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夜,風都是寒涼的,衣領卻都被汗水浸透,全身的血管都在搏動,手心在發脹、發燙,每一根手指的指間都在顫抖。
剛纔自己差一點就死了,面前又是接踵而至的衆多夜魘契約者與惡魔士兵,拉娜婭迅速撤退,隱藏進黑暗中,心裡卻在想着那道救了自己的黑影。
那感覺很是熟悉,是什麼來着……
影誓寒光?!
如果是真的話,這個答案,也太恐怖了。茉崔蒂也在夜魘軍團中,那天輝這場仗是敗了。茉崔蒂一個人就能牽制住拉娜婭,剩下的還有何畏懼。
可是又解釋不了茉崔蒂爲什麼要救自己,而且戰發的始終都未曾露面過。
“對了,對付影魔,只要對他說‘酒’這個字就可以了。”沒有餘地再想那麼多了,拉娜婭向其他人彙報道。同時,她也在等待,重新回到戰場的時機。
很快,天輝軍團中便此起彼伏地響起‘酒’這個字,像是所有的人聯合起來,發動一道相當強勁的封印魔法。
“呃啊啊啊啊——”
影魔果然變得十分痛苦,他的聲音,不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吶喊,更像是哭號和嘆息。
“爲什麼會這樣?”天輝等人心存疑惑。
“我覺得……我們這樣反而會激怒他。”普里斯特皺起眉頭,“他剛剛已經失控殺了一片惡魔士兵了,少說二十來個。”
“不行,就算我們能暫時拖住影魔,但地獄火擋不住!首領,天怒法師們的魔法也差不多耗盡了,我們已經沒有火力了!”
對於這些渺小的人類來說,地獄火的高大,就等同於影魔。拉娜婭正算計着從哪條路繞過去,讓地獄火成爲一堆沒用的石頭,突然她發覺自己左手已經空了。
拿着聖者遺物的那隻手。
“哈哈哈哈哈!”阿卡莎已經飛至空中,她最喜歡看這些不會飛的蠢貨拿她沒辦法的樣子。笑話是遠遠不夠的,她還原地轉了一圈,拋出一個飛吻:“再見!”
最近的地獄裂隙,距離阿卡莎僅僅百米以內。
以阿卡莎的能力,應該不足以瞬間關閉裂隙,但現世的人要是追進地獄,難以自保不說,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小紫,攔住她!”
聖者遺物怎麼能給夜魘搶了去,那本來就是天輝的東西!
阿卡莎是理智的,她沒有戀戰,她的目標只有一個,聖者遺物。在逃脫之前,她會死死地抓着它的,除非她的手被砍斷!
地獄裂隙在地面,阿卡莎飛過一段距離,不得不再降下高度。也察覺到身後有人在追她,她沒有絲毫的膽怯,聖者遺物到了她手裡,也就變成了她的武器,誰來都討不到便宜。
原本能對阿卡莎造成一定威脅的小紫,如今也不是她的對手,聖者遺物哪怕只是一截沒有刀刃的柄,也能輕鬆擋下小紫任何形式的攻擊,同時,阿卡莎也在不斷地後退,接近她的終點。
小紫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尤其是當它知道拉娜婭通過心靈傳音對它示意的時候,它陡然加速,衝到阿卡莎前面,以自己的身軀擋住地獄裂隙。與此同時暗處射來一道金色箭光,阿卡莎第一時間看見了,下意識向身後閃爍,以爲穿入地獄就可以躲開了,但她的位置紋絲不動。
她心裡猛地一驚,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隨着“砰”的一聲巨響,箭矢撞在聖者遺物上,強烈的震擊讓聖者遺物脫手落下,而小紫也眼疾手快地衝了過去,在聖者遺物掉在地上之前,一把抄走。
阿卡莎愣了愣神,心中又氣又惱,但是拉娜婭已經長了個心眼,想再搶回來,已經不可能了。
拉娜婭和小紫也不再多留,爲天輝分擔壓力纔是要事。
“可惡……”阿卡莎咬了咬牙,這次她就是衝着聖者遺物而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影魔已經處在瀕臨發狂的邊緣。據亞特所說,影魔之前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詩來,而一提到詩人,條件反射地都會聯想到酒。看來影魔在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也是個嗜酒之徒,甚至[酒]已經成了他的詛咒。
經過拉娜婭和小紫巧妙的牽引,影魔第二次將自己的魔能爆發在地獄火身上。借敵之手,殺敵之人,固然驚險,但現在對天輝來說有嚴重威脅的,只剩一個敵人了。但是,在吸收了地獄火的靈魂之後,影魔的力量又壯大了幾分,比之前更難對付。
拉娜婭還發現,聖者遺物的攻擊,是可以淨化魔能的,也就是說,只要不遺餘力地死撐,增援不斷,把這麼一頭大魔物毀滅,也不是沒有希望。
儘管十分渺茫。
“爲什麼我突然覺得熱起來了?”其中一個天輝弓箭兵道。
“我們在戰鬥,當然會熱!別開小差,能多殺一個是一個……”
“不,是熱得難受!”
