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決意留守南荒,蘇景給他留下了兩枚鈴鐺,師兄弟之間自有聯繫辦法,蘇景的兩顆鈴鐺是聯絡別人的:
一枚牽動天斗山,無論霍老大還是‘大都督’麾下勢力,隨時聽奉塵霄生調遣;
另一枚則牽動着南荒深處一個老魔頭,陰老。
塵霄生自然聽說過‘陰老’的名號,接過鈴鐺時着實有些詫異,可轉念一想,師弟袖子裡藏了個真大聖,令牌裡盤着一條硃紅大龍相比之下,收服一頭飛天蜈蚣,實在算不得意外了。
蘇景提起巨靈屍身前遇到的疤面青衣,塵霄生同樣不識得此人。
沉吟一陣,搜遍記憶,塵霄生想不到八祖或者離山有過這樣一個仇家:“後面我會查一查,有了消息會隨時傳與你知。”
蘇景點點頭,正要再說什麼,忽然鬼袍袖口一陣躁動。蘇景神念轉動,把蝕海放了出來:“怎了?”
大戰中吸了不少洪蛇精元,蝕海精神好了許多,樣子沒什麼變化,但目光凌厲如有實質:“我想留在南荒修煉,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
蘇景不答反問:“還有望歸竅麼?”
“不容易,但也不是沒可能。”
以前不覺得什麼,如今蝕海精神振作一些,蘇景才發現他說話一字一字都異常用力,幾乎全都會落上重音,聽上去讓人都替他累得慌。
蝕海稍稍停頓片刻,又繼續道:“狼能咬死狼。蛇能吞了蛇,凡人的棍子能打死凡人,大聖玦也是一樣的道理,何況天真的修爲勝於我,有他的令牌鎮壓,你儘可放心!另外我應你,你的、你朋友的、還有中土的地方,我不會主動踏足半步,蝕海一諾,天地不改。”
蘇景沒太多猶豫。點頭道:“這就成了,去吧。”說完,他又想起一件事,趕忙喊住這樣離開的蝕海:“你飛昇過,天仙境界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旁邊的塵霄生眼睛也告一亮,蘇景這一問,那個修行之人會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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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不可泄露。”蝕海頭也不回:“想知道啥樣子,自己長本事上去看!”
蛇魂走後,塵霄生笑道:“沾你的光。見了回活的大聖。”
‘苟日的’大叔在身後捂着嘴,笑得扭扭捏捏:“也不怎麼好看。比萬歲爺差遠了。”
塵霄生咳了一聲,沒理自己的好奴才,又問蘇景:“就這麼放他走了,不怕他真要歸竅還身,大聖玦可能鎮不住它?”
“不是鎮不住鎮得住它的事情,是他不欠我什麼。”蘇景應道。
塵霄生笑了笑,沒再追究下去,又閒聊幾句師兄弟就此道別,塵霄生帶人返回皇都;蘇景則帶上大羣同伴飛往天斗山
妖怪們各有精進。天斗山也煥然一新,掀開璃璃水墨的護禁,才進山蘇景就嚇了一跳,從山腰再向上一半算起,直到山巔,建起了連片浩大宮殿,巔頂殿庭正中。重重樓閣圍攏住那棵巨大的扶桑靈木。
小泥鰍笑道:“離山天鬥劍廬威震南荒,咱家老巢總不能太寒酸。”
“南荒妖怪還有這樣的手藝?”蘇景目光詫異,小泥鰍蓋宮殿算不得意外,但山巔大殿氣象驚人。巍峨凝重,且不失靈動秀眉,內中還透出了幾分熾烈火意,與扶桑巨木呼應相稱。
比起中土大宗的氣象還多有不如,不過要知道,這裡是南荒。
洪蛇經營了無數年頭的皇都無足城都好像個難民窟似的,就憑小泥鰍的指揮、南荒西方妖怪的本事,能蓋成這樣的大殿?
裘婆婆從一旁應聲:“不是平安如何,是媳婦兒的本事。”說話時老太婆笑起了一臉的皺紋。是小金蟾傳訊回家,三阿公派來了大批能人巧匠,耗時八十年,纔算把這大殿建出了個模樣。
一番浩大工程,連禍鬥也跟着沾光了,中土來的能人不止建了外一重,順帶把天斗山內一重也修葺一新。
大殿確實不錯,不過進殿之後一見內中的僕從、婢女,蘇景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傳音入密小泥鰍:“你費心了能找來這麼多醜陋妖怪,當真不是件容易事。”
或獰眉瞪目、或駝背彎頸,一個兩個單看上去還無所謂,可他們成羣連片的在眼前晃,就是見慣醜鬼的閻王老爺都受不了,更要命的是它們都還穿着中土內侍、或宮娥的綵衣。
裘平安一臉無奈:“地靈人不傑,西面就只有這等貨色,這我還挑好久了,不信趕明我帶你去看看刷下去的那些。”
留下來的都不忍看了,蘇景還能有心去看刷下來的?就連沉默寡言的大黑鷹都淡淡勸了一句:“主公莫去看。”
不過蘇景倒是想起來另件事情,神念一轉,揮手間一片香氣瀰漫,大羣美麗妖姬顯身面前,蓮純桃豔草柔花俏,諸般顏色樣樣上品。
“哈!”
