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爲長公主這連番的邀請,似乎對柳若媛頗爲有意。柳大太太那邊好像就篤定了,長公主的兒媳婦人選是非柳若媛莫屬。柳大太太一羣人最近的神氣都有些不同以往,柳若媛更是底氣大增,將自己當做了家中的嬌客,接連的要東西、挑起事端。前些天剛讓柳三太太吃了虧,現在柳若媛突然說起來天冷,要去見長公主卻沒有合適的衣裳,柳若姒就知道,柳若媛是在針對柳二太太和她了。
不過柳老太太還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
“這天是一天冷似一天了。”柳老太太笑眯眯地,不僅是柳大太太認爲柳若媛要嫁入貞定侯府了,就連柳老太太私下裡也認爲這件事是八/九不離十的,因此對待柳若媛更加親暱、寵愛。“前幾天不是剛做好了幾套冬衣,都送到你們各自的屋裡去了。我看了,還都不錯。”
柳二太太管着針線房,新做出冬衣來,都先拿到了柳老太太跟前,給柳老太太看過了,纔給各處送去的。
“是做的不合適?你二嬸子就在這裡,拿了來,讓你二嬸子吩咐人給即刻給你改了去,明天要穿,也來得及的。”柳老太太好脾氣地道。
最近也許是心中的幾件事情都很順利,柳老太太的心情一直都不錯。
“那兩件衣服是已經得了,也還能穿。”柳若媛說的自然不是她公中該有的份例衣裳,“老太太……”
柳若媛揉着柳老太太的膝蓋,語氣中撒嬌的意味更加明顯。
“我比她們都年長不說,出門應酬的也多,那兩件衣裳怎麼夠穿,而且也太平常了。長公主那裡又不比別的人家,來往的都是宮中的貴人,若不穿戴妥帖了。我自己讓人笑話還是小事,在長公主面前失禮,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柳老太太聽柳若媛這樣說了,心中就有八/九分明白,柳若媛這是額外的多要衣裳。像這種事情,哪裡又需要來跟她說,跟柳大太太說了,柳大太太自然就會拿出體己來替柳若媛做了。比如柳二太太、柳三太太這兩處,都是這般行/事的。然而,柳老太太也算是瞭解柳大太太、柳若媛這一房人口。知道她們怕是不肯花自己的私房。
柳家三房人口,在柳老太太看來,也確實是柳大老爺這一房裡頭在銀錢上頭比較吃緊些。柳三老爺在外爲官多年,有他自己的私蓄。柳二老爺則是因爲柳二太太的嫁妝豐厚,又只有柳若姒一個,花銷也少。柳大老爺則是基本上都靠俸祿,柳大老爺與柳大太太關係又比較僵,有了體己也送去金姨娘那邊了,並不會十分貼補柳大太太以及這幾個兒女。而柳大太太又是在銀錢上很計較、很精明的一個女人。
柳老太太就沒說話。
柳若媛見柳老太太並不搭言。只好自己又繼續說了下去。
“前兩天打發人跟針線房裡的說了,要做一件大氅,一件坎肩,正好明天去貞定侯府上要穿的。等了這幾天。針線房裡頭竟沒動靜,我怕來不及了,剛纔打發人去催……”說到這,柳若媛又狠狠地往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這邊掃了一眼。“老太太,你說氣人不氣人。針線房裡的人,竟是根本沒給我做!問到她們頭上。她們竟然都推給了二嬸子!”
“真是豈有此理!二嬸子管着針線房,難道就會苛刻我這做侄女的。不過是要兩件衣裳,能值什麼,竟不給做!二嬸子哪裡是這樣的人,必定是那針線房裡頭的人偷懶,有什麼私弊。老太太,該針線房的人叫來,該打的打,該攆出去的,也趁早攆出去。免得傳說出去,說咱們不會管家,苛刻家人!”
