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但凡有大事,還不是要老太太定奪。只是些絮煩的小事,不願意讓老太太費神。”見柳老太太話語中頗有些抱怨的意思,柳若姒忙勸慰道。
近來,柳老太太跟人說話的時候,時常有這樣的意思流露出來,柳若姒自然明白,這主要還是柳二老爺過繼柳玉汶的事,還有事關柳玉江,給柳老太太知道了,於事情無意,因此,大家都很默契地瞞着柳老太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就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這邊來說,如果柳老太太能夠不那麼偏心,那麼他們也就無需顧忌太多,什麼都不告訴柳老太太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真的是爲了柳老太太的身子骨着想。上了年歲的人,經不住太大的情緒波動。
柳老太太也只是隨便說了兩句,聽柳若姒這樣勸慰,她就不再說了,只是問柳若娟怎麼樣了。
“……看着大都是皮肉傷,聽大姐姐和二姐姐說,太醫來看過,說腿骨傷着了一些,要好生將養,並不防事。”柳若姒就如實地將她所知道的柳若娟的傷情,都跟柳老太太說了。
“如何這般顧頭不顧尾的,竟摔成這樣。”柳老太太就皺眉,頓了頓,就叫了大丫頭杜鵑過來,“你去看看,究竟怎麼樣,我也好放心。”
柳老太太只打發了大丫頭過去看視柳若娟,卻沒有絲毫要親自過去探望的打算。不過,柳老太太竟派了杜鵑,而不是經常往柳大太太那邊去的石榴,這裡面卻也有些意思。
柳若姒不由得偷偷打量了柳老太太一眼,柳老太太很多時候糊塗,大概就是出於偏心。畢竟是有了年歲和經歷的人,很多事情,柳老太太在心裡未必就不明白。
“你們倆都是好孩子。”柳老太太突然就道。乍一聽起來,沒頭沒尾的。
柳若姒和柳若姍就偷偷地交換了一個眼色,難得的柳老太太這樣誇獎她們。陪着柳老太太坐了一會,柳若姒就問起芍藥來。
“也不知道芍藥姐姐怎麼樣了。”
“……折騰了一夜,身子虛,就在後頭躺着,你們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就道,一面又合上雙眼養神。
柳若姒和柳若姍忙起來,悄悄地從柳老太太屋裡出來,到後面後罩房看望了一回芍藥。才各自回房了。
柳二太太見柳若姒回來,就問她柳若娟的情況怎樣。柳若姒自然照實說了,許多不好當着柳老太太說的話,當着柳二太太卻沒有必要隱瞞。
“摔的挺狠,看着着實蹊蹺。二姐姐神色也不大對勁兒。”柳若姒就將她的疑心說了出來,“而且,我看着二姐姐臉上有巴掌印,應該是捱了打了。”
“大太太審了她,連同跟着她去侯府的幾個人。也都審了,聽說還動了家法。”柳二太太就道,如今,柳大太太那邊的動靜。也有人跑來告訴柳二太太了,“二丫頭摔了,卻是沒人看見。”
“骨頭摔裂了?!也是可憐。”
“不過,應該沒有當初常嬤嬤摔的厲害。”柳若姒就道。
“哦。既然是太醫說能將養好,不影響走動,這還罷了。不然。年紀輕輕的,這也是少有的事。”柳二太太就道。像柳家這樣的人家,姑娘們都是嬌生慣養,前呼後擁,金尊玉貴的,針紮了手,就算是了不得的傷,能傷到柳若娟這樣,確實極少。
“也得將養好一陣子。這往後幾個月,怕都是不能出來走動了。”柳若姒就道。
柳二太太就聽出點兒什麼來,看着柳若姒。
“你是說……”
“我也只是猜想,畢竟沒人看見,不好說的。”柳若姒就道。
“大丫頭,確實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柳二太太卻道,一面沉思了半晌,就囑咐柳若姒,“從今往後,你可小心些,離她遠一點兒。身邊時刻不可沒了人……”
如果是柳若媛對柳若娟下的手,那麼其原因就相當的明顯。而相比起柳若娟來說,柳若姒對柳若媛的威脅更大,只是柳若姒沒讓柳若娟丟臉,也不像柳若娟那樣容易落在柳若媛手裡。柳二太太這是擔心,柳若媛會對柳若姒不利。
從前的柳二太太,可是從不肯往這個方向想的,這也算是柳二太太的一大進步吧。
“嗯,娘,你放心,我記住了。”柳若姒就點頭應承,不用柳二太太說,她心裡對柳若媛也早有防備。
晚間,衆人都到柳老太太屋裡請安。柳大太太就又向柳老太太說了柳若娟的傷情。
