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神殿中，每一根柱子每一塊石板都有神秘繁複的紋路在散發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奇異神光。
沒有一絲陰影的、無法辨認大小遠近的神殿核心大廳內，設置着七個風格各異的神座。
其中四個神座暫時空懸，目前只有三位完全放棄了自己神國、本體常駐聖光之源的神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此刻，這三位神靈的目光聚焦在大廳中央的空地上，那裡正懸浮着一個立體的影像——雲霧繚繞的高空中，一個身披白甲的聖武士，正在直面一頭雙翼大張彷彿要遮蔽天空的龐大巨龍。
影像的視角固定在年輕聖武士背後不遠處，視角點邊沿隱約能看到天使光之羽翼的一角。
體長數百米的巨大紅龍深深的打量了一下迷茫中的聖武士，隨後擡起視線看向影像來源處的天使。
坐在中間最核心神座上的神靈微微偏了偏頭，用撐着神座扶手的右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長鬚——從他的角度來看，紅龍就像是在透過立體影像與他對視一般。
觀察了一下天使的紅龍收回視線，隨後就徑直轉身龍翼一揮，瞬間從畫面中消失了，只留下年輕的聖武士站在原地和凝固的雲霧對話。
這卻是紅龍將模擬幻境與大量信息植入聖武士靈魂中後，就毫不拖泥帶水的離去了。
“這種操縱靈魂的能力，未免也太過可怕了。”看到聖武士阿瑟在一場短暫的獨角戲後被轉移回大地後，坐在主位右側第一個神座上的神靈搖了搖頭，揮手驅散了顯示着塔林城外大道的影像。
這位神靈擁有一頭修剪整齊的金色短髮，刻板的面容下是一身純黑的長袍，他用右手摩挲着左手抱着的法典封皮，凝視着黑底金紋的法典表面緩聲道：“這位名爲卡薩的紅龍，擁有輕易支配他人靈魂的能力，而且一般的神術完全無法阻止她...
“如果她成爲神靈，這種對靈魂思維的扭曲甚至會抵達真名層面，產生無可挽回、永久性的改變，想象一下這樣的場景吧——她從一座城市上空飛過，無論國王還是農民，萬千人類同時停下手中的工作，跪伏在地表述忠心與崇敬...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樣的存在太過於危險了嗎？”
聽到律法之神嚴肅的話語，主座上的正義與勇氣之神、長鬚的中年男子提爾摸了摸靠在神座扶手上的戰錘手柄，隨後咳了一聲看着對方認真道：“曼德爾，我能理解你對公正之神的擔憂，畢竟你繼承了他一部分神職，意識關聯相當緊密...
“但我們在過去，已經對抗過很多次邪惡神靈的可怕陰謀，比起那些動輒用謊言與假象欺騙、扭曲整個世界的邪惡，尚未作出任何出格舉動的紅龍卡薩並不值得警惕，你作爲律法與契約之神，可不能帶頭違背自己的原則。”
曼德爾怔了下，隨後按着手中法典乾脆地點頭道：“抱歉。”
在提爾頷首迴應時，大廳另一側沉吟了一會兒的女性神靈——歡樂與善良之神埃達絲開口道：“你們看看阿瑟收到的那份《魔網接觸守則與引導補完計劃》，紅龍卡薩告訴我們這個，是想借取我們的力量去謀求魔法之神的神職？他想引發神戰？”
不是很適應紅龍那些文檔敘述風格的提爾，重新仔細審視了一遍年輕聖武士阿瑟從紅龍那獲得的信息，隨後搖頭道：“上面只是想完善補充部分魔網功能，理論上來說，這些對魔網的改動沒有魔法神職也能做到...
