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爺,”邢嬤嬤滿臉陪笑,忙就答道,“王爺睡了半晌,剛纔醒了。奴婢們服‘侍’着吃了‘藥’,王爺看着‘精’神好了許多。”
邢嬤嬤向榮成翰說了老王爺的情況,接着才說出她的來意。
“王爺想念逖少爺了……”
老王爺歷來不苟言笑,對待幾個兒子也非常嚴厲。唯一的例外是世子榮成翊,但那也是在榮成翊中毒將死被救回來之後。至於榮成翰,卻是在近兩年,老王爺待他越來越平和,也很尊重他的意見和看法。而對待二爺榮成翔,老王爺幾乎從來沒有過好臉‘色’。
或許是上了年歲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爲隔代親,老王爺對待小金豬兒卻格外的親切。前不久蘇氏提出要抱小金豬兒到‘春’暉堂去養育,老王爺持支持的態度,很大程度上也是一位老王爺喜歡這個金孫的緣故。後來,老王爺雖然收回了成命,卻幾乎每天都會打發人過來,要榮成翰和柳若姒帶小金豬兒過去給他看。
老王爺喜歡小金豬兒,想看小金豬兒,柳若姒自然不會阻攔。
“我們這就過去。”柳若姒就對邢嬤嬤道。
邢嬤嬤趕忙答應一聲,就高高興興地走了,她要先回去向老王爺稟報一聲。
邢嬤嬤走後,柳若姒和榮成翰略收拾了收拾,用包被將小金豬兒包裹的嚴嚴實實,就往‘春’暉堂來。雖然有‘奶’娘同行,但是榮成翰並沒有讓‘奶’娘抱小金豬兒,而是親自抱着兒子,同柳若姒並肩而行。
榮成翰喜歡小金豬兒,而且從來不屑於掩飾。他公事繁忙,總覺得能抱小金豬兒的機會太少。因此一旦回到家裡,就會搶着將小金豬兒抱在懷裡說話。也是因爲這樣,小金豬兒很黏榮成翰。在榮成翰的懷裡也很乖。
很快就到了‘春’暉堂,有小丫頭進去回稟。老王爺立刻就讓柳若姒和榮成翰帶小金豬兒進去。
經過幾天的調養,老王爺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雖然行動還是不大方便,但是已經能夠在榻上坐穩,也能看看文書,略處理些事情。柳若姒和榮成翰帶着小金豬兒進屋的時候,老王爺正倚着靠背坐在榻上。
老王爺本就形容瘦削,接連兩場傷病。使得他更加的消瘦了。老王爺的兩頰已經有些凹,顴骨就顯得有些突出。
柳若姒和榮成翰上前給老王爺行禮。
老王爺見兩人來了,臉上就‘露’出笑容來。他的目光在小夫妻兩人身上掃過,就落在了小金豬兒的身上。
“快抱過來給我看看。”老王爺讓柳若姒和榮成翰起身,一面就對榮成翰招呼道。
“是。”榮成翰答應一聲,就將小金豬兒抱到了老王爺的榻前。柳若姒也很自然地跟着走了過去。
“看着似乎是又胖了點兒……”老王爺仔細地打量着小金豬兒,一面就笑道。
老王爺這一笑,兩頰上就顯出兩道笑紋來,笑意直達眼底。小金豬兒被榮成翰抱着,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老王爺。眼神中頗有幾分好奇。柳若姒站在旁邊,就從小金豬兒的眼睛裡看到了老王爺的笑臉。
其他事情暫且不論,老王爺是真心地喜歡小金豬兒。
“父王說的沒錯。”因爲話題是小金豬兒。榮成翰的態度無形中也比往常多了幾分的溫和。“我抱着他,覺得更加壓手了。”
“是嗎?”老王爺笑,“給我抱抱。”
老王爺要抱小金豬兒,柳若姒就有些擔心。如果是從前,這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柳若姒擔心老王爺抱不住小金豬兒。
“別擔心。”老王爺似乎猜到了榮成翰和柳若姒會有這樣的疑慮,“我雖病了,抱抱小豬兒還沒問題。我就在這榻上抱着他,不會摔倒他。”
