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劍術。
東勝洲最常見的靈脩技藝。上至靈脩居士,下至未入門的童子,都會修行御劍術。
在某一種層面上說,御劍術跟武道境界一樣,並沒有準確的界限。即使小成的童子,也能使出不錯的劍招。修練大成的靈脩居士,亦未必能控制自如。兩者不同的是,御劍術屬於力量範疇,而武道境界屬於精神範疇。
當然,力量越強之人。
無論應用御劍術還是武道境界,都同樣威力百倍。
東勝洲歷史以來,劍道名士無數。在當代,就有紫竹園主人以及新秀倪裳。相對的,青史留名的‘刀客’百份之百都是名將名帥,或者建國立業的帝皇。
絕大部分的武者,實力達到一定程度都會改刀爲劍,學習更精妙的招式。
最重要,東勝洲還有這樣的流言……
刀斬聖獸,以一敵一。劍御聖獸,以一敵百。
在劍道之上,能以一劍敵百獸的人物,都會冠以‘劍師’名號。紫竹園主人以及倪裳,都是這種萬人仰望的級別。光憑手上一劍,就能與丹藥大師華宗和煅鑄大師魯升道齊名,可見其威望之高。
唐國皇殿中,衆人還震驚於葉揚的御劍術。
除了李青絲微微有異,大家都沒有回過神來。在他們看來,葉揚的憑空一劍,也是‘御’道之一。
“葉大師好本事,”水雲山言不由衷地讚歎:“御劍術的確神奇無比,但本座相信千百年之後,瀛洲也會有自己的御刀術。凡是守成者,永遠沒有進步。我們瀛洲學習進取,一定會創造新的奇蹟。”
葉揚嘴角微嘲,也不答話。
手一揮,拋出黑劍。
“一江春水向東流!”水雲山倒也識貨,一眼就看出葉揚配兵。看到葉揚拋劍在自己面前,不禁心中暗喜。葉揚不單丹道藥理甚高,還是頂端的附靈煅鑄大師。若能觀摩學習到他的鑄劍之術,也算天大的收穫。
水雲山小心翼翼地執起黑劍,慢慢抽出長度嚇人的劍刃。
他心中暗暗吐槽:將劍器煅鑄得這麼長,爲什麼不乾脆鑄一支長槍呢。
入手後,水雲山細細觀摩。
瀛洲使團各人都暗暗奇怪,水雲先生的反應,未免太奇怪了吧。
這黑色長劍,還有什麼奇特之處不成?
良久,水雲山額頭微微見汗。呼吸,也越來越急速。盯着黑劍,就像想在上面盯出一個窟窿似的。衆人都有點不耐煩了,水雲山終於緩緩坐下,滿臉失望之色。
旁邊的侍從,連忙將黑劍送回葉揚手中。
水雲山神色慘淡,就像剛打了敗仗的將軍,眼中還有愧色。
“拿過來。”羅盾看到水雲山這副模樣,不禁大爲好奇。黑劍一江春水向東流,他最少看過一百次,根本沒什麼值得好奇的。雖說葉揚時不時升級一下,增加一點靈陣劍招。
但是……
仍然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入手之後,羅盾才發覺黑劍已經不一樣了。此時,它貌似一點威能都沒有,就像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破舊兵器。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劍器根本不像打造。劍身劍體,渾然天成,就像一塊天然礦石。剛剛好,它長成了一把長劍的模樣。
無論怎麼看,都沒有手工打造的感覺。
變差啦?
還是老葉升級失敗了?
羅盾正想問話,發現鐵塔也一樣驚愕。他的手上,獵王爪更握得吱吱作響。
不對!