“當然，這些動作沒有辦法繞開管理着魔網的那位女士，沒有她的首肯，這計劃是不可能實施下去的。”
“密斯特拉是不可能允許其他存在插手魔網的，”女神埃達絲搖了搖頭，“我們都是上個紀元交替時成爲神靈的，無論是魔網還是魔法之神都遠比我們要古老，被諸神遮蔽的歷史迷霧裡，大奧術師國度毀滅前後發生的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在提爾思索的時候，曼德爾接過話頭道：“結合那篇《生產力》看看關於魔網的計劃，那紅龍對我們的期望是看得相當透徹的，他直接就指出了問題的關鍵，難得莫瑞根一點都沒有看錯。”
頓了頓後，曼德爾注視着正義之神向他問道：“阿瑟的特殊狀態可以間接體現出與他接觸的紅龍卡薩的神性傾向，所以提爾你的判斷呢？這位來自晶壁系之外的、目的未知的存在真的可信嗎？”
提爾沉吟了一陣，隨後敲了敲扶手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給你們說過，現在我就告訴你們，你們最好不要外傳——哪怕是缺席的那四位。”
旁邊兩位神靈神色一怔，隨後都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認真傾聽。
“在達到神格等級19，也就是強大神力的頂峰後，會從神格背後的世界本源獲知一些隱秘的知識。”
提爾斟酌着說詞，只是回憶當初晉升後觸及世界本源的景象，他的臉上就不由得露出一絲震撼：“你們都知道，比起增加信仰、拓展神職領域，提升神格等級纔是神靈晉升最艱難的障礙...”
埃達絲不由得點了點頭——他們這些年齡不超過一紀元的新神，基本都是在紀元交替的聖者浩劫中遇到隕落神靈的幸運兒，神格基本都是撿現成的，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了，神格等級的提升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微乎其微。
嗯，老大提爾是不能算在幸運兒的範疇裡的——當初他是以凡人之身領悟聖炎，直接斬殺邪神強行奪取神格的。
“實際上，這個晶壁系的神格總數是有限的，”提爾下一句話就讓兩位神靈面露驚容，“如果沒有空餘的神格可供世界分配，一個神靈無論怎麼經營雕琢，他的神格等級都是無法提升的...
“所以同一個時期，強大神力巔峰的神靈數量總是隻有那麼幾個——不殺死一個在位的神靈，例如我，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多餘的神格支撐其他神靈晉升到這個等級。
“深淵區那邊的惡魔領主擁有的虛擬神格也是算在這個體系內的，這也是諸神一直和深淵那邊進行永恆之戰的根本原因之一。”
提爾頓了頓，猶豫了一下後嘆息道：“接下來的事情有一部分推測的成分，你們姑且聽之...想要晉升神格等級20，基本上得將現有的所有強大神力，甚至所有神靈的神格匯聚起來才能抵達，所以將之稱作至高、唯一也不爲過...”
曼德爾與埃達絲同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是要獻祭所有神靈，才能成就一位至高的存在？
然而令神震驚的事情還沒完，提爾摸着長鬚繼續道：“理論上，只有達到神格等級20的至高神，才擁有主動跨越晶壁系投放化身、去追逐更高境界的能力...所以你們明白爲什麼我如此重視嶄新外來者紅龍卡薩了？”
神殿大廳中沉默了很久，幾位相互對視的神靈眼中神光閃爍，不知道私下在探查計算些什麼東西。
良久後，埃達絲有些猶疑的說道：“至高神...這樣的存在前往其他晶壁系，不會是想謀求更多的至高神格吧？那樣的話，龍神艾歐和紅龍卡薩...”
埃達絲沒有說下去，但她的意思很明顯——那些外來者，會不會每一個都是抱着屠戮所有神靈、奪取全部神格的念頭穿越過來的？
提爾微微搖了搖頭：“我從知道這件事情後，就一直有留心觀察這方面的動靜，我可以肯定的說，主動來到這個晶壁系的外來者絕不止龍族這兩個，但這些疑似的目標到目前爲止都沒有體現出這方面的傾向。”
成神時間最短的曼德爾嘴脣微張，眼中露出的已經不是驚訝而是驚駭了：“至高神的化身...還有更多？”
“誰知道這個晶壁繫到底經歷了多少個紀元？藏着多少秘密？”正義之神提爾自嘲的笑了笑，“雖然我抵達了強大神力的巔峰，但在那些古老神靈眼裡也僅僅只是個懵懂的孩童吧...”
