕呢,只要唐雲瑾稍微花點心思,總能讓他們重新想起來她被陸芸算計地差點名譽掃地,一蹶不振,只要讓他們仍然記得陸芸這個人,那麼等明天罪狀呈上官府,他們找不到陸芸,官府那邊有她這邊提醒,自然能第一時間就把陸芸抓到!
“我已經忍不住想看見陸芸震驚的表情了。”蘇塵惡劣地勾起脣角,眸子裡滿是興味。
秦梟道:“她造了那麼多孽,也該還了。”
唐雲瑾看了秦梟一眼,她手裡的那些罪狀上能證明的陸芸做過的事當中,並不包括當初讓人綁架秦梟意圖撕票的事情,也就是說,就算她不爲了讓陸芸後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給她更多機會繼續報復陸芸,把手裡所有的籌碼的都拿出來,陸芸的罪名裡也不會包括害秦梟的這一項。
害秦梟的罪,只能靠着他們私底下自己和陸芸算了。
其實在她看來,哪怕是算計她,讓張虎等人攔截她的罪名,都比不上陸芸當初差點害死秦梟的罪!
“秦家既然已經把陸芸趕出來了,應該不會在知道陸芸被抓以後又插一腳進來吧?”蘇塵挑眉看向秦梟,眯起的眼睛裡帶着警告。
可別他們這邊一切都算好了就準備狠狠收拾陸芸的時候,秦家那邊又橫插一槓找麻煩。
“可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是秦家敢打擾了我們給小瑾出氣,到時候我可不會再放任秦家了!”要不是看在小瑾和秦梟的關係行,他早就直接對秦家出手了!
秦梟神色冷淡,“儘管放心,秦家不會插手,就算插手也不必理會,陸芸,絕對不能放過!”
蘇塵對這個答案顯然很滿意,笑着點頭,“這還差不多!”
唐雲瑾對蘇塵偶爾故意找秦梟的麻煩已經習以爲常,蘇塵這種做法總讓她有種老丈人考驗女婿的錯覺,當然蘇塵沒那麼老,準確說是像兄長替妹妹把關一樣,所以她也不阻止,反正秦梟都能應付的過來。
和秦梟十指交握,唐雲瑾眯着眼想到,等到把陸芸收拾掉,接下來就該幫秦梟把當初的事情解決掉了。
------題外話------
怎麼這兩天好像看的人很少?是因爲沒有主角的戲份,都是在寫關於討人厭的陸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