見此情形,羅盾猛然醒悟,瞬間祭出六合盾。兩兩對比,馬上明白什麼地方不合理了。葉揚的黑色長劍,是用星隕鐵和幽冥黑鈺等多種頂級金屬,熔合煅鑄。其它的不說,光是幽冥黑鈺就有某種驚人氣息,十米內都能感應其威。
何況,還有星隕鐵的奇異特性。
此時黑劍,竟然什麼都不現,就似一把普通的長劍。
兵器不是人。
弱者要裝強者很難,強者要裝弱者很容易。相反,低級兵器只要模樣鮮亮,也像名兵利器一般。真正的名兵利器,卻很難飾成低級兵器。要騙無知平民,倒不算難事。
可是水雲山和自己,都是先天至尊級武者。
眼力再差,也有強力罡氣。
羅盾不信邪了,催生罡氣真逼黑劍。
如像潮水般的罡氣,風涌而出,像漩渦般注入黑劍當中。殿中勁風飛揚,黑劍仍然半死不活的模樣,沒有一絲變化。就算羅盾控制罡氣,發力繼續注入,哪怕有損傷也在所不惜。
黑色長劍,仍然像‘不存在’的東西一般,毫不受力。
“呼!”
羅盾長呼一口氣,轉頭道:“真邪門了,老葉,你是怎麼將極品金屬的威能移除的,竟然一點都不受力?不會是你靈陣附太多,這把劍已經廢了吧。”
葉揚也不答話,手指輕彈。
‘叭’聲的微響,就像一個信號。
瞬息間,黑劍猛然散發驚天動地的威能,如同魔神降世。兇涌而出的氣浪,將整個內殿衝擊得斑駁破破裂。一道劍氣沖天而起,掀翻宮殿的頂部後,直入雲際。
緩緩間,天空的雲彩都一分爲二。
像有無形力量,將它割裂兩半。
殿中弱小的侍從和藝師,根本止不住戰顫。就像有遠古兇獸張口,利齒及頂觸面一般。整個內殿的空氣,也像被凝固了一般,連呼吸都困難無比。
黑劍有微影透出。
接觸到葉揚這個主人時,緩緩聯繫起來,冒出一個七米高大的黑色影子。
如人,似獸。
黑影手爪執劍,緩緩歸鞘。隨着輕微動作,一切奇能威勢,都在歸鞘動作中漸漸消失。黑色巨影連自己本體,也一迸收歸鞘內,如黑水般注入。
幾息間,一切迴歸平靜。
黑色長劍,回覆平凡不起眼的模樣。
除了破爛掀頂的內殿,汗溼的侍從和藝師,以及天空一分爲二的雲朵,能證明方纔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那把黑色長劍與之前相比,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就似從來沒有觸動過半分。
“呼!”
羅盾又長長地呼了一氣,猛地搖了搖頭,爲自己醒神。
在那一瞬間,他還以爲自己會被黑劍幹掉呢。
那個半人半獸的黑色巨影,絕對不是易予的貨色。不管它是黑劍靈陣之能,還是葉揚的技法,總之,行止間都有一種滅國傾城的威勢。隱隱覺得,‘它’只要一揮劍,那整個皇城都得完蛋。
“李青絲小姐不愧是東勝洲五師之一,心性堅定,讓人佩服。”
葉揚看到李青絲不驚不變,讚歎道。
“葉大師過獎了,妾身只是嚇傻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呢。沒想到葉大師的寶劍這麼嚇人,早知道妾身就不來了,免得嚇出一身冷汗。”李青絲小手微微扇風,一副嚇汗了的模樣。
香風,越發清幽。
嗅之,如置荷塘花境。
“呵,葉某的劍要是嚇跑了青絲小姐,那罪過可大了。要知道,瀛洲客人一心要與青絲小姐較藝。他們爲此,可是苦等多日了。早聞青絲小姐藝如天人,帝王將相難得一見。今天有幸,葉某也不能壞了氣氛……”
葉揚說話間,右手輕揮。
一股淡青色的風息,飄揚開來。
所過之處,碎石裂壁皆回覆原樣。就連朱墨金粉的宮牆壁畫,亦然迴歸完整模相。淡青靈風,就像萬能膠水,將一切被黑劍破壞的東西,都一一修復補全。宮殿頂部,亦然還原了模樣。
整個大殿,就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瀛洲使者們,汗衣倒是更溼了一些。
靈脩者。
奇能之士。
今天一見,他們才知道,瀛洲要自比東勝洲還是差得太遠。最少,這紫青靈氣的修練,就是一道巨大的天塹。即使瀛洲人再努力,仍然有絕對無法媲美的技藝與力量。
“葉大師好本事,真讓妾身驚歎不已。”李青絲說是驚訝,眼中卻是笑意盈盈:“傳聞葉大師博學百家,不知道在詩詞字畫上面,又有否建樹?瀛洲遠客,妾身自會迎接,只不知道妾身是否有幸,能與先生會一會筆墨曲樂呢?”
