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的屋子亮着微弱的光,一進屋子,簡陋擺設一覽無遺。簡單的一張木板牀,一張桌子,一個小板凳。
屋內只有一盆燒的火紅的炭火,竹桃趴在牀上,蓋着兩牀的棉被,牀邊的錦瑟在伺候着。
聽見響聲,錦瑟站了起來,小臉上滿是淚痕。
“小姐。”
“我來看看竹桃。”雲溫婉走到牀邊,“她怎麼樣了?”
竹桃聽見響聲,見是雲溫婉,激動地想要坐起來,可是一動身上的傷口就疼得厲害,只好乖乖趴在牀上,擡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想出聲喚她,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她敷了藥,止住了血,就是這喉嚨……”錦瑟說着說着,突然哽咽了起來,不再說下去。
雲溫婉輕輕掀開被子,檢查了一下竹桃的傷口,全身上下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雖然止了血,也上了藥,但是有些地方還是化膿了,混着鮮血,觸目驚心。
“府裡大夫都怕事兒,不敢給好的藥,只能用普通的草藥……”
“知道了。”雲溫婉皺了皺眉,府裡的人也是欺軟怕硬的,打發下人去怕也拿不到藥,看來待會兒得自己去要了。
她坐到了牀邊,掐起竹桃的臉。
“張嘴。”
“張大些。”
“好了。”
看來竹桃是被人灌了水銀,整個口腔都有些腐爛。
上一世被雲錦鏽推倒,強行往她胸前的傷口上灌水銀,那種慘無人道的手法,如今也用在了竹桃的身上。
雲溫婉攥緊了拳頭,來日方長,這筆賬她記下了!
竹桃忽然伸出手,扯了扯雲溫婉的衣角,擡起頭,嘴巴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但是又似乎是想跟雲溫婉說什麼。
竹桃本是普通人家,在重男輕女的大梁,若不是位極人臣的富貴人家,女人永遠信奉着無才即是德的信條。所以竹桃若是發現了什麼,發不出聲音,便告訴不了雲溫婉。
“錦瑟,今晚在這兒陪着竹桃,好好照顧她。”雲溫婉站起來,
喚了紅袖,便出了碧玉院。
出了碧玉院,徑直便往府醫那兒去,夜色深沉,到的時候許多府醫已經睡下,只留下兩個不知名的學徒當值。
雲溫婉氣沖沖地闖進去,推開了門,嚇得還在看醫書的兩個小學徒嚇了一大跳。
“李大夫呢?”雲溫婉一進門就環顧四周,房間裡除了這兩個小學徒,沒有其他人。
李大夫是府裡最德高望重的大夫,據說是太后從皇宮裡調過來專門伺候老夫人的御醫,其閱歷是其他府醫所不能及的。如今竹桃受了這麼重的傷,天色已晚,不好去打擾老夫人,只能先來找李大夫。明日再向老夫人請罪。
其中一個小學徒站了起來,說道:“李大夫已經睡下許久了。”
睡了?
“叫他起來。”
“這個……”小學徒有些爲難,微微低頭,摸了一下鼻尖,“李大夫明兒一早還得去給老夫人把常脈,突然這麼叫起來,恐怕不太好吧……不如這樣,二小姐需要什麼藥,奴才可以幫你拿。”
雲溫婉本來是想讓李大夫幫竹桃看看傷勢的,如今天色確實晚了,這麼一來一回的折騰,怕會給王氏落下什麼把柄。她點了點頭,說道:“給我些上好的金瘡藥,還有天竺葵。”
那學徒聽了,便去取藥,開了好幾十個櫃子,才找到了天竺葵。但是他在包草藥的時候,手法又是那麼地嫺熟。
雲溫婉的目光停留在學徒的手上,頓了許久,忽然開口問道:“你是新來的?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學徒包藥的手頓了頓,又迅速恢復了正常,頭壓得很低,看不清楚表情:“奴才剛來不久,平日就跟着李大夫去長壽院看診,或者呆在這府醫院搗鼓草藥,所以二小姐不曾見過。”
雲溫婉沒再說話。
那學徒利落地包好了草藥,拿了一小瓶藥瓶,遞給雲溫婉。那拿着草藥的手,被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青綠色。
紅袖上前去接過藥,跟着雲溫婉轉身,腳還沒跨出門檻,雲溫婉卻在跟前停下了。卻聽雲溫婉
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學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雲溫婉是在問自己,這纔回答:“奴喚秋易。”
雲溫婉沒有說話,徑直地就走了。
那學徒隱在黑暗中,看着雲溫婉離去的背影,嘴角莫名勾起了一抹笑。
走出府醫醫院,快回到碧玉院的時候,紅袖纔開口問道:“那小大夫有些奇怪。”
小大夫,是方纔府醫院的那個學徒?
雲溫婉沒說話,其實她也感覺到了。
那學徒,來的不久,對府醫院草藥的擺放不清楚也是正常,反常的是,他包草藥的手法,不像是個剛入門的學徒。
那人看起來年紀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遞草藥給她時,她能清楚地聞到他手上的藥味,手的顏色也因爲長期被草藥浸泡而染上一層青綠色。
怕又是王氏搞的鬼。
她過幾日要外出去護國寺,自然是犯不着讓王氏費那麼大勁安插一個人在府醫院的。而那名喚秋易的小學徒,又是跟着李大夫的……
雲溫婉頓了頓,上次去老夫人那兒,安神香的味道濃得讓人窒息。安神香雖然對人有害,可是在那封閉的屋子裡,長期聞了,也是受不了的。
回到碧玉院,紅袖便拿了盆,升了火。木炭屋子裡被火燒的通紅,綻開鮮紅的火花,即使不點燈,也足以着涼整個屋子。
“紅袖。”
“是。”
“把方纔從府醫那拿的草藥拿過來。”
“是。”紅袖放下手裡的木炭,拿了藥過來,卻見雲溫婉接過草藥,把外面的一層拆開,將藥紙裡的草藥全部倒入火盆裡,又將金瘡藥打開,將裡面的藥粉也倒入火盆中。
乾淨利落得讓一旁的紅袖看得一愣一愣的。
想想也是,那小學徒有問題,拿的藥恐怕也有問題。
雲溫婉把包草藥的藥紙遞給紅袖,吩咐她去放到廚房的藥罐旁,金瘡藥藥瓶則丟到離她的房間不遠的草叢裡。
處理好這些,雲溫婉才放心躺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