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的丫頭婆子來回無聲地忙碌着,柳若姒就被攔在了門外。不過並沒有讓她多等,邢嬤嬤就快步走了出來。邢嬤嬤告訴柳若姒,蘇氏病了。
“昨天還好好的。”柳若姒忙就問道,“這是怎麼了,是什麼病症,嚴重嗎,可請了太醫來看視?”
“這兩天王妃身子就不大舒坦,不過是強撐着,怕王爺和大傢伙擔心。……昨夜裡下了場雨,王妃受了點兒寒,一股腦全都發作出來了。已經請了太醫在裡面看視。”邢嬤嬤忙就答道,據邢嬤嬤說,蘇氏這還是老/毛病,不過這次卻又添了新症候,那是非常嚴重了。
“王妃吩咐,三太太年輕,侯爺又不在家,走前還囑咐了又囑咐的。這裡紛亂,請三太太暫且回去,等王妃略好些,三太太再來。”邢嬤嬤就又說道。
柳若姒微微皺眉,這話怎麼越聽越覺得怪異那。再看邢嬤嬤的神態,似乎有那麼幾分的不自在,目光也有些躲閃,剛纔說話的語氣也比平時僵硬了許多。柳若姒心中剔透,一下子就明白了。邢嬤嬤是被人吩咐了這樣說了。
這哪裡又是什麼好話那。原本柳若姒還有些擔心蘇氏,不過聽了這番話,再細一琢磨,心中就有了決斷。蘇氏真病假病不好說,畢竟蘇氏有老病根,但是蘇氏要藉機拿捏整治她,這卻是一定的。如果她這個時候轉身走了,不僅辜負了蘇氏的一番“美意”,而且還會授人以柄。
“嬤嬤說的什麼話,母妃病了,我正要去探望,服侍。是母妃嫌棄我太年輕,不會做事,病中不願意見我。嫌煩躁?”柳若姒就笑着問道。
柳若姒的話說的親切的很,且又將分寸拿捏的極爲恰當,滴水不漏,邢嬤嬤心中暗讚了一聲,面上卻不敢露出來,只忙說蘇氏並不是這個意思,既然柳若姒有這個孝心,自然要請柳若姒進屋去。
邢嬤嬤在前面帶路,柳若姒走上臺階,進到了屋子裡。迎面就見王府的二爺榮成翔領了個年老的太醫從蘇氏的臥房內出來。正要往一邊的屋子裡去寫方子。
柳若姒忙放慢了腳步要回避。
可是榮成翔卻一眼就看見了柳若姒,他竟不避嫌疑,主動招呼柳若姒。
“三弟妹來了。”
自從進了王府,除了在一家子見禮的時候大家見過面,再有兩次在蘇氏這裡遇見之外,柳若姒極少見到榮成翔。榮成翔雖然只是掛了個閒職,但是卻並不常在家裡,每天鬥雞走狗,與一班狐朋狗友廝會。好在榮成翔還心裡極怕老王爺。並不敢將這些人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帶回王府中來。
另外,因爲之前在芷亭的事情,柳若姒也有意地避開榮成翔。
但是此刻榮成翔主動說話,柳若姒也不好不理睬。
“二爺。可給母妃診過脈了。母妃情況如何?”柳若姒就問,一面不動聲色地查看榮成翔和那太醫的臉色。太醫院的人她也認識不少,但是這位太醫卻眼生的緊。
“哦、哦,”榮成翔的眼神飄了一飄。繼而柔聲道,“母妃是老/毛病了,弟妹不要太過心焦。”
“如此。我也放心多了。侯爺不在,母妃跟前,還多勞二爺。”邢嬤嬤說的蘇氏病的極嚴重,可榮成翔說的卻是另外一番話。而且看榮成翔的樣子,確實也不像是有什麼大事的樣子。蘇氏那樣疼寵榮成翔,如果蘇氏真有事,榮成翔不會是這樣的形容。柳若姒心念數轉,就福了一福說道。
“應當的,應當的。”榮成翔聽出柳若姒話中的意思,卻又徘徊了兩步,這才慢吞吞地領着太醫往一邊的屋子裡去了。
“三太太隨我來。”邢嬤嬤並沒有攔着榮成翔和柳若姒說話,這個時候才催了柳若姒一句。
邢嬤嬤在前面挑起簾子,柳若姒進了蘇氏的臥房。臥房內,蘇氏躺在炕上,身上蓋着銀紅錦被。一邊有小丫頭來回伺候,而蘇晴暖就坐在蘇氏的炕下,正低聲不知道跟蘇氏說着什麼。勞氏並不在,世子妃更是不見人影。
邢嬤嬤忙就上前,向蘇氏稟報,說是柳若姒來了。蘇氏和蘇晴暖就都扭過頭來,看到了柳若姒。
柳若姒忙就上前,給蘇氏行禮,並問候蘇氏的病情。
“老病根了。”蘇氏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說話的聲音似乎也有氣無力的。
“三嫂沒看到,剛纔姑母的樣子才嚇人。”蘇晴暖在一邊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別嚇壞了你三嫂。”蘇氏就道。
姑侄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會的工夫,柳若姒就知道了,原來蘇氏這次老病發作,加上染了寒氣,竟是全身疼痛,冷汗都浸/溼/了衣裳,剛纔已經換過兩回衣裳了。
“這可怎麼是好?”柳若姒慌道,“可讓人稟報了父王知道?世子爺?要不要打發人通知侯爺?”
