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榮成翰想着下雪道路難走,要去接柳玉汶,那麼柳玉汶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而且,也多虧了是榮成翰,換做另外一個人,即便是能夠及時發現異樣,心裡想救柳玉汶,也沒有這個本事能夠救的下來。
這麼想着,柳若姒還是心有餘悸。
“我還一直擔心,他會向爹爹下手的。”柳若姒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在他眼裡,我可是很有利用價值的人。原先是惦記你/孃的嫁妝,如今還多了武揚候這樣一個好依仗。他是想害了汶兒,要我過繼他,得這許多的好處,怎麼會向我下手。”柳二老爺就道,他也是將柳玉江看透了。
“爹爹說的自然不錯。可是他要知道爹爹無論怎樣都不會過繼他,或者是爹爹即便過繼了他,有些事情卻不能如他的意,他肯定會下手害爹爹的。”柳若姒就道。前生的時候,柳玉江可不是已經過繼給柳二老爺了,可還是朝柳二老爺下了殺手。那是因爲那個時候,柳二老爺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用處,反而是障礙了。
“真正是壞透了!”柳若姒想到這些,不由得咬牙道。“可惜有老太太護着他。”
柳老太太活一天,柳玉江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柳若姒這樣說,柳二老爺也都點頭認可。以柳玉江的爲人和手段,這樣的事情是絕對做得出來的。他本來認爲柳玉江對他還有些親情,但是現在看來,那根本就不是親情,不過是想要從他這裡得到好處罷了。
“遠遠的打發了他也就是了。到了北邊,可不比這京城繁華富庶,再有人看着他,他不老實也不成了。離的遠,他也沒有本事再伸手回來。”柳二老爺就道。
“這件事。還是得成翰替咱們多費心。”柳二太太就又將話題轉到榮成翰的身上。“要是咱們,也沒這樣穩妥的去處安排,怕也壓不住大郎這樣的惡人。”
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說榮成翰。柳若姒就沉默了下來,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這個時候心中萬分感念榮成翰,這一方面是出自真情,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故意要說給柳若姒聽的。
但是有些句話,柳若姒還是非常認可的。這件事,確實多虧了榮成翰。能夠幫他們到這個地步,不論是在主觀意願上還是客觀能力上,除了榮成翰都不做第二人想。
只怕從今以後,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要將她嫁給榮成翰的心意是越發的堅定了吧!
柳二太太見柳若姒垂着頭半晌都不說話,就對柳二老爺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就都不再提榮成翰了。
“方纔老太太打發人到大郎那邊去了……”柳二太太就道。
“是去做什麼?”柳若姒這個時候才擡起頭,問道。
“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要留下大姐兒來。”柳二太太就道,“大姐兒到了年紀了。要是跟了大郎他們往北邊去,親事肯定就要耽誤下來。到了那邊,也沒有合適的人家匹配她。”
“那大/奶奶可曾答應了?”柳若姒就問,“應該是巴不得的吧。我剛纔聽小丫頭們說。說是大/奶奶還在那邊哭訴,說大姐兒命苦,終身要耽誤了。”
“並沒答應。”柳二太太嘆氣搖頭,“說是大/奶奶本是要答應的。被大郎給攔了下來。大姐兒那孩子也說願意跟她爹孃往北邊去。”
“大郎這是怎麼想的,明擺着對孩子好的事情,他竟然攔着。”柳二老爺就有些不解。
“誰知道那。他的那個心。咱們如何能看的透。”柳二太太就道。
“這倒是。”柳二老爺嘆氣,也就不說什麼了。