感慨了一下後，提爾一邊琢磨一邊說道：“別的不說，紅龍卡薩前往的塔林城，其背後的知識之神歐格瑪，就是一位非常、非常古老的神靈，甚至是已知歷史中最古老的那一批神靈...
“這兩位的接觸過程，我是真的有點好奇，通過阿瑟仔細觀察塔林城的動靜吧，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大廳兩側的曼德爾與埃達絲對視了一眼，隨後一同將目光投向了物質世界中的主位面。
陷入沉靜的大廳中，提爾再次瀏覽了一遍公正之神聖靈使徒轉發過來的、紅龍留給阿瑟的那些信息。
從這些富有邏輯的嚴謹文檔中可以看出紅龍一部分思路傾向，間接證明了他們之前對紅龍的觀察判斷沒有太大的偏差。
提爾轉移注意力，看了看紅龍最初出現的那個位面、那個正發展得火熱朝天的精靈族——自從察覺到紅龍存在後，他就刻意加強了對其各方面痕跡的觀察，就差沒丟一票牧師去精靈那傳教了。
“要是人類像精靈一樣團結就好了...”結合精靈族發展概況，提爾更深刻的理解了紅龍那些資料裡表達的東西，“從紅龍卡薩與精靈族的接觸與這些資料來看，她的可信度還是不低的...
“紀元交替的聖者浩劫中，她這樣的存在遠比我們要強太多了，合作的事情值得去推動，不過對魔網動手終究波及面太廣，具體行事還得多斟酌一下...”
想到密斯特拉那位魔法女神的難纏程度，提爾不禁感到有些頭痛——如果無法說服對方，難道要直接殺上門搶奪魔法神職？這可不符合他的正義之道啊...
還是未來真的達成合作後，讓紅龍自己去頭痛吧。
......
主位面的知識聖地塔林城中，一路搜刮着保密程度不夠高的知識的程斌，終於來到了城市最核心處的知識神殿前。
知識之神在主位面最重要的這處神殿，與塔林城的其他地方差不多，同樣是一座高塔的模樣，乍一看其實很不起眼。
而且這裡對外宣稱時並非先掛着神殿的名頭，而是作爲世界最大最全的藏書館坐落在這的。
除了一些前來膜拜的知識之神信徒外，這座外表樸素的、由青黑色石塊壘成的知識高塔腳下並沒有守衛人員，甚至連知識之神的牧師都看不到一個。
在高塔底部入口處的那片藍色漩渦光暈外，只有一些信仰知識之城的吟遊詩人在自發宣傳這位神靈的偉大。
比起放任教會與信徒搞出一座金屬高達神像放在城市最高點的莫瑞根，塔林城裡這位知識之神顯得無比的低調。
別說展示神靈在人世間化身形象的雕塑了，程斌在知識高塔周圍饒了一圈，都沒有在塔身上各種知識教會刻錄的描述裡，找到多少關於知識之神的具體事蹟。
除了歐格瑪這個名字與部分神職領域外，世人對知識之神的瞭解少得可憐。
對於熱衷於傳播神名、擴散教義的信仰神靈而言，知識之神歐格瑪的這種行爲顯然是有那麼一點點異常的——雖然沒事就到處玩樂，不管教會與信徒的神靈也是存在的。
“刻意隱藏得這麼深顯得這麼低調，是有什麼特殊目的嗎？”程斌有些奇怪的琢磨到，“就算是這樣的世界環境，‘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也份量十足...掌握了知識領域的神靈，不簡單倒也很正常。”
畢竟，他自己一路能越級碾壓遇到的敵人，除了最初的靈魂算法外，靠的不也是從元素到真名各種知識的力量麼？
審視着知識高塔的程斌，只是剖析其外部顯露的運轉體系，就學到了不少符文魔力層面的知識。
這座知識高塔中彷彿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奧秘，就算以程斌的能力，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完全解析出來——在不進行暴力拆遷破解的情況下。
“我可不是來找茬的...暫時不是...但願知識之神的神職領域和我計劃中的沒有衝突吧...”
如此想着的程斌，看了眼知識高塔入口旁知識教會的教義與高塔內部情況的說明，就向着大門中央無人看守的時空漩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