乍見數百美人,有一人驚喜之餘,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不是飛揚浮躁的小泥鰍,不是古靈精怪的大師孃,更不是廢話連篇的烏鴉衛,見大羣美色脫口而笑的:沉默寡言黑風煞。
蘇景轉頭、裘平安轉頭、藍祈裘婆婆小金蟾參蓮子大小禍鬥比翼雙鴉全都轉頭,望向黑風煞。
大黑鷹也沒想到自己竟笑出了聲音,一時愕然
蘇景真想笑,忍着忍着總算忍住了。
“奴兒拜見尊主。”漂亮妖姬們齊齊開口,算是替黑風煞解了圍。
當年在紫桐仙宮冒充大聖時,有一陣子洪吉天天給祖宗送‘好春光’,蘇景在令牌裡攢下了幾百個絕色妖姬,後來其中有些與大聖玦中的妖蠻情投意合,戰後跟着夫君離去了,但大部分都留了下來。
本來蘇景還不知該如何處置她們,如今正好,把她們充入這大殿做宮娥侍女。
天斗山的妖怪們見了這羣絕色妖姬詫異非常,而妖姬們置身於這座出自中土設計的華麗大殿,又何嘗不是驚羨萬分!
南荒土著,何曾見識過中土之秀!
先對妖精們交代了幾句,蘇景轉目望向小金蟾:“妖姬初到,該如何做事還請青雲費心指點。”話是這麼說,但蘇景還對她眯了下眼睛。
小金蟾的心思不差,當即會意,搖頭:“我正有一項要緊法術要修煉,沒空子理會這些事情。”
“是雙修,我得一起,別找我!”裘平安接口,笑嘻嘻。
蘇景又去問旁人,從裘婆婆、大師孃一直問到烏下四十九,沒有一個有空的,到最後‘調教妖姬’的差事落到了大黑鷹身上。
黑風煞咳嗽了一聲:“這個我也須得修煉”
“沒人了,非你不可!”蘇景瞪眼睛。
“安敢不爲主公效死!”黑風煞鏗鏘回答,還好這次沒再不小心笑出來。
跟着蘇景邁步走到遼闊地方,再一動念,繼無邊春色之後,又放出一片沖天寶氣!大聖識海中繳來的寶物堆成了山,任由大夥去挑選。
真正實惠之上,更是一場真正熱鬧!
待喧囂落定,一切重歸於安穩,蘇景又去找藍祈:“有一件事想請師母幫忙。”
“青燈?”藍祈反問。她的心思何其剔透,既知蘇景得了天無常丹,早就猜到他會請自己來開青燈。
蘇景點點頭。
藍祈直接了斷:“開境咒訣和燈都拿來吧。”
陸崖九閉目、皺眉、頭微垂,不知再想什麼,如此良久突兀開目,揚手一指向前點去。
與他相對而坐的,腌臢老道正吃麪。
老道見了老祖一指,永遠半睜半閉的眼中似是一亮,口中吸吮着麪條,吃不停,手中雙箸揚起、迎上了陸崖九那一指。
手指、筷子,相隔三寸時,陸老祖就收手了,又復皺眉垂首,半晌過去又是一指如此彷彿不休,直到第七指時,老祖終於未在收手,直直迎上了老道的筷子。
指爲劍,箸亦爲劍。
不涉真元,不涉法術,最最純粹的劍術的相較。
兩‘劍’相逢剎那,老祖的手與老道的筷子突兀模糊,看不清他們的動作了。下一刻,啪的一聲輕響,老道的筷子折了一根。
老祖的手指則又紅又腫,好像一根胡蘿蔔。
陸崖九哈哈大笑,笑眼亮的、笑聲亮的、連笑紋都是亮的,又哪裡像個老人。
老道一貫沒表情,看看手裡的筷子,斷掉的那根仍掉,完好無損的那根放入碗中,離手之後,一根筷子就變成了兩根。腌臢道士手快得很,不等二變四就把筷子抓了出來。跟着連碗帶面帶筷子,一併遞於陸崖九
和老道較劍藝,是老祖前陣子找到的新‘玩意’,對此老道非但不拒絕,反倒隱隱透出些興趣,若是陸崖九能贏上一劍,他就請老祖吃麪。
不過兩人數不清比過了多少次,這次卻只是陸老祖第三次吃麪。
越比,陸崖九就越佩服老道;而越佩服,老祖也就越要比個不停
陸崖九哪會有半點客氣,接過碗筷大口吃麪!
蘇景踏入青燈境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老祖正歡歡喜喜地吃麪。
蘇景見到陸崖九同時,陸崖九也見到了蘇景,一愣,堂堂離山八祖,修行道上的絕頂高手、千萬晚輩心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兩字出口:“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