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沉沉!
蘇景唯一的感覺就是沉,並非外力加身,而是自己變得沉重了,沉重到自己的力量都不足以支撐身體,除了趴下別無其他選擇。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就算拼天劫落得重傷,以他身中殘力想要揹負起一座大山也全無問題,能扛起數百里巨嶽的力量,此刻竟架不起一副血肉皮囊!
趴下還不算完,皮骨血肉五臟六腑甚至每一根頭髮,都變得重逾萬鈞。何止身體,神魂也是如此,讓蘇景無法承受的沉重。
可地面卻堅硬異常,冷冰冰地鋪在身下,全不爲蘇景的‘沉重’所動。
蘇景真就覺得,自己正一點點變扁...或者說,自己正被自己一點點的壓扁。
身體要垮,體內小乾坤也搖搖欲墜就要垮塌,現在想來劉二垮這個名字起得真晦氣,這麼快就要真要垮了。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沒命,蘇景哪敢耽擱,趕忙調運風火元力遊走經脈急急行功,運力以求自保。
正法行運,身中大力循轉,感覺果然輕鬆了一點,雖然仍是趴着不能稍動,不過身體突兀沉重帶來的巨大痛苦被減緩了不少,還有,身體好像不再繼續扁下去了。
蘇景稍稍鬆了個一口氣,堂堂佑世真君啊,真要是自己被自己給壓死了,未免死得太憋屈。身體稍微舒服了些,十道分立心神的雜念立刻用來,抱怨啊。剛纔還是熾烈天驕呢,剛纔是舉世矚目的新晉真仙呢,這都什麼跟什麼,現在怎麼就趴在這動不了了。有心找個人來罵幾句,一是不知道該罵誰,二是實在沒那份多餘的力氣。
行功不輟,但不是說正法行轉越流暢就越能改變困境,運功帶給蘇景的力量終歸是有極限的,到頭了也只能保證他不被自己壓死,想要不再趴着乾脆是做夢.......
蘇景小乾坤內有驕陽巡天。他能算計出時間。轉眼一個時辰過去,初時的慌亂漸漸退去,蘇景的心思重歸穩定,一個時辰的光景。足夠他仔細算計了。左思右想到最後。確定下來的只有一個字:等!
等傷愈。
無論突圍、修煉還是其他什麼,都等身體痊癒再說。眼下境地還算安全,拼着身上再遭一份罪。蘇景抽回一點真元,用來專做療傷。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蘇景一邊對抗強大‘沉重’一邊行功療傷,轉眼十二個時辰整,突然間身體一輕.......全無徵兆,就在一瞬之間,身體感覺恢復原樣,再沒了丁點沉重。
蘇景正運大力抗爭,沒有絲毫防備直接從地面上一個跟頭翻去了房頂,頭撞房樑。
這座破廟不是一般的結實,房樑紋絲不動,蘇景落地抱頭怒罵,額頭都磕青了。
一切歸復正常,蘇景又能站着了。再看四周...之前只顧別被自己壓死,沒太注意周圍情形,現在才發現,不知何時仙子李大順的紅軟香閣不再,破廟變成了劍仙劉二垮的‘故居’,江南慈州白馬鎮蘇記老鋪後宅。
蘇景住到十五歲的地方。
心識顯映、景隨意變,這樣的事情蘇景遇到過幾次了,也不覺得驚奇,先催動心念以求聯絡三尸,結果和自己想的一樣,此囊封閉完全,與外間世界不存絲毫聯繫,情形與青燈境頗爲相似,人在其中連三尸都感應不到。
蝕海大聖說過,若三