柳若姒卻是心中不由得一動,不管是大姐兒留下來跟着柳老太太過活,又或者是跟着柳玉江和大/奶奶往北邊去,她都不會嫁給那個郭大/爺了。對於大姐兒來說,這絕對算的上是一件好事。就算是去了北邊,日子過的辛苦一些,那也比嫁給一個花花太歲,年紀輕輕就被侍妾給害死要好上許多了。
果然,一旦惡人被打倒,走了背字兒,那麼相對的,那些好人的日子就會好過起來。
她們如今的日子就證明了這一點,而且柳若姒也相信,她們將來的日子將會是更加有力的證明。
“……成翰幫着忙了半夜,還有他手下那位周百戶……,這鬧鬧哄哄的,怕是連杯熱茶都沒喝消停。我想着,咱們好歹得要表示下謝意。”柳二太太就跟柳二老爺和柳若姒商量。
柳二老爺和柳若姒都點頭。
對於周百戶,事情是比較好辦的。
“……就準備兩個上好的尺頭,一套衣裳鞋襪,再封上兩封銀子。”柳若姒就提議道,“還有跟着辦事的人,就給一個尺頭,一封銀子……再送幾壇酒好了。”
“這樣極好。”柳二太太表示贊同,可是說到要送榮成翰一些什麼,大家就有些爲難了。
“我給成翰準備了一套衣裳,另外……”柳二太太想了想,就跟柳二老爺和柳若姒商量,“我打算把城西的那個小莊子給成翰作爲謝禮。”
柳二老爺就點頭同意,柳若姒聽說柳二太太要送榮成翰一個莊子,就有些不大高興。
本來如果是別人幫了她們這樣的忙,柳若姒也不會反對,但是這個人是榮成翰,柳若姒就覺得有些彆扭。
“娘,這個禮重了。”柳若姒就道,“他是爹的學生,爹和娘對他可夠好了,爹教他可一點兒不肯藏私。他從北邊回來,到如今這樣,其中還有許多是爹爹的功勞。他爲爹和娘效力,也是他的本內之事。”
“話不能這麼說。”柳二太太就嗔了柳若姒一眼,“汶兒的性命,難道不值一個莊子。咱們幾個人的安全,難道就不值區區一個莊子?”
“別說一個莊子,就是幾個,咱們肯送,可要不是成翰。還有誰能幫得上咱們這樣的忙,對咱們的事這樣上心。”
聽柳二太太這樣說,柳若姒不由得炸了眨眼。
“娘,你平常也不見得這樣能說……”柳若姒忍不住說了一句。
柳若姒這樣,柳二太太到忍不住笑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道理,並不是娘特意要爲他說話,也不是娘偏心他。”
“孃的莊子,娘自己做主好了。”柳若姒就道。
“什麼我的,那還不是你的。我這些東西,除了要留一些給汶兒。都是你的。”柳二太太就道。
“只要爹孃好好的,那些不過是身外之物,就是絲毫沒有我的,我也高興。”柳若姒就道。
“好孩子。”柳二太太笑道,柳二老爺在一邊也欣慰地點頭。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很快,天光大亮,柳若姒略做梳洗,又跟着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吃了些東西,就都到柳老太太的院子裡來。柳三太太早就打發人監管着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將東西連夜收拾好了。
“……這就啓程。要不晚上就該趕不上宿頭了。”柳三太太就過來向柳老太太稟報,說是柳玉江和柳大/奶奶這就要走,“要來給老太太磕頭,依我說。大可不必。老太太昨夜裡沒歇息好……”
柳三太太雖是這樣說,但是見不見柳玉江和柳大/奶奶,還是要柳老太太自己說了算。
柳老太太的眼圈就又有些發紅,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就搖了搖頭。
“罷了,讓他們走吧。不用來給我磕頭了。……告訴大郎,到了那邊。好好辦差……終……”柳老太太話說了一半,就擺了擺手,只讓人出去傳話。
柳玉江作爲柳家的第一個孫兒輩,自幼就深得柳老太太的寵愛。這些年,柳玉江雖背地裡做下許多惡事,但是在柳老太太跟前卻一直是個極孝順且極乖巧聽話的孫兒。柳玉江要遠遠地離開京城,柳老太太心裡是不捨得的,但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柳老太太情知留不下柳玉江來,就怕再一見面,反而傷心。
柳老太太是這樣一番心思,不過外面柳玉江聽了傳出來的話,卻是另外一番思量。
柳老太太對他也是恩斷義絕了,連告別都不肯。原本他還想借這個機會,讓柳老太太心軟,幫着他們留下來的。
