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君已經疏通了關係,賈寶玉給十七阿哥做陪讀的事八/九不離十,榮府幾巨頭皆已知曉,寶玉本人還沒覺察。之前提起這事的時候,他就一直想反對,若只有祖母和母親贊成,一切都好說。誰知素來剛直不走歪門邪道的父親賈政也同意了這個決策,他只需要一個眼神,賈寶玉就閉嘴了,屁都打不出。
賈寶玉對考科舉做官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把官宦仕途當洪水猛獸,諷刺所有熱衷於功名的人,說他們是沽名釣譽之徒、國賊祿鬼之流……就因爲這,賈政打過他無數回,本以爲幼時不懂事,長大以後能改,誰知這兩年越發變本加厲。進了府學不好生唸書,只會和秦鍾等人廝混,下學回來更不得了,府中丫環有半數都與他調過情。
說他沒規矩吧,對人還是很客氣的,就是在說到某些事會發瘋。
林黛玉剛來的時候說了一句自己是官家小姐,不當與丫鬟稱姐妹,就和賈寶玉起了爭執,後來關係雖然緩和些,也不見得有多好。薛寶釵處事更圓滑些,她被王夫人拜託開導寶玉,剛說到仕途,見對方變了臉色,就轉了話鋒沒再提過。
牛不喝水你也不能強按頭,做學問還是要靠自覺。
十月份的時候,因爲賈赦的幾句話,榮僖堂的丫鬟一度疏遠了寶玉,過了這麼久都沒出任何事,她們就忘了那茬,回到從前模樣。賈寶玉悠哉哉看《西廂記》這類情感讀物,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悲劇臨門。
因爲事情基本定下,王夫人高興過頭,她忘了賈寶玉這德行在宮裡恐怕要闖禍。皇帝的後宮裡面蒐羅了各種美人,就算剔除那些貪慕權勢急功近利的,總得剩下幾朵白蓮花,賈寶玉能剋制得住?王夫人只想着做阿哥的陪讀沐浴天恩,總會讓他改變,甚至得到大機緣。她卻沒想到在改邪歸正之前賈寶玉要是闖了禍可如何是好?
仔細想想,賈寶玉在哄姑娘的時候嘴忒甜,得罪人的概率很低。更何況在宮裡頭,太監和宮女對食是很普遍的情況,賈寶玉好歹是榮國府二房嫡子,又有個得萬歲爺重視的大伯,多的是人巴結討好,調戲宮女或者太監出不了大事。
怕的是他想不開到御花園裡邂逅宮中妃嬪。
畢竟,那些纔是後宮裡真正的美人花,帶着銳刺,輕易招惹不起的。
……
送賈寶玉進宮是運氣與危機並存,若真能受到天子之氣的影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是祖墳上冒青煙,大大的幸運。若改不好,甚至將十七阿哥變成他的同類,留給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時間就不多了,康熙最重視對皇子的教育,因爲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能忍?
按理說,這些是做決定之前必須考慮的問題,顯然,史太君和王夫人都忽略了。她們在爲寶玉有個好前程感到高興,梨香院那邊,薛姨媽已經是焦頭爛額。
女兒進宮去參加小選了,結果怎樣猶未可知,更讓她操心的是薛蟠的終身大事,兒子好似鐵了心一般,非要同那洋妞攪和,要是薛家的列祖列宗知道還不氣得從墳裡頭跳出來?
夏家那邊都說的差不多了,雙方都很滿意,準備將婚事訂下來,再過兩年就成親。夏母和薛姨媽說好了,回去說服自家兒女,那邊夏金桂已經點頭,薛蟠壓根沒給親孃說事的機會,就鬧了這一出。
從法蘭西過來的安娜小姐?怎麼聽都不像是好人。稍微懂點三從四德就不會到大清朝來晃盪,女兒家學女紅學管家等着嫁人才是正經。
薛姨媽對洋人的接受度挺高的,畢竟是生意人,見的世面比普通人大很多。這不代表她會允許這個金頭髮綠眼睛當着長輩的面就和蟠兒親親我我的女人進門。說起來,薛蟠雖然是個混賬,他和母親的感情是極好的,在外面他的確是個見色起意的畜生,回到家中倒也算得上孝子。這樣同薛姨媽犟氣還是頭一回,母子之間已經好幾天沒心平氣和說過話。
鬧了這麼久,薛蟠已經打算服個軟,好好說服母親。
在這節骨眼上,他卻出了事。
二月初三,薛蟠豎着出門,橫着被擡回來,他被人打了個半死,鼻青臉腫的。梨香院裡亂作一團,薛姨媽守在牀前眼淚不斷線。得到消息之後,王夫人立刻就過來了,大房那邊要慢半拍,邢夫人帶着王熙鳳和林黛玉一道過來探視。
“到底是惹到誰,竟然下這樣的死手。”問話的是王夫人,她不說還好,聽到這句,薛姨媽哭得更兇:“蟠兒從來調皮,莫不是得罪了京城裡的貴人?這可如何是好!”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薛蟠傷成這樣就已經讓做母親的心亂如麻。
想到上京城之前在金陵那起官司,爲個丫鬟他竟打死了馮家少爺,虧得薛家體面大,在金陵可謂隻手遮天,賠錢了事。他一直都是能惹事的,到京城之後每日都要出去,說是去鋪子查賬,到底做了什麼薛姨媽作爲內宅婦人也不清楚。