“那邊起火了!”邊緣的士兵叫道。
有的人便看了過去,天吶,這哪叫起火?小半邊天都被染得通紅,彷彿雲都被火燒着了,天色兩分,一邊漆黑,一邊火紅,紅的部分,還在不斷蔓延着壓過來,鋪天蓋地的壓過來。
火光,不止在天上,地平線也有,而且燒得更烈,也正朝他們蔓延過來。
末日臨近!
“醒醒吧,奈文摩爾,放棄原來的自己!”憑空出現的一簇火焰,化作背生骨翼的偉岸的身形。
奇蹟是,影魔竟被一語點醒,眯着眼回神幾秒後,順手將天輝前排的盾兵轟得一乾二淨!
天輝衆人此時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絕望!
路西法!
這兩者都是地獄中的王級人物,一個就夠一大支軍團好受的了,現在他們兩個要聯手!
“怎麼辦?路西法都來了,我們肯定要……”茉崔蒂焦急地給墨丘利打信號。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他不是我叫過去的。難道你想讓我救走你?醒醒吧,是你自己非要走上這條路的,我雖然不會害你,但你的生死,也已經和我無關了。”
“你怎麼這麼無情……?”
“我是鬼魂,鬼魂沒有感情。”
茉崔蒂猛然醒悟,之前一直不這麼覺得,是因爲她自己也沒什麼牽掛,而現在,茉崔蒂潛移默化地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對比之下,墨丘利就算曾經同她如影隨形,也算不上什麼。
“好……那下次你危在旦夕的時候,不要求我!”
“死是超脫,我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於我而言,再死一次也無所謂。”
“……”茉崔蒂發現自己被徹徹底底地打敗了。令她更緊張的,是路西法掃視的目光,那目光就彷彿屠夫在籠子裡挑選將要開刀的家禽。
路西法並未有第二步動作,但是他的周身被一圈火焰圍繞着,其他人也不敢近他的身。
“他怎麼來了?”這是阿卡莎意料之外的事,不過原因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路西法天生高傲,怎麼可能屑於專門跑一趟,對付這些天輝雜兵,肯定是發現惡魔刀鋒被偷,找她算賬的!
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路西法轉瞬便出現在她面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如烈火般滾燙的手心像是要將肉都化開,路西法一字一句地吐在阿卡莎揚起的鼻尖上:“惡魔刀鋒,在哪裡?”
惡魔軍團統領又如何?不過是仗着奧斯塔里昂給的特權罷了!就算她當帝王,路西法也照樣不把她看在眼裡!還不是被自己操過?婊都不如的東西,真不知道奧斯塔里昂要是知道了,會做何感想!
“呵呵……呵呵呵呵呵……”由於幾乎喘不過氣來,阿卡莎笑得很難看,“明知故問。有本事自己去拿啊!”
“哦,我不急。倒是你……”路西法的視線緩緩向下,恰好看見,暗中伸向他脆弱點的尖利指甲。他陡然將阿卡莎又拎高了一分,“你看看自己還能飛麼?能用魔法麼?你的那個帝君,現在救得了你麼?!”
阿卡莎痛苦地嗆了兩聲,她發現自己中了末日的詛咒,渾身如浴烈火,就算惡魔能抵抗火焰,路西法的詛咒,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在頭疼欲裂,意識將消的前一刻,阿卡莎瞥見天空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她用出僅剩的力氣喊道:“仙德爾莎……你說好了的!”
“我帶你飛上蒼白之巢,你要報答我的!”
仙德爾莎只有滿眼漠然,就算不知情的她也看得出來,阿卡莎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是現在。”仙德爾莎說完,便轉身而去。
阿卡莎真真切切地看到仙德爾莎的眼神比她還是復仇之魂時還要冰冷,她最後聽到的聲音是路西法在耳邊的冷笑,接着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天輝衆人着實沒想到這一出,他們反而又少了一個敵人。路西法帶走阿卡莎以後,有人竟然不知從哪弄來幾車酒罈子,影魔被氣味嚴重干擾,被迫投降,並依照天輝方的要求,一年之內不得再來犯千湖之境。
夜魘退兵。
少年亞特被普里斯特捧爲降魔英雄,不過他對稱呼不在意,倒是對影魔感興趣起來。
天輝就近到石堂城休整,這次戰爭毀壞的城池,他們也要在和平的一年內修補回來。
只剩殘火焚燒聲音的戰場廢墟中,一具骸骨動了動,它只剩下上半身,竟然以雙手爲腳,立了起來,並找到了自己的下半身,重新復原。
和骷髏作對手最頭疼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死了沒有。
裝死也是一門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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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足夠的魔法!愚蠢的魔導師,這次算你走運,下次再讓你見識我這專橫不世的魔法的威力!”
天月將白,卡爾放完話,便揚長而去。
拉比克緩緩呼出一口氣,氣定神閒地收回法杖,不,那應該叫神杖。
“辛苦了。”他對自己背後汗流浹背、面色蒼白的伊扎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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