柳玉江暗自咬牙,帶着柳大/奶奶、大姐兒、二姐兒和大官兒在柳老太太的門口磕了頭,隨即就被人看押着出門上了車,徑直往北城門去了。一路自安排了能幹的管事拿路引看着他們到了目的地纔會回來覆命。
看着打發走了柳玉江,柳若姒自然歡喜。柳三太太也喜的眉開眼笑的,就算不計較與柳玉江和柳大/奶奶之間的那些個恩怨,這兩個人走了,柳大太太在這家裡就算是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了,從此以後,柳大太太是再沒有能力與她爭鬥了。
“大太太……”柳若姒就朝柳大太太的院子望了一眼,出了這樣的事,柳大太太一直躲在院子裡,連面也沒露,這可是撇清的太乾脆了。不管怎樣,柳大/奶奶可是她的親侄女。
“……說是一着急病又重了,”柳三太太就告訴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只聽說一大早打發了人送了一包銀子過去……”
一包銀子,這便是柳大太太對柳玉江和柳大/奶奶的全部心意了。
柳玉海也被柳大太太看住,沒有露面,倒是馮建璋,柳大/奶奶的孃家弟弟去送了柳玉江和柳大/奶奶。
“說是也包了個包袱,估計還是些銀兩。”柳三太太就道。
對於柳家將柳大/奶奶和柳玉江攆出京城,到極北的地方去討生活這件事,馮建璋作爲孃家人並沒有說什麼。知道了柳玉江和柳大/奶奶所做的事情,馮建璋也實在沒有立場爲柳大/奶奶說話。而且,這估計也是柳大太太的意思。
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看來這是柳大太太在這件事情中堅定要採取的態度。
……
柳二老爺從翰林院回來的時候,榮成翰也跟了來。兩人先到上房坐了,柳二太太就拿出答謝周百戶和那些隨從親衛的銀兩、尺頭等物來。
“……多虧他們往來奔波,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柳二老爺笑着道。
榮成翰並沒推辭,很痛快地收了,還替周百戶又向柳二太太多要了兩壇酒,並替周百戶等一干人向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道了謝。
接着,柳二太太就拿出給榮成翰新做的衣裳來。
“試試看合不合身。”柳二太太就道。
榮成翰起身,將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又謝過柳二太太。
“又勞師孃費神。”榮成翰不客氣地收下了衣裳。柳二太太遞過去的衣裳上面,還有一個紅封。榮成翰看到了,有些狐疑地瞧了柳二太太一眼。
“這也是師孃的一點兒心意。”柳二太太笑着道。
榮成翰就將紅封打開,等看清裡面的地契之後,明顯地愣怔了一下。
“……不大的一個小莊子,一年四時也有些進項,給你拿去零花。”
柳若姒在一邊不由得暗自腹誹,柳二太太這零花錢給的着實大方。看榮成翰來者不拒的樣子,肯定是要收下的了。
榮成翰略一愣怔之後,卻又將地契放回了紅封裡頭,只收了衣裳,又將地契雙手還給了柳二太太。
“……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師孃這樣的大禮不能收。”
柳二太太就一定要榮成翰收下,榮成翰堅持不肯收。
“師孃執意要這樣,是要跟成翰疏遠了。”最後,榮成翰說道。
榮成翰這樣說了,態度又如此堅決,柳二太太無法,只得將地契又收了回來。大家說了一會話,就又說到學問上頭,柳二老爺想起他收藏的一本珍本,要給榮成翰看。如今柳二老爺的小書房都是柳若姒管着,要去拿珍本,就得問過柳若姒。
柳若姒就到小書房找出書來,給兩人看。柳若姒自己也翻出本書來,就坐在臨窗的短榻上慢慢地看。
柳二老爺跟榮成翰坐在書桌邊,先是談論了一番,柳二老爺有事就出去了。柳若姒翻看着手裡的書卷,一時並未在意思,直到聽到有人低聲叫她。
“阿姒……”
柳若姒擡起頭。
榮成翰坐在書桌邊,正看着她。
“阿姒,你是不是……不待見我……的鬍子?”。)深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