李青絲擺明沒將瀛洲人看在眼裡,卻對葉揚遞上了挑戰書。
美人笑語,神情期待。
似待恩澤。
葉揚聞言,忽然深思起來。三五息後,嘴角微彎,輕笑道:“青絲小姐相請,葉某恭不如從命。但是說到詩詞,葉某是一竅不通。寫書或者作畫,倒也能入眼。”
“那好,”李青絲轉向瀛洲使者們,微微點頭:“妾身遲來,還請諸位貴客原諒。葉大師有興趣一同論文作畫,不知各位能否賞臉?”
水雲山等人聞言,本來是很不樂意的。
面對東勝洲第一樂師李青絲,他們就算加起來也沒半點勝算。
但是……
葉揚摻入一腳,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且不管葉揚在打什麼主意,總之一個不通詩詞的人,字畫作得好纔怪。贏不了李青絲,勝過葉揚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何況他們身爲挑戰一方,就算葉揚沒加進來,也不能退縮。
“青絲小姐言重,是我們唐突了。既然葉大師也是藝學大師,那我們就以畫會友……山木秋,你跟兩位大師討教討教,學習一下東勝洲的藝畫之風。”水雲山作爲代表,自然要站出來應戰。
“是,水雲先生。”
一位儒雅文士模樣的老者,緩緩步出,朝李青絲微微一禮。
看到葉揚,沒有絲毫動作。
在他心裡面,技藝界中根本沒有葉揚這號人物,無須正眼去看。
“請。”
李青絲見葉揚不言不動,連忙回禮。
技藝比賽,並沒有什麼規定可言。這些眼高於頂的人物,並不會因爲唐王喜歡什麼,或者大家喜歡什麼,就照樣去做。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羅盾,鐵塔和葉影,早聽葉揚的提醒,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觀看兩人作畫。
他們都感覺,在提筆瞬間,兩人的神情動作都變了。
兩人……就像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此時,任何力量都無法妨礙他們,任何聲色都無法影響他們。就連劃筆動作,都渾然天成,沒有一絲絲的多餘動作。如同最優秀的微雕大師,在一根頭髮上雕刻一篇文章,動作不多半分半毫。
隱隱間,連羅盾這種無知這徒,也覺得兩人有別。
李青絲執筆後,就像控制了一個小小的世界。筆墨畫紙,都在她的操縱當中。
反觀山木秋,僅止融入其中,連成一體而已。
猛然,靈光閃現。
羅盾,鐵塔和葉影三人同時齊身而起。在這一瞬間,他們似乎又回到與葉揚對戰的時候。那時候,自己無論出招和收招,動手還是動腳,都在葉揚的意料當中。他隨便一招,自己就會送上喂拳。自己苦心佈置暗招,還沒有出完,葉揚已經擋在前面了。
此情此境,亦然一模一樣。
山木秋之比李青絲,同樣面臨如此境地。他所有一切努力,似乎都在李青絲隨意揮筆中,化解於無形。
越畫下去,只會輸得越慘。
李青絲就像一個掌控者,山木秋僅是掌控中努力掙脫的人。
羅盾和鐵塔從來沒有想過,一場完全沒有力量的較量,亦然如此的輝煌。這時候,李青絲跟凌壓天下的武者並沒有任何分別,只不過她動的是筆,而不是劍。
“來,幫個忙。”
葉揚看到三人反應,滿意地笑了。將黑劍交給一位侍從,說道:“使用你的罡氣,感應劍中開啓的靈陣。然後,在牆壁上施展出來,麻煩你了。”
侍從接過黑劍,正一臉茫然。
貴客吩咐,他只能照做。心裡卻想,憑自己四階的罡氣,能做得了什麼。
衆人也暗暗奇怪。
葉揚到現都不動手作畫,反倒將劍交給侍從,這是什麼意思?早聞‘一江春水向東流’,每字都有不同招式。但是,這跟作畫有什麼關係?
只見侍從罡氣微現,拔出長劍後,古怪起舞。隨着靈陣,施展唯一一招劍技。
口中喃喃……
“筆墨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