柳若媛明面上是在說針線房如何,可實際上句句話都是針對着柳二太太的。
柳二太太歷來待人寬厚,遇事都是退三分的,何嘗聽過這些話,雖是心裡面已經有了準備,但是臉上卻還是有些掛不住。
柳若姒在一邊瞧見了,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中突地燒起一把火來。
柳若媛佔便宜,甚至是污衊、數落柳若姒,柳若姒或許還可以忍耐,但是柳若媛這樣含沙射影地說柳二太太,柳若姒卻無論如何不能忍。既然柳若媛這樣找上門來,那她還跟柳若媛客氣什麼那。今天她就要讓柳若媛知道,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人,是柳若媛惹不起的。
“咦,大姐姐說的這件事,娘你知道不知道?”柳若姒就假裝問柳二太太。
不等柳二太太說話,柳若姒就又笑了。
“我想起來了!”柳若姒就笑道。
“我也想起來了。”柳若姍也笑了。
“老太太,”柳若姒就拉着柳若姍走到柳老太太跟前,“這件事我們知道。大姐姐你先別生氣,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聽我慢慢跟你說。”
柳若媛就看着柳若姒,柳老太太也瞧着柳若姒,看柳若姒要說什麼。
“那天針線房的人來找我娘,正好我娘有事,我就問是什麼事。針線房的人就說大傢伙的冬衣都做好了,偏大姐姐又打發人去要一件上好的貂皮大氅,又要一件上好的銀鼠坎肩。家裡面做冬衣,採買的皮子都用光了,且又不是份例裡頭的,大姐姐雖打發了人去要東西,卻一沒送銀錢,二沒送皮料子過去。針線房的人統共有幾個月錢,她們想要替大姐姐出這些個東西,也是出不起,因此上就來回我娘了。”
“我當時在也,聽着好生奇怪。還當是大姐姐身邊哪個膽大的丫頭,假傳大姐姐的話,要佔針線房的便宜。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大姐姐去要的!”柳若姍就笑道,一面看着柳若媛,面露不屑之色。
柳三太太見柳若姒和柳若姍替柳二太太出頭,這也跟替她出頭一樣,就拉了柳二太太,高高興興在地一邊瞧着。
“我倒是沒那麼想,因爲那是剛聽你說了。大姐姐平白朝廚房裡頭要加菜,還得三嬸子拿出錢來貼補的事。”柳若姒也笑道。
柳若媛雖是臉皮夠厚,但是兩個堂/妹當着面這樣揭開舊事,直指她的病處,就覺得臉上有些發熱,惱羞成怒起來。
“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一大家子人,事事也都有個規矩,還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我當時就想着,這件事不合規矩。可是大姐姐既然說了話出來,要是駁回了,也讓大姐姐沒臉。”柳若姒打量了一眼柳若媛。
“我就叫了幾個管事的人來問了,以往可有這樣的事,大太太和大/奶奶都是怎麼處置的。”柳若姒就又道。
聽到柳若姒提起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柳若媛心中不由得猛地一跳,直覺有些不好,但是一時又猜不透柳若姒的用意。
“我問了半天,管事的人才說了。以往大太太、大/奶奶管家的時候。原來大姐姐是經常這麼做的。可因爲不是份例裡頭的,實在是擺不上臺面,多虧了大姐姐跟大/奶奶想出的好法子,都是大/奶奶隨便另外開了流年賬目。只將大姐姐這些額外的開銷假充進去。……就是去年一年的時間,大姐姐這樣的開銷,就足有兩千六百七十三兩。”
柳若姒的最後一句話輕輕巧巧地落地,不只柳若媛臉色大變。柳老太太的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柳老太太可以縱容柳若媛,但是柳老太太從來不知道,柳若媛這額外的開銷竟然會這麼大。而且。柳若姒這句話,管中窺豹,可見一斑,由此可見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掌家的私弊是多麼的大。
