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神！！！你辶...”
聽到這句怨憤中帶着不可置信的咆哮，只穿着一層輕薄半透明紗衣的妖嬈女人在彷彿爲巨人建造的龐大宮殿中停下腳步，偏頭望向對她而言猶如廣場般的走廊側面。
目光穿過因她視線而躁動不安的、周身赤紅有着雙翼與蹄足的高大守衛，渾身散發着魅惑氣息的女人，在虛空中看到了一些正在震顫崩潰的熟悉神靈國度。
“陰影之神果然有問題麼？還好我足夠敏銳、乘早脫身...”曾經的墮落之神達芙妮，一手輕按着胸口嘆道。
當初鉗制諸位邪神以達成聯合的強力契約本就來自於魔鬼，和魔鬼有着不清不楚關係的達芙妮簽約前自然會準備好擺脫契約約束的手段，現在完成轉生徹底變成魔鬼陣營成員的她，自然就輕鬆規避了魔鬼契約的各種限制與負面傷害。
打量了一下虛空中那些在諸多神靈圍攻下頃刻崩塌陷落的邪神國度，達芙妮回想起當初逼得自己轉生的、雙翼遮蔽位面的恐怖紅龍，不禁有些心有餘悸。
達芙妮最初也只是對陰影之神的情報來源有些疑惑，她不覺得獨來獨往的陰影之神能比專精此道的魔鬼更能刺探到準確的消息，所以留了個心眼的她在試探了一下紅龍卡薩後，就敏銳的發現了其態度中的微妙之處，於是她就果斷的放棄了神國神格轉生溜走了。
現在從那神戰的邊角痕跡來看，那陰影之神恐怕不只是情報來源有問題...
搖了搖頭後，達芙妮回頭繼續向着龐大宮殿的深處走去。
在宮殿最深處，穿過一層扭曲時空感官的屏障後，達芙妮就看到了一個側躺在金黃色長座上的英俊紅眼男子。
“歡迎你真正來到地獄，達芙妮，我的墮落大君...”
伴隨着可以輕易污染侵蝕凡人靈魂的魔鬼之語，頭上生長着一對黯紅色短角的男子慢吞吞的站了起來，他一手提着紅寶石權杖，一手在身上的紅黑色華貴大衣上拍了拍，隨後慢慢向着達芙妮走來。
“阿斯摩蒂爾斯，”隨着男子的靠近，視線越擡越高的達芙妮抱胸微笑着說道，“讓女士一直仰着頭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身高比達芙妮高出數倍的魔鬼之主若有所指的笑了笑：“作爲曾經的墮落之神，我想你很快就能適應魔鬼的體型尺寸的。”
“哦？”達芙妮似笑非笑的掃了眼高大男人那比自己腦袋還高的腰部。
“閒話先不說了，”走到近處的阿斯摩蒂爾斯停下腳步，摸着自己光潔的下巴問道，“你居然會自己放棄神國，降級轉生成一名魔鬼，這行爲可和我印象裡的墮落之神有點差別，而且也與之前商量好的計劃不一樣，能告訴我你遭遇了什麼嗎？”
“落荒而逃罷了，”達芙妮擺了擺手道，“你也看到之前虛空裡的景象了吧？我要是不果斷點，現在估計已經變成了一枚供人把玩的神格了。”
“精彩的伏擊，但也僅此而已，”魔鬼之主看了眼虛空中已經開始收尾扯皮的那些神靈，“那些不入流的傢伙裡，連中等神力的陰影之神都算得上是強者，而且這屈指可數的‘強者’還是最大的叛徒，他們被強大神力頂峰的提爾領着一羣神靈輕鬆屠殺很正常...
“你既然提前察覺到了這陷阱，那規避開也就是了，爲什麼會選擇直接轉生呢？”
“我當時察覺到一些問題就開始準備轉生，處理好祈並者和神力後我找了個藉口去試探那位紅龍...”
被追問自己最心有餘悸的一段經歷，達芙妮有些不情願的說道：“本想着看情況賣掉那些腦子有問題的傢伙，看看能不能接觸到紅龍卡薩的秘密，但沒想到...反正結果就這樣了。”
“那位求知之神嗎？”阿斯摩蒂爾斯瞭然的點了點頭，“你敢去試探她，能活下來就算你走運了...”