老王爺的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柳若姒和榮成翰怎麼好出口拒絕。榮成翰就小心地將小金豬兒遞到了老王爺的懷裡。
柳若姒下意識地往前挪了挪,心就有些懸了起來。直到看到老王爺將小豬兒抱的很穩當。且沒有任何吃力的表現,柳若姒懸着的心才略微放了下來。
老王爺抱着孫子。動作頗爲小心翼翼。因爲生病,他已經有兩三天沒有看見小金豬兒了。不過小豬兒似乎並不認生,只在老王爺懷中待了一會,小金豬兒就歡騰了起來。
“確實是重了些。”小金豬兒越歡騰,蹦躂的越有勁,老王爺越高興。“這小子,很結實。”
老王爺抱着孫子,就問了榮成翰和柳若姒很多問題,比如說小豬兒一天要吃多少‘奶’/水,睡幾個時辰,吵鬧不吵鬧。老王爺難得如此瑣碎,榮成翰和柳若姒也一點兒都沒有不耐煩,對老王爺的問題回答的都很仔細。
一屋子祖孫三代其樂融融。
小金豬兒在老王爺懷裡玩的熟了,就更加不老實。他伸出一雙小胖手,就呼上了老王爺的臉。不止如此,他還連着拍了老王爺的臉兩下。
柳若姒和榮成翰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柳若姒就要將小金豬兒抱回來。
老王爺雖然疼愛孫子,但畢竟年紀、身份和脾氣都在那裡擺着,柳若姒擔心老王爺生氣,同時還擔心老王爺一生氣,就嚇到了小金豬兒。
“無妨,無妨。”老王爺卻一點兒都沒生氣,對於小孫子呼在自己臉上的巴掌似乎還頗爲受用,甚至張開嘴,輕輕地咬了小金豬兒的小胖手。
“‘肥’豬蹄兒……哈哈哈”
小金豬兒當然聽不懂他爺爺說的是什麼,只看到他爺爺笑的,而且還笑的很開心,小金豬兒更加的歡騰了。
“哎呦……”老王爺的笑聲戛然而止,竟然發出一聲痛叫。
柳若姒和榮成翰幾乎同時變了顏‘色’。小金豬兒的一雙小手,正抓/住了老王爺有些‘花’白的鬍鬚在用力的扯。小傢伙非常用力,不僅手上用勁,小身子還往下墜着助力。
老王爺再強悍,也經不住小傢伙這麼折騰他的鬍子。一驚之下,竟然叫出聲來。
柳若姒和榮成翰趕忙上前搶救。
一陣忙‘亂’之後,榮成翰將小金豬兒抱在了懷裡。小金豬兒完全不知道他剛纔做了怎樣驚世駭俗的一件事。還樂呵呵的,一雙胖乎乎的小手裡面。赫然是幾根‘花’白的鬍鬚。
這是硬生生從老王爺臉上拔下來的。
柳若姒看着都替老王爺‘肉’疼。
榮成翰也覺得小金豬兒闖了禍,就故意沉下臉來數落小金豬兒,一邊還擡起手,在小金豬兒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有些響亮,但是小金豬兒不僅沒哭,反而咯咯地笑出聲來。似乎榮成翰不是在打他,而是在跟他玩耍。
榮成翰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黑了。他當然捨不得真用力打兒子,但是小金豬兒的反應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榮成翰當下就覺得有些爲難。再用力打小金豬兒,他捨不得。可是不打,似乎又沒法子跟老王爺‘交’代。
榮成翰暗自咬了咬牙,再次擡起手。
柳若姒在旁邊就忍不住了,她剛要上前,老王爺已經先擡手攔住了榮成翰。
“你打他做什麼。”老王爺責怪榮成翰,“誰許你打他了。”
“父王。逖兒冒犯了父王,他雖小,但卻不能不教訓。”榮成翰就道。
“什麼冒犯!”老王爺就不高興了,“我們祖孫玩。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你不要虎着臉,嚇壞了我的小豬兒。”
“哦……”榮成翰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父王,小豬兒他……”柳若姒開口。
