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拉娜婭肚子下貼着的木頭往下折了一點點。
她能夠穩住自己的身形,背面朝上就已經是很艱難了,有任何一絲破壞平衡的因素,她都有抓不穩而掉下去的可能。
應該是年代已久的原因,這木樑的質感格外地軟,還有點……酥脆,這個詞當然不是隻能形容食物的口感。如果是剛剛打製好的長條木,被人大力掰斷或者像小拉娜婭這樣壓斷,會立即發出崩然的脆響,很可能還會像開煙花那樣蹦出一些木屑,並且給折斷木頭的人一個很強的反衝力。
可小拉娜婭意識到木樑斷了的時候,不但沒有聽到“啪”的一聲脆響,也沒有被木樑被崴斷的尖銳部分刺傷,好像她抱着的不是一根木頭,而是用什麼魔法凝聚在一起的一條木屑柱子,然後她給壓散了。
小拉娜婭緊緊抱着木樑,隨着斷點往下劃了四分之一個圓弧,“邦”的一聲,撞在了對面的書架上。
又是一臉的灰。剛纔在門後撞了一背的灰,這下身體前面也遭殃,她身上沒有哪個地方是乾淨的了。
小拉娜婭揉了揉被撞出一塊紅印的額頭,她現在還覺得天旋地轉的,但是——
這下好像是徹底出不去了?!
在她目前所能及的視野中,門就頭頂上那一個,此時還被那頭巨蜥霸佔着,巨蜥見小拉娜婭到了地面,搖擺着大長條身子就從牆上游了下來。
小拉娜婭很是厭惡自己身上的這一層厚厚的灰,然而現在明顯是保命要緊。
當眼前終於不花的時候,小拉娜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原來書架不止剛纔在上面看到的那些,這裡並不是一個正方形的房間,而是以一個對稱的形狀繼續向裡延伸,中間是一條寬寬的走廊,長度……至少有一百米!
巨蜥越來越近了,小拉娜婭並沒有撒開腳丫子就往裡面跑,而是來到最近的一座書架下面,順着上面的隔板爬了上去。
這裡的書架大都高得離譜,看來在這裡藏書取書的也不會是普通人了,普通人夠不到的,只有會漂浮術的魔法師才能拿到最上面的書。
而且,每一座書架與後面的書架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也就一米左右了,小拉娜婭準備欺負欺負這隻巨蜥,因爲,巨蜥只會爬,而不會跳!
不被吃掉的方法是找到了,但是怎麼出去呢?
巨蜥果然遊了上來,小拉娜婭腳底一陣顫動,要是巨蜥的動作幅度再大一點的話,這書架可能就要倒下去了。
怪物果然是怪物,智商還是比不過人類。
小拉娜婭輕身往後方的書架頂端一躍,那傻不隆冬的巨蜥纔剛剛把整個身子在書架頂端擺平。巨蜥太大,而書架又太窄,它的四個爪子甚至都沒地方放,無法快速爬動了,更不可能跳到小拉娜婭所在的地方去,只能趴在原地。
如果巨蜥能做出像人類那麼生動的表情的話……小拉娜婭心裡也正想着這事,忽然笑了笑。
看來現在不用到處逃命了,小拉娜婭得找到能讓她出去的方法。
“嘶嘶……”巨蜥吐信子的聲音仍是在無形間給小拉娜婭一種強大的威懾力,再加上那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這樣陰暗的地方顯得特別可怖。
巨蜥無法攻擊到她,小拉娜婭也這麼盯着巨蜥一會,忽然突發奇想,如果她對着巨蜥所在的書架釋放一個小火球——或者幾十個小火球,會發生什麼?
接着她馬上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這裡面裝的都是什麼?是書啊!自己不想活命了麼?
也許這個地方不止那一扇門可以出去呢?想到這裡,小拉娜婭還是決定接着往前走,不對,往前跳。
“你看起來很困惑。”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拉娜婭聽到這怪腔怪調的說話聲,首先便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她環顧了四周,還是沒有找到誰在說話。
“我在這裡感應到了一樣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去給我把它拿過來——”
根據聲音的方位,小拉娜婭一點一點地轉過頭去,哪怕她再不敢相信,也得信了,那巨蜥居然在跟她說話!
“——我可以不吃你,並且把你駝出去。”那巨蜥接着說道。
小拉娜婭一動不動地看着巨蜥,好像在消化巨蜥的話,過了一會後,她問道:“你的主人是誰?”
巨蜥遲疑了片刻,眼皮上下翻動了一陣,說道:“你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你爲什麼不問我諸如‘你怎麼會說話?’,或者‘真的嗎?’之類的問題?”