——什麼意思？如果你認定紅龍那麼強，爲什麼還會有前面那些針對聖光之源的奇怪計劃和我商量？
心底猶疑的達芙妮問道：“聽上去，你似乎對她很瞭解？”
“那位紅龍早就證明了她的能力不是麼？”阿斯摩蒂爾斯隨意回覆了一句後沉吟了一下，隨後嚴肅的繼續說道，“...也好，你完成了轉生儀式，真正成爲了地獄力量的一部分，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些魔鬼大君應該知曉的秘密了。”
達芙妮微微一怔，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用心去傾聽面前這位從世界誕生之初活到現在的、站在世界頂峰的強大存在口中的秘密。
斟酌了一下後，阿斯摩蒂爾斯先問道：“你應該也知道了，那位求知之神是來自這個晶壁系之外的存在，對麼？”
達芙妮點了點頭：“從陰影之神和其他渠道那都有獲得這個情報，雖然陰影之神有問題，但這個情報應該是真實的。”
“你知道就好，”阿斯摩蒂爾斯揹着手提着權杖慢悠悠的在廣闊的大廳中徘徊了起來，“能主動跨越晶壁系的存在，沒有一個是弱者，求知之神擁有超越常理的力量並不奇怪，我之前唯一想驗證的只是他所屬的層次...”
頓了頓後，阿斯摩蒂爾斯抓住權杖一揮，達芙妮驟然在一陣頭痛中後撤一步，隨後她就發現腦海裡開始層層疊疊地浮現出各種幻影——那是無數有着猙獰面目的巨龍翱翔於天空中的場景。
阿斯摩蒂爾斯看着沉浸在自己某段回憶裡的達芙妮說道：“你誕生的時間比較晚，如果你經歷了當初龍神艾歐創造龍族侵蝕世間一切的場面，你就不會爲求知之神卡薩的力量感到多麼驚訝了。”
被龍族碾壓星界與虛空的壯觀景象震懾住的達芙妮艱難的回過神來，她有些震撼的道：“龍神艾歐，也是從晶壁系之外來的嗎？這樣的存在...”
“這樣的存在其實很多，”阿斯摩蒂爾斯聳了聳肩，“不過能爲諸神所知的就比較少了，外來者的強弱也是分層次的——
“最弱的那些直接就變成了一些奇物道具，稍微好一點的，其實和普通的凡人沒什麼區別，他們甚至回想不起自己跨越晶壁系的原因...”
頓了頓後，阿斯摩蒂爾斯帶着一絲笑意說道：“再強一點的，能從自己身上挖掘出一些來歷莫名其妙的傳承或依仗，在時光長河裡稍微掙扎那麼一下...
“這些人就算沒徹底覺醒本來面目，也能做出一些成就，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成爲神靈...”
“至於更強一點的，雖然也沒覺醒，其本質狀態我不是那麼好確認，但看名字、形象、發展軌跡，基本上都是有問題的...”阿斯摩蒂爾斯斜眼看了看達芙妮，語調詭異的說道，“例如，魔法女神密斯特拉、正義與勇氣之神提爾之類的...”
達芙妮瞳孔一縮，心底不禁有一點顫慄——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外來者？神靈世界的表面格局之下，原來還潛藏着更神秘更深層的影響因素嗎？
“到這個層面爲止，外來者的能力還完全基於這個晶壁系，應該還在你的理解範圍內，但接下來麼...”阿斯摩蒂爾斯古怪的笑道，“再強一些的，就是那些在時光之河裡成功製造‘古老’資歷的傢伙了，例如知識之神歐格瑪，例如——我。”
什麼叫製造古老資歷？達芙妮張口結舌一臉懵逼，但她好歹聽清了後面那句話：“原來你也是來自晶壁系之外的存在？”
“這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你要學會適應...”阿斯摩蒂爾斯點了點頭，隨後又沉聲道，“但在我之上，還有更高層面的外來者，他們往往擁有超越理解範圍的、甚至完全不講道理的能力，例如龍神艾歐，例如那位求知之神卡薩...
“所以，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說你走運了吧？”在臉色極差的達芙妮面前，阿斯摩蒂爾斯嘿了一聲，“說實在的，我懷疑你根本就沒有逃生成功，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墮落大君，說不定本質上和陰影之神沒什麼區別，不過能當個傳聲筒那也不錯，你說是麼？”
觀察了一下達芙妮的那豐富的表情變化與靈魂活動後，阿斯摩蒂爾斯權杖在手心拍了拍後嘆道：“看來你很有可能不是傀儡啊，真是走運...”