老王爺卻又擡手攔住了柳若姒的話頭。
“你們啊。也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一把鬍子,小豬兒喜歡,就隨得他。”老王爺剛纔不是不疼的,但是對着小孫子,卻實在沒有絲毫的火氣。
“父王,你這樣,會慣壞了逖兒。”榮成翰剛纔還有些護着兒子,現在卻是真心地在勸誡父親了。
“什麼話。”老王爺對此頗不以爲然,“等他大一些。學問習武,我自然嚴加看管。這不是一回事。”
榮成翰和柳若姒‘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
“這臭小子,很有一把子力氣。”老王爺看了看小孫子。以及小孫子手裡的鬍子,竟然呵呵地笑道。
柳若姒暗自扶額。這個年代,男人們大都講究抱孫不抱子,也就是對兒子嚴厲,對隔代的孫兒們卻是慈愛的很。老王爺看來是這條戒律的嚴格執行者,在小金豬兒面前,哪裡一點兒嚴厲的影子。
柳若姒是真的有些擔心,以後祖孫倆接觸的多了,老王爺極有可能會變成一個溺愛孫子的祖父。
老王爺被小金豬兒拔了鬍子,卻還是捨不得小金豬兒,又向榮成翰手裡將小金豬兒抱了過去。這一次,榮成翰和柳若姒都忙告誡小豬兒,不可以再打祖父的鬍子的主意。
小金豬兒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在老王爺懷裡坐了一會,就蠢/蠢/‘欲’/動地又去抓老王爺的鬍子。
只不過這一次,老王爺已經有了防備。祖孫倆一個抓一個躲,小金豬兒抓不到老王爺的鬍子,祖孫倆卻玩的很高興。柳若姒和榮成翰就被冷落在了一旁。
柳若姒對此卻是有些欣慰的。老王爺的‘精’神很好,雖然身子的情況是大大不如以前,但是好好調養下去,卻是沒有什麼大礙的。
小金豬兒抓不住老王爺的鬍子,終於玩厭了,注意力又轉到了別的地方。小金豬兒突然對老王爺腰間的一塊‘玉’佩有了興趣,先是抓在手裡,然後就要往嘴裡放。
“哎呦,這可不能吃。”老王爺忙握住小金豬兒的手,不讓他把‘玉’佩放嘴裡放。小金豬兒就啊啊地叫着不肯依。
“真的不能吃啊。”老王爺顯然對小孫子沒什麼辦法。
“逖兒,來娘抱。”柳若姒忙就道。他們已經來了半晌,老王爺也帶着孫子玩了這半晌。老王爺畢竟是病中的人,不宜勞累。柳若姒就說小金豬兒該吃‘奶’睡覺了。
老王爺有些意猶未盡,但也沒有勉強。
將小金豬兒‘交’給榮成翰,老王爺隨手就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
“給逖兒的。你們替逖兒收着。”老王爺說道。
“父王,這使不得。”榮成翰忙就推辭道。
“是給我孫兒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推辭什麼。”老王爺卻道。“還不快收着。”
最後,是柳若姒收了‘玉’佩。小金豬兒似乎看到‘玉’佩到了他孃的手裡。貼在榮成翰懷裡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閃着快樂的光。
老王爺見孫子高興,自己也就十分高興。
榮成翰和柳若姒又給老王爺行禮,說了幾句讓老王爺安心養病的話。老王爺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只讓榮成翰和柳若姒每天都帶榮逖來看他。榮成翰和柳若姒自然答應了,這才從屋子裡退了出來。
回到雲水居,‘奶’娘就抱了小金豬兒去喂‘奶’。榮成翰和柳若姒在榻上坐了下來。榮成翰就拿了老王爺給的‘玉’佩看了半晌。
“這‘玉’佩像是古物。可是有什麼來歷?”柳若姒見榮成翰臉‘色’有異,就問道。