“不過是老/毛病了,吃了藥,慢慢熬過去吧。他們父子都有正事,爲國盡忠,不可因此去攪擾。”蘇氏就道,一貫的賢惠顧全大局。
榮成翰是在城外,近幾天不能回來的。偏巧今天城外練兵到了要緊處,老王爺帶了榮成翊也去觀看練兵了,今天也未必能夠回來。
蘇晴暖卻又附和柳若姒的話,勸蘇氏打發人去送信。
“姑母病的這樣厲害,若有什麼閃失可怎麼好。”蘇晴暖一臉的關切和焦急。
“不可。哪個要是去送信兒,我絕不饒他。不過是熬一熬就過去了。”蘇氏說道,一面又對柳若姒道,“你回去吧,我這裡病氣、苦藥味道,別累了你。再有我這渾身疼痛,心裡也不大自在……丫頭婆子們我都不讓她們在跟前服侍……”
不讓丫頭婆子們服侍,那能讓誰來服侍那。縱觀王府內院,也不過就是這麼幾個人選。
“三嫂回去吧,這裡自有我照料姑母。”蘇晴暖也道。
這兩個人這樣說,柳若姒是分明不能這樣離開的。
“母妃說的哪裡話。”柳若姒就笑着道,“母妃病了。我心裡難過的很。侯爺不在家,正該是我替侯爺盡孝道的時候。”
蘇氏聽了,卻又推辭了兩回,柳若姒堅持說要服侍,最後蘇氏也就答應了。
“你有孝心,那就辛苦你這兩日了。”蘇氏說道。
柳若姒點頭笑了笑。
如此,柳若姒就在春暉堂內留了下來,一面盡心服侍蘇氏。蘇晴暖也沒有走,陪着蘇氏說話,但有服侍湯藥、端茶遞水、脫換衣裳等事。蘇氏就只指使柳若姒。將近晌午的時候,勞氏過來,原來勞氏不在,卻是被蘇氏打發去別的府裡頭吃酒聽戲去了。
勞氏給蘇氏請安,知道蘇氏病了,並看見柳若姒在旁邊服侍,就說也要留下來服侍蘇氏。蘇氏卻搖頭拒絕了勞氏。
“我病了,這一家子上下諸般事情,正要你操勞。你這裡服侍我。府裡出了什麼錯漏,王爺和世子爺又都不在,可怎麼好交代。”蘇氏告訴勞氏,讓她儘管專心一意地去管理家務。至於這裡服侍的事情。
蘇氏就指了指一邊剛熬好了藥,端了來服侍她的柳若姒。
“這裡有老三媳婦,還有你七妹妹,也就夠了。”
勞氏瞧了瞧蘇晴暖。又看了看柳若姒,就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你去吧,我病了。不耐煩,有什麼事你斟酌着辦,也不用過來了。”蘇氏就打發勞氏離開。
柳若姒服侍勞氏到傍晚,幾乎連坐一會的空閒都沒有,反觀蘇晴暖,卻是被蘇氏拉着坐在炕邊,只要陪蘇氏說話。此刻,蘇氏又要喝藥,只是這藥卻並不好熬,蘇氏擔心小丫頭們不識字,不認識草藥,將藥熬壞了,因此支腳柳若姒親自熬藥。柳若姒也沒說什麼,只拿了藥包出來到廂房熬藥。
她一進廂房,就有邢嬤嬤忙從她手中接過藥包,另有小丫頭早就備好了爐子,立刻將藥熬了起來。邢嬤嬤忙又搬了張椅子,讓柳若姒坐,一邊六月和臘月兩個丫頭送了熱茶和熱毛巾來。
“三太太今天是辛苦了,晚飯還沒有吃。”邢嬤嬤陪笑着說道。
“爲母妃盡孝,這點兒算什麼那。”柳若姒拿毛巾略擦了擦手,一面喝了熱茶。
這個時候就聽門外有小聲說話聲,接着看門的丫頭就將門打開。柳若姒扭頭去看,卻見勞氏親手提着食盒走了進來。柳若姒見了勞氏,忙就站起身。勞氏衝柳若姒笑笑,示意柳若姒不要聲張。
“我打聽着弟妹還沒吃晚飯,餓壞了可怎麼辦,就讓我那小廚房準備了幾個清淡的小菜,還怕不和弟妹的胃口。”勞氏笑着過來,六月和臘月忙將食盒接了過去,就在旁邊桌子上將飯菜擺好。
“多虧還有二嫂惦記着我,足感盛情。”柳若姒笑着向勞氏道謝,一面請勞氏坐下。