“好生用藥、將養個把月,也就好了。只是又讓老太太擔心了,特意打發了丫頭去看她,折了她的福。二丫頭近來,總是這般慌里慌張……”柳大太太陪笑道。
“你讓人好生照顧她,吃用什麼,府裡沒有的,就去採買了來。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若是落下什麼病根來,一輩子就毀了。咱們柳家的姑娘,歷來沒有這樣的事。”柳老太太說的是關切的話,卻也隱隱流露出些許責備之意。
柳若娟自己沒出息,柳大太太卻有疏於管教、照料的責任。
柳大太太自然不敢說別的,只唯唯應諾。
“大丫頭那?”柳老太太又問。柳大太太來請安,並沒有帶柳若媛一起來。
“……還在禁足,沒有老太太的傳喚,她不敢來。說是知道錯了,要在屋裡好生悔過,也正好照看她二妹妹。”柳大太太就道。
“嗯。”柳老太太似乎對柳大太太的這個答案還頗爲滿意,點點頭,就不再問了。
從柳老太太處回來,柳二太太不由得跟柳若姒感嘆。
“老太太本就看待二丫頭平常的很,從今往後,怕是更不待見二丫頭了。”柳若娟摔成那樣,柳老太太卻只打發了丫頭去看,這還不同於柳玉江那回事,由此可見,柳老太太對柳若娟的態度。
柳老太太不待見柳若娟,但是對柳若媛的態度卻有回暖的徵兆。
孃兒兩個壓低了聲音說了半晌,外面就有小丫頭稟報說是金姨娘來了。柳二太太忙讓金姨娘進來。
金姨娘進來,說了兩句閒話,就說到柳若娟摔傷的事情。
“……二姑娘打發了小丫頭來,問我要藥膏。”金姨娘就告訴柳二太太和柳若姒,柳若娟剛纔打發了小丫頭去找她,問她尋治療臉上傷疤的藥膏,也就是金姨娘被抓花了臉之後,柳大老爺花重金求人爲她配置的那種藥膏,“問我還有用剩下的沒有……”
柳二太太就和柳若姒交換了一個眼色。
柳若娟的臉摔破了,這是她怕留下傷疤,所以打發人去找金姨娘。只是,柳若娟何必要找金姨娘要用剩下的藥膏,就憑她是柳家的嫡出的姑娘,難道柳大太太還會在乎這些銀錢,不盡心爲她醫治不成?
柳若娟擔心柳大太太不會盡心爲她醫治!
“……還剩下一點點,只得給了小丫頭帶回去。還怕放的日子久了,那藥膏失去了效力。二姑娘也是心急,心慌了,那藥膏雖說貴重了些,二姑娘要用,可不是極容易的事。可笑那小丫頭並不懂事,還囑咐我不可說出去……”
金姨娘就像說笑談一樣,將整件事都跟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說了。
“二姑娘出門,我曾在大老爺跟前說過一句話。如今這樣,怕我也有些干係……”
“能關姨娘什麼事,姨娘不用多心。況且,並沒誰知道。大伯父怎樣安排,自然是大伯父自己的道理。”柳若姒就道。看金姨娘的神態,恐怕是除了藥膏之外,柳若娟還另有所求,金姨娘探聽到了一些柳若娟在侯府的事情,因此爲難。
打發走了金姨娘,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相對半晌無言。
“這母女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是無趣的很了。”柳二太太嘆道。
轉天,柳若姒往柳若姍屋裡,姐妹倆一起做針線說話,盤桓了半天,柳若姒才告辭回來。走進院門,柳若姒就聽得東廂房小書房內有人說話聲。柳二太太院子裡,東西各有廂房三間。如今西廂房給了柳玉汶住,東廂房三間是小書房,原本就是柳二老爺藏書以及平常讀書寫字的地方。
這小書房,是柳二太太院子裡規矩最嚴謹的地方,以爲裡面所藏書畫、古董甚多,其中很多又是珍本、孤本。柳二老爺怕丫頭小廝們胡亂弄壞了,平常都是自己打理,丫頭小廝不經召喚不能入內,柳二老爺待客也從不在這小書房。
“是老爺回來了?”柳若姒就問院子裡伺候的丫頭。
“回姑娘,是老爺回來了?”
柳若姒側耳細聽,小書房裡,除了柳二老爺的聲音,還有另外一個人,聽起來,雖有些耳熟,卻並不是柳二太太,也不是柳玉汶。
柳若姒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爺還帶了客人來?”
“是的,姑娘。”
“是誰?”
“回姑娘,是老爺新收的弟子,永靖王府的小王爺。”
“怎麼竟是他!”柳若姒柳眉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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