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處‘夢境’,但此間對蘇景等人來說,與真實天地也沒什麼區別,石頭飛到頭上就會頭破血流、刀子扎進心口立刻身死道消。
那識海大聖在這裡能有全盛時的五成力道,鯤則與之不相上下,兩兇一見便如仇人般,連試探都不存立刻捨生忘死地鬥在一起。這樣兩頭怪物,在打鬥時掀擋的力量何其驚人,蘇景的雲駕正在一道巨力潑散的軌跡上,被其一衝立時散碎無形。
七十多人全都摔落大海,那海中涌動的可怕力量更是駭人,比着天空更兇險百倍!才一墜落海面,四五個運氣糟糕的妖蠻就被裹挾惡力的亂流擊中,連慘叫的機會都不存便粉身碎骨。
所幸,妖蠻中有一位蛛女精怪,墜落途中拼着傷勢加重,自臍眼中噴出一道大網,大部分妖蠻都抓住蛛網,勉強着仍聚攏一處,沒有立刻被衝散。
蘇景直接揚手,喝問:“你等意下如何?!”
手掌之中,赫赫然一枚令牌。
正哇哇怪叫的妖蠻猛然收聲,幾近忘記了自己命懸一線,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蘇景的令牌......
打‘大小蛇’的時候,黃皮蠻子劍羽斬‘氣機’;
打怪猿的時候,黃皮蠻子花招無數,一個勁地往召妖請怪來助戰;
打識海大聖本相的時候,他以劍化巨鯤,現在有拿出來一塊大聖點將玦?
這個黃皮蠻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還有完沒完......
蘇景或能憑着敏銳五感‘避凶趨吉’,但就算他的本事再大十倍。也沒辦法在這‘一鍋渾水’中,救護所有同伴。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收妖蠻入大聖玦,自己只需照顧扶乩與卿眉,若運氣好些,大家都能活。
第一個應聲的,居然是蠍怪沙包。喊一聲:“我進去!”妖怪誠心拜服大聖玦,令牌靈光一閃將其收入洞天。
烈烈兒第二,直接納額於令牌進入洞天。阿嫣小母排在第三,被收入洞天之前妖精不忘賣乖:“就算在驛館時你拿它出來,我也不猶豫就鑽進去。”
有人帶頭。其他人不再猶豫,也實在沒什麼可猶豫的:海中兩強爭霸,憑妖蠻現在的狀況,絕逃不過一個‘死’字,進入大聖玦,若蘇景以後相逼大不了還是一個死,還能更壞麼?
前前後後,五十三個妖蠻進入大聖玦,其他的妖蠻不知所蹤,救無可救了。小蠻妖也躲進去了。卿眉老祖進不了妖家洞天,留在外面重新俯身於肚兜,蘇景‘帶着他’方便得很,就只差扶乩仙子一個人,被蘇景牢牢綁縛在背。
三尸根本不用照顧。蘇景深吸一口氣,背後天都火翼撐起、由金烏陽火淬鍊百年的靈識潑散開來,不去深遠處探那惡戰的情形,只追查因惡戰掀起的可怕力量:時而靜靜懸浮半空、忽然雙翅一振橫飛百丈;時而沉浮於浪,突兀一墜直奔海底......金紅身影,一次次地遠跳、逃生。
海中惡戰全不可見。只有幢幢滔天大浪撲涌和有如實質的颶風滾蕩,天龍之戰中,鳥雀莫說參與,就連窺探一眼的資格都不存,不過對於海中的惡戰,蘇景大概也有個猜測:大蛇一見北冥便暴怒成狂,或許...蝕海大聖當年就是傷在這柄劍下?
而北冥之怒,也真真正正讓蘇景明白了,當年的江山劍域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此間是識海,那大蛇並非真實大聖,是神魂精魄投於夢中的顯影;同樣的道理,入海北冥的強大,也不是神劍如何,是俯於身的魂靈兇猛。
蘇景見過劍冢的‘真相’,每一個江山劍域的弟子都不入輪迴、附魂於劍,只是他們都在沉睡、未曾醒來......這次,北冥的劍魂醒來了!
北冥綻放的力量,是昔日此劍之主的神威。
夢中一戰,比拼的是魂魄之力。
北冥劍,這只是冢內八方劍王之一。
若真如蘇景猜測的樣子......八方劍王當由八位劍仙執掌,套以現在修行門宗,差不多就是八位江山劍域的長老吧?一個長老,就有誅滅大聖之力,那江山劍域又是個什麼地方!比起仙庭神界又有什麼區別!
一直都知道,在古時江山劍域是奇絕之地,但真正不曾想到、若未見北冥真力永遠也不可能想到的,江山劍域竟兇猛如斯。
還有與江山劍域齊名的摩天寶剎......只是如此神奇的地方,又爲何會隕落,一處變成山坳墳冢、一處變成海底遺蹟。
心中念頭緩緩轉動,靈識四散探查周圍,蘇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滅頂之災。
本來蘇景體內也有一道可怕劍魂,若它肯‘出鞘’能幫上大忙。可惜,屠晚睡得安穩,全沒有醒來的意思,任由北冥與大蛇惡戰不休。
大聖玦洞天之內,大多數妖蠻都端坐於地,以本元妖力行功療傷,唯獨阿嫣小母,來到蠍怪沙包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蠍怪被他看得渾身難受,六隻眼睛齊瞪:“你作甚?”