“你，你給我說這些，”在剎那間因恐懼而進行了深層自我靈魂檢查的達芙妮，感到自己有些渾身發冷，“是在試探我被那紅龍變成傀儡的可能性？”
“只有那麼一點點，”阿斯摩蒂爾斯彎腰伸手，在達芙妮蒼白的臉前兩指靠攏捏出一個細縫道，“真的只有一點點是在試探...”
直起身來的阿斯摩蒂爾斯回到那彷彿牀一樣的巨大座位上坐下，隨後對重新整理好情緒的達芙妮說道：“我給你解釋這些秘密，實際上更多的是想讓你理解一名魔鬼大君的職責...
“很多存在都認爲，是神靈與深淵的永恆之戰，促使了神靈的墮落、魔鬼的誕生，但知道我身份的你，應該可以想到——地獄與魔鬼是我刻意引導下的產物，其誕生的時間遠比現在很多神靈要早...
“作爲魔鬼，我們真正在意的、花費精力去維護的東西超出了你過往的眼界，本質上是一種虛無縹緲的、世界深層的某種平衡，而不是一些普通神靈追逐的利益與力量，這些話你聽得懂嗎？”
在達芙妮下意識的點頭後，整個魔鬼主殿連同阿斯摩蒂爾斯的類人形象一齊開始扭曲，地獄之主的本質逐漸在她面前暴露了出來。
達芙妮只看到一個無比恢宏無比龐大的、無法用言語去描述的偉大存在，在她的靈魂中威嚴的說道：“既然聽懂了，那就不要對以後的命令有任何質疑，去吧，去履行魔鬼大君的職責。”
在暴露出真正力量的地獄之主面前，達芙妮仿若木偶一般任憑擺佈，她感到自身的身軀在慢慢融解，逐漸嵌合進了地獄這個無比嚴密的體系，隨後她的意識就被無數的信息鏈與反饋淹沒了。
觀察了一下達芙妮徹底轉化爲魔鬼大君後的表現，作爲地獄意識的阿斯摩蒂爾斯心底點了點頭：“畢竟是中等神力級別的真名，蠢歸蠢，但起碼還是能用的...”
將墮落大君那一系的所有地獄力量與魔鬼下屬安排好後，測試了一段時間，確認地獄體系運轉無礙的阿斯摩蒂爾斯，將視線轉到了虛空中的聖光之源那邊。
“剛纔那個感覺是...陰影神孽？”有些意外的沉吟了一下後，將大廳重置回正常模樣的阿斯摩蒂爾斯坐在王座上搖了搖頭，“神孽雖然很麻煩，但應該對那位紅龍沒什麼影響...
“從介入這世界直到成神、加入聖光之源、殺戮邪神...真不知道那位到底是想做什麼，也不像是來伸張正義的啊，求知的神職...
“龍神艾歐當年想用龍族血脈侵蝕一切生命的意圖那麼明顯，爲什麼這次這個就有點看不懂了？不過她總不至於是來閒逛的，總有一天會暴露自身的目標。”
思考了一會兒後，阿斯摩蒂爾斯針對最新的情報調整了一下爲那位紅龍準備的各種預案，隨後就繼續埋頭整合升級地獄的力量去了——雖然目的與普通神靈不同，但力量這種東西，缺了可是什麼都沒法做成的。
在阿斯摩蒂爾斯帶領下的地獄魔鬼一直都很低調，除了獲取力量維護那莫名其妙的平衡外什麼多餘的事情都沒做，當年知識之神歐格瑪的大起大落他都沒去摻合，他也希望這次紅龍帶來的各種意外發展不會影響到他這邊。
“不過類似神上之神的存在，所帶來的影響基本都是波及整個世界的...如果交流說服的嘗試失敗了，那就沒辦法了...希望她也會像龍神艾歐那樣吧...”
如果那位紅龍幫忙，聖光之源的深淵遠征說不定真的會打破平衡，雖然一個晶壁系的失衡在阿斯摩蒂爾斯眼裡並不算什麼，但畢竟積少成多，能阻止還是得嘗試去阻止一下...
反正，失敗了他也談不上有什麼損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