“我爲什麼要糾結你怎麼會說話?”小拉娜婭這麼說着,實則她的心裡也是想知道得緊,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處於懵懂的階段,照她這種性格,碰到什麼新奇的事情都要探索個究竟的,“先回答我,你的主人是誰?”
小拉娜婭這是要盤算着找它的主人算賬去,把這巨蜥的罪行一一抖落出來,然後讓它的主人給它餓三個月的肚子……不不,這種懲罰太沒趣了,一定要毒打它一頓,要是它主人高興拿它的眼睛或者舌頭做實驗也行啊!
這次密室之行的罪可不能白受了,小拉娜婭心裡可記仇呢,她雙親的死不過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她早就盤算着哪天變強以後把那些祭司全部殺光了,也不多這一隻蜥蜴。
那巨蜥眨了眨眼,似乎猜到了小拉娜婭的企圖,說實話一頭怪物的智商突然憑空飆升這麼多,是個人都要震驚的,“那我又爲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人類,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給我去找那東西,要麼我們比比到底誰先被餓死!”
小拉娜婭這才意識到,很多怪物都是可以長時間不進食的,這下就真的只能聽這巨蜥的話了。
“好吧,那東西在哪裡?”
“嗯……你等等,我在感應它……有了,在你這個位置往裡數第九個書架上,我感受到了它無窮無盡的力量與智慧,你快去把它拿給我!”
第九個……小拉娜婭起身便往裡跳去,不一會的功夫便到了第九個書架的頂端,巨蜥所說的東西,應該就是這裡面的書的其中一本了,但是……她不知道是哪一本啊!
“爲什麼我感覺不到什麼力量與智慧?”小拉娜婭自言自語道,她想過那巨蜥是不是騙她玩的,但巨蜥突然會說話,肯定不是沒有原因的,難道就是因爲那本書?
“喂,你能不能過來指一下是哪一本?”
巨蜥的頭扭了過來,但它並沒有從書架頂端爬下去,而是伸出了一隻爪子,朝前指了指。
小拉娜婭趴下身子,順着巨蜥所指的方向一看,她又頭大了,這裡面的書全部被灰濛住了,長得也基本一個樣,這指的到底是哪本?
真是個懶怪物,當初追自己的時候怎麼追得那麼起勁的?
有一個事實,並且是小拉娜婭不敢相信的事實已經發生了,那就是那頭巨蜥的智慧已經遠遠超過了她,準確地來說這不是懶,而是一種藐視!在巨蜥沒有獲得這“智慧”的時候,它心裡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填飽肚子。但是它已經獲得了智慧,它便和所有智慧生命一樣,渴望着變強!
“你還要繼續呆在‘你的過去’中嗎?我的精神力快要支撐不住了,到時候沒辦法把你送出去!”
拉娜婭剛開始在那一排書架上辨認哪一本纔是空間魔法古書,腦海裡徑自傳來艾德瑞安的話語,讓她剛剛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是啊,維持這樣的場景是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的,拉娜婭光顧着關注小時候的自己了,而全然忘記了維持這一切的人的處境。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也看到最後了,無非就是這小傢伙拿到了古書,然後無意地獲得了裡面的神識之力……
“啊!”剛想着,小拉娜婭帶着一本書,從書架中段摔了下來。那書比她上半身還大,壓得又緊,扯出來的時候力度沒控制好,連人帶書一起掉下去了。
這小傢伙還挺機靈的,飛快把書打開,護住了頭部,纔沒有落得個腦袋開花的下場。
拉娜婭稍微一瞥,便知道就是這本了,於是她迴應着腦海中的聲音道:“好吧,那你現在送我出去吧!”
“哇……這是,空間魔法?”小拉娜婭很快就發出了驚歎聲,一頁頁地往後翻去。
拉娜婭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小傢伙翻得很快,沒過多久就快翻完了,而拉娜婭自己的身體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正在慢慢變弱。
“我們到此爲止了,我會讓自己忘記屬於你的一切,我的繼承者會替我報仇……”
“這什麼呀,這字還是淡金色的,真好看……”
拉娜婭的眼前逐漸被黑暗取代,小傢伙在心中的默唸聲模模糊糊地傳入拉娜婭腦海中。
什麼……
報仇?忘記……一切?
“啊!”小拉娜婭的手指觸碰到書的最後一頁那行淡金色的文字上,那些文字忽然從內部放射出耀眼的光線。
“等一下!”同時拉娜婭趕忙對艾德瑞安喊道,她走得太急了,還根本沒聽清小傢伙說了什麼!
但是召回術無法中斷,拉娜婭的面前終於還是變成了一片無聲無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