榮府如今這樣體面,他以爲作爲親戚也能沾點光,誰知竟出了這樣的事。
王夫人也是同樣的想法,她立刻打發人去打聽情報,看到底是誰下的手。人倒是派出去了,也逐個問過,沒人知道真相,情況就撲朔迷離起來。當天晚上,史太君將事情說給剛回府的兩個兒子聽,讓他們幫忙拿個主意,薛姨媽一個婦道人家,在京城也沒什麼根基,這事她解決不了。
賈政也給不出好的說辭,至於大老爺賈赦,他走到房門口喚了王善寶一聲,讓他去打聽個事兒。這一去就是小半個時辰,期間,賈赦沒發表任何意見,直達他聽說了王善寶帶回來的答案。
聽說薛蟠捱了打被人擡回來,他立刻就想到那埋錯了方位木木成林暗藏殺機的桃花符。賈赦讓王善寶去打聽的正是安娜小姐的情況,意料之中的,她也被人揍了個生活不能自理。
“這回事,我已經明白了。”
大老爺一開口,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王夫人皺了皺眉,想說什麼,被史太君搶了先,“赦兒你說。”
賈赦並沒有如她們希望的那樣將完整的事件說出來,而是轉頭看向薛姨媽,問:“你想想看,進京之後,蟠哥兒可提過有誰癡迷於他?”
薛姨媽不太明白賈赦想表達什麼,她愣了愣,沒接上話。大老爺也沒催她答覆,又說:“我方纔讓王善寶去打聽了,安娜今兒個也出了事,這麼看,動機就只能是爲情,有誰可能犯案你仔細想想。”
這個結果很出人意料,薛姨媽老半天沒反應過來,爲情?
因爲蟠兒同那西洋女人相好,所以就遭到了報復?
若是這樣,她心裡就只能想到一種可能:夏家。
夏家的情況同薛家真有幾分相似,都是老爺子走得早,寡母當家。要說區別的話,夏母只得夏金桂這一個女兒,沒有兒子繼承家業。因此,夏金桂是在溺愛之中長大的。她霸道橫行,對自己好得很,將他人視爲糞土,惹到就是一頓毒打,簡直就是個潑婦。這些細節,薛姨媽並不知曉,她見過夏金桂一次,瞧那姐兒頗有姿色,也識字,很會看賬本。
薛蟠是要繼承家業的,娶個對商家事容易上手的女子也好。
她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
打人的的確是夏金桂,要說理由,是因爲薛蟠打了她的臉。他們分明已經到了議親的地步,連自己都勉爲其難答應嫁人,姓薛的憑什麼同別人相好,還是個綠眼睛的女妖怪。
這麼容易就被妖孽勾了魂,薛蟠根本配不上她,夏金桂將事情打聽清楚之後,回去就添油加醋說了,非不答應,讓夏母回絕掉。這樣還不解氣,她派手下的奴才買通了京城裡的地痞,逮着機會將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薛呆子和那穿着破布賣弄風騷的賤女人打了一頓。
薛姨媽不敢相信,她揉着額頭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不怕被笑話,在蟠兒同西洋女人攪和到一起之前,我打算爲他訂一門親事,相中的是同爲皇商的桂花夏家,對方也是家大業大的,府上只有一個姐兒。我同夏母說得差不多,準備回來告訴蟠兒,就出了變故。上個月陸陸續續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沒立刻想辦法解決……莫不是那邊下的手。”
應該就是這樣。
整個榮府,最瞭解京城動態的是大房這對父子,每天都要到君子別院去,一路上聽的傳言就不少,關於薛呆子和安娜的的確有。
若是到了議親的地步,對方還能忍那才意外。
不明真相的時候,薛姨媽慌亂的很。
如今捕捉到一些,她也不見好,心裡依然是七上八下。
賈政根本不願意聽這些事,他巴不得早點說完回去讀聖賢書,鬧到最後,所有人都望着賈赦。本來,大老爺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不過,這事多少和他有淵源,賈赦就答應幫忙解決問題。“你們別去說什麼,我再派人去查,拿住證據之後再找他們討說法。”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會兒,好似在考慮。
“若真是夏家的手筆,他們質問起來,不要否認蟠哥兒同安娜的關係,只說原本想着納她做妾也無傷大雅,正妻之位豈容西洋人肖想,沒想到竟遇到這樣心狠手辣不容人的……總之把問題往他們身上推,千萬別賠禮道歉……若能做到,這事就交給我來辦,若不能,那我就回自個兒院子去了。”
成,當然成。不就是推卸責任麼,做生意的最擅長這個。
若真是夏家找人打了薛蟠,還有什麼交情可言,直接就是血戰到底的節奏。薛姨媽只有一雙兒女,最疼的就是呆霸王薛蟠,他被人打成那樣,怎能輕易原諒?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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