即便是柳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幾千兩的銀子也不是小數目。
“兩千六百兩銀子,足夠我們老爺當年置下的一個縣的百姓整一年的開銷了……”柳三太太就嘆氣道,“咱們老太太一年公中的吃穿用度的花銷,只怕也沒有這些。”
“你胡說八道!”柳若媛衝着柳若姒叫道,樣子有些兇狠,但要是仔細看,就能看出她的色厲內荏。
柳若姒竟然掌握了這麼精確的數字,那就是有備而來。而且,柳若姒必定還不是一個人。柳若姒一個人如何能夠差清楚這些。柳若媛突然覺得,她本以爲是個好機會發作柳二太太,而實際上,她或許是掉進了柳若姒早就挖好的陷阱裡頭。
柳若姒沒有逼她,這是她自己一頭撞進來了。
柳若媛這個時候就有些後悔,但是她也知道,現在後悔只怕是晚了。
“本來我還想着,不能讓我娘爲難,壞了規矩,乾脆就拿我和四妹妹的月錢湊一湊,給大姐姐把衣裳置辦起來。可聽了竟然還有這樣的法子,我就想着,我和四妹妹的月錢纔有多少那,就算湊夠了大姐姐這次要的,那下次的錢又從哪裡來,乾脆還是找大/奶奶……”
柳若姒笑着看柳若媛。
“我就打發人去跟大/奶奶說了,讓她買了皮子過來,好給大姐姐趕緊把衣裳做了。怎麼針線房的竟然沒接到皮子,沒給大姐姐做衣裳?這可怎麼得了。老太太,我看,還是該把大/奶奶叫來,大家相互印證引枕,也免得有下人在當中舞弄私弊!……咱們這些年被這些人耍弄的也夠了,也是時候該清理清理!”
柳三太太忙不迭地過來,附和着柳若姒的話,也要叫柳大/奶奶來。
“怕還得叫上大太太才行。她們婆媳倆管家,大/奶奶也是聽大太太的話行/事。又或者,是大/奶奶瞞着大太太做的這些事?那大太太可真是太粗心了,大姑娘平白多了那些個東西,這銀錢哪裡來的,大太太竟然不過問一聲,大太太這家管的是好,只是這做娘做的,未免是應付了事了!”柳三太太一面強忍着笑意,一面說道。
柳若媛就知道大事不好,這個時候她沒別的辦法,只有厚起臉皮來。
“不過是一件小事,那兩件衣裳不做就不做了,我明天就穿身上這件去見長公主也沒什麼。”柳若媛這個時候就把原來的話都收了回來,她想把事情就此壓住。如果真的按照柳若姒所說,叫了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來,大家盤查起以前的賬目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柳若媛自然知道,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管家,她們手裡的賬目根本就經不起仔細盤查。與這些相比,兩件衣裳真的是再小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柳若姒既然做了這一番準備,又如何肯讓柳若媛如意那。
“這可不是大姐姐一件兩件衣裳的小事,這是咱們一家子的大事,怎麼就能這麼糊塗過了。就像大姐姐說的,傳說出去,叫人家知道,是大太太和大/奶奶不會管家,縱容了家裡的宵小?是大太太和大/奶奶刻薄了家裡的女兒、侄女了,甚至刻薄了老太太了?”
柳若媛聽了柳若姒的話,就有些明白柳若姒是在拿她方纔說過的話說事了。然而,柳若姒這樣說,柳若媛也無話可以反駁。
“你……”柳若媛氣的漲紅了臉,面容也有些扭曲起來。
“明天我還要去貞定侯府,見長公主……”柳若媛就站起身,這是想着拿長公主出來壓人了,想要脫身。
不管別人怎麼看待長公主,看待貞定侯府的親事,只不過,柳若姒這裡卻完全不肯買賬。
“大姐姐且坐下吧,依我看,大姐姐去不去見長公主還是小事。咱們家裡的事情理不清楚,大姐姐就有臉出去見人了?長公主知道了,不知該怎麼想大姐姐,怎麼想咱們家。大姐姐這樣去了,不是給家裡長臉,反而是給家裡頭丟臉。”
柳若媛想要嫁進貞定侯府,柳若姒卻不會答應。柳若媛想拿長公主來壓服家裡的人,在柳若姒這裡更是行不通。既然柳若媛要鬧,那就乾脆讓她鬧的雞飛蛋打,額外的衣裳是不要想了,韓青的那門婚事,也要讓她成爲泡影,柳若姒冷笑着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