“弟妹快些趁熱吃了吧,一會怕還有事。”勞氏就道,用眼神往上房的方向示意。
柳若姒明白,也不肯卻了勞氏的美意。勞氏乾脆就陪着柳若姒一起坐下,原來她也沒用晚飯,不僅特意帶了飯菜來給柳若姒,還陪着柳若姒一起吃了。吃過了晚飯,勞氏也不敢多留,又和柳若姒小聲說了幾句話,就匆匆的走了。
勞氏剛走,蘇氏就打發了小丫頭來催湯藥。
那邊六月忙將熬好的湯藥倒出來,用托盤端了,跟着柳若姒從廂房出來。到了上房門口,丫頭們卻不讓六月進去,只得柳若姒自己端了湯藥進去服侍蘇氏。
蘇氏卻並不立刻就喝,而是跟一邊的蘇晴暖說話。
“你一大早就到我這,也在這裡伺候了一天了,年輕的姑娘家,這本不是你該做的事情,讓你爹孃知道,是我這個做姑母的不好。時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了吧。”蘇氏讓蘇晴暖回去休息,卻讓柳若姒端着藥碗在一邊服侍着。
蘇晴暖還不肯。
“三嫂也在服侍着姑母,三嫂都不說累。”蘇晴暖卻道,對柳若姒似乎滿是善意。
蘇氏就看柳若姒。
“你累了,也回去吧。我自己熬一熬就過去了。”蘇氏就對柳若姒道。這分明是依舊要柳若姒服侍的意思。
“服侍母妃,哪裡敢說一個累字。”柳若姒就道,“倒是七妹妹,是該回去歇息了。這裡就都交給我吧。”
蘇氏又讓蘇晴暖走,蘇晴暖飛快地偷瞥了柳若姒一眼,眼中有冷意一閃而過,隨即卻又甜笑着,說是要幫着服侍了蘇氏吃了湯藥再走。一面說,蘇晴暖就扶了蘇氏在炕上坐起來,又吩咐旁邊服侍的小丫頭送帕子過來。柳若姒端着托盤,眼角的餘光就瞥見蘇晴暖對那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柳若姒頓時心中一動。
小丫頭取了帕子,就快步走過來,柳若姒打量那小丫頭,那小丫頭卻慌忙避開了柳若姒的視線。小丫頭很快走近,蘇晴暖不經意地挪了挪身子,擋住了蘇氏的視線。
“慢着。”柳若姒一聲,喝住了小丫頭。
“七妹妹,我忘了一件事,你……”柳若姒一邊說着,一邊卻上前兩步將托盤遞給了蘇晴暖。
蘇晴暖一愣,卻待不接托盤,可托盤卻被柳若姒送到了她面前。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就在兩個人中間。而那小丫頭也在一愣之後並沒有停步,正走到兩個人的跟前。
柳若姒微微眯了眯眼睛,一隻腳在裙子底下動了動,緊接着就聽見啊呀的尖叫聲,那小丫頭似乎走的急了,往前一撲,撲在柳若姒的手臂上,柳若姒的手臂一抖,托盤上的藥碗傾翻,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就朝蘇晴暖迎面潑了過去。
“怎麼了?”等蘇氏看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托盤和藥碗都打翻在地,一個小丫頭也跌翻在地上,柳若姒和蘇晴暖卻都抱着手叫疼。
“是怎麼了?”蘇氏方纔被蘇晴暖擋住視線,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又問。
“這該死的婢子。”柳若姒就指着倒在地下哆嗦的小丫頭,一面向蘇氏道,“母妃,這丫頭慌手慌腳的,打翻了藥碗,燙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