“這‘玉’佩是前漢皇族的東西。”榮成翰摩挲着‘玉’佩,緩緩地說道,“自從我記事,就看見父王成年戴着它,這麼多年,無論父王去哪裡,做什麼,都從來沒有摘下來過。據說,這是榮家先祖一代代傳下來的。”
“哦……”柳若姒早就看出這‘玉’佩不同尋常。聽榮成翰這樣說,不僅證實的‘玉’佩本身的不凡,還證實了這‘玉’佩對老王爺的珍貴。
“小時候。大哥曾經向父王要過這塊‘玉’佩……”榮成翰卻又低低的聲音說道。
“哦?”柳若姒微微挑眉。老王爺那樣寵榮成翊,榮成翊要這‘玉’佩,老王爺應該不會不答應的。可這‘玉’佩,到剛纔爲止還在老王爺的身上。
“父王沒有答應,另外找了塊白‘玉’佩給了大哥。”榮成翰繼續說道。
榮成翊要都沒有要到手的東西,如今小金豬兒沒有開口,老王爺卻主動將‘玉’佩給了他。
“想不到,父王也有這樣……慈愛的一面。”榮成翰緩緩地說出他的感慨。
老王爺對待小金豬兒的態度,不僅讓柳若姒吃驚。也同樣地震撼了榮成翰。老王爺對待兒子們,哪怕是最寵愛的榮成翊(那還是在榮成翊出了事之後)。也從來沒有像對小金豬兒這般疼寵。
“我記得,父王從來沒有抱過我。”榮成翰幾乎是自言自語地道。“似乎也沒抱過大哥。”至於榮成翔,榮成翰根本就沒有提及。不用說,榮成翔是更加不會有這樣的待遇了。
“我還以爲父王不會抱孩子。”榮成翰又道。
“或許你說的不錯。”柳若姒就笑道,“你沒注意嗎,父王第一次抱小豬兒,動作可僵硬的很。也就是這幾天看着才熟練起來。”
“我想,父王應該是信奉抱孫不抱子吧。”柳若姒想了想,又說道。老王爺希望兒子們成器,因此在兒子們面前總是板着臉,做嚴父貌。然而到了孫兒輩這裡,老王爺身爲祖父卻可以放開了疼愛。至於教育問題,那自然有孫兒們的父親去/‘操’心。
榮成翰聽柳若姒這樣說,就點了點頭。
“阿姒你說的對。”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榮成翰心裡卻很清楚,老王爺真是非常喜歡小金豬兒,明顯超過了對前兩個孫兒的喜愛。
“投緣吧。”柳若姒是這樣對榮成翰解釋的。小金豬兒不僅長的討喜,而且健康結實,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小娃。老王爺喜歡小金豬兒,這一點兒都不奇怪,柳若姒是真心這麼想的。
“逖兒還小,這‘玉’佩你替他好好收起來。”榮成翰將‘玉’佩又‘交’到了柳若姒的手裡。
“好的。”柳若姒自然點頭,一面就將‘玉’佩用錦盒小心地裝了,放進箱子裡收了起來。
從這天起,柳若姒總是等到榮成翰上朝回來,兩人就帶着小金豬兒去看老王爺,有的時候,老王爺等不及了,還會打發人來催。小金豬兒和老王爺越來越熟慣,老王爺對小金豬兒也寵溺非常,祖孫倆在一起的時候其樂融融的樣子,讓榮成翰和柳若姒都非常高興。
柳若姒依舊和勞氏掌管家事,世子妃竟然也不顧體弱,堅持每天到‘春’暉堂的小廳中來,且每次都將榮進帶在身邊。柳若姒還並不覺得怎樣,只是看着世子妃這樣折騰她自己和榮進,柳若姒想要勸誡,卻又無從勸起,只能暗自嘆息。
世子妃理事的日子多了,柳若姒更加知道無法勸說世子妃。柳若姒和勞氏理事,勞氏每每說話,世子妃都並不言語。但是柳若姒若有吩咐,世子妃卻數次出言,做出的決定總與柳若姒背道而馳。
蘇晴暖卻格外地低調起來,就在‘玉’香齋中深居簡出,從不曾往衆人理事的小廳中來過。這讓柳若姒和勞氏都非常納罕。
進了五月,老王爺終於能下榻走動,榮成翔也被從‘春’暉堂的小佛堂中放了出來。
王府的氣氛,似乎也從嚴冬中慢慢轉暖。
這個時候,柳若姒卻接到了一個消息。q深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