“你不對勁。”阿嫣小母的目光從他臉上轉了轉,最後選擇蠍怪最靠上的一對目,與之對視:“你和山溪烏很熟麼?”
在驛館擂臺時還不顯什麼,但自從大家成了‘補品’之後,蠍怪對蘇景實在着緊得很。沙包敲頭蓋喝腦髓不眨眼睛,可是和女人對視他實在不在行,第一雙眼很快就閃爍了,第二雙眼目力暴漲、頂上,愣愣應道:“關你何事。”
阿嫣小母笑得甜甜,眼光卻是冷的:“你不曉得麼?我是他的小母狗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人。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我都得先替他嗅一嗅。”說着,她還真的提息嗅了嗅,跟着皺眉:“你這個人,味道不怎麼樣。”
說話的功夫裡,烈烈兒和小蠻妖也都湊了過來,神情均不懷善意。現在大家都重傷在身。可三個殘廢打一殘廢,也還是穩贏的。
沙包略作躊躇,頷首張口一吐。把一塊金燦燦的令牌吐了出來,亮給幾個妖蠻看:“大家都拜奉了大聖玦,也不用再瞞什麼了。我乃齊鳳國正三品輕車將軍,另領鬼耳探尉之職!那蘇...山溪烏乃我家萬歲御弟,萬金之軀涉於險地,本將自得護佑周全!”
說完,稍加停頓,沙包冷笑中帶了點得意,又道:“我乃奸細!”
妖怪說話就是這個調調,若在東土漢家,就算自報身份也不可能直接說自己是奸細,小蠻妖大是意外:“你這蠍怪。都在齊鳳國做到三品大將了,爲何還要打我們剝皮國的擂?肯定做不到三品官的。”
沙包不稀得理會這個腦筋不轉彎的小蠻妖。
他是早在數十年前就被派來剝皮國的,這次顯身打擂,也不外是那個最最簡單的念頭:封將帶兵,尋找機會助齊鳳國。蘇景也入擂的消息被淡大師傳去齊鳳。塵霄生便給沙包傳了一道密令,着他小心照看‘御弟’。
若是幾天之前沙包亮出身份,立刻就得被衆妖蠻合力撕碎,但是現在情形已變,且不說大聖玦,就單隻‘獻祭’這一重。倖存下的妖蠻就把洪蛇一脈當做死仇了。至於‘報國之心’,他們來打擂都是圖富貴、顯本領,平時都隱居荒野的妖怪們,哪有什麼報國之心。
小蠻妖看着那塊令牌,眸子亮閃閃的:“真好看。”
三字評價中,妖怪們散了、運功療傷去。
識海中沒有日升月落,蘇景只能自己揣測時間,或不太準但總也不會差得太多,北冥與大蛇之爭,一晃便十餘天了。
大海依舊躁動,震徹天地的吼聲始終不停,散起的可怕力量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這一仗不曉得還要打多久,蘇景有心幫忙又哪有他去參與的餘地,但忽然之間黃皮蠻子心中靈光一閃,左手揚起一拍自己的額頭,口中笑了聲‘打你個糊塗東西’,右手自乾坤囊中取出了醜劍。
同出於劍冢,算得‘一家人’,北冥自行驚醒、入戰,那醜劍是不是也能醒一醒、去幫個忙?果然,醜劍一出,立刻發出一串清冽長鳴,自蘇景手中疾飛而去,直直投向汪洋中心的戰場!
一個呼吸功夫過後,大蛇的吼聲陡然大了數倍,嘶嘶昂昂的怪叫中飽蘊憤怒之意,雖看不見、但都不用猜的,它吃虧了!
能做的僅此而已,剩下的‘玄虛之戰、劍夢之爭’,再沒蘇景什麼事情,又復收心凝神,仔細保命......大概有過三四天的樣子,蘇景明顯察覺海中激盪的惡力小了許多,大蛇的嘶吼,也漸漸從怒嗥變成慘叫。
而此刻,整座大海都已經變作殷殷血色!
再過兩天,突然醜劍自行返回蘇景手上,旋即只見鯤化天鵬,自海中直擊九霄,那神鳥的雙爪下,赫赫然的鐵灰色扁頸巨蛇。
大蛇從頭到尾傷痕累累,除了猙獰裂口外,還有數不清多少處地方,乾脆被撕下整塊皮肉,往上去觸目驚心。大蛇猶自掙扎不休,但又哪逃得脫天鵬神爪。
大鵬鳥飛到高處,雙爪猛一用力,大蛇在驚天動地的慘嚎聲中,被一扯兩斷!
血雨迸濺,兩截蛇身還扭曲着、翻滾着落入大海,金翅大鵬鳥昂首一聲嘹亮長啼,滿滿激昂、滿滿喜悅!跟着鵬鳥隱遁北冥又現,飛畫長虹,重返於蘇景手中。
即便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篤定此戰北冥必勝,可親眼看到戰果時,蘇景仍是打從心眼裡覺得高興,而當北冥從回手中的時候,蘇景突然愣了愣......
感謝蘑後滴滴同學的飄紅、盟主支持,會加更一章,明天或者後天吧,主要是月初一兩天稍稍有點忙,怕是趕不出來,總之這兩天裡一定會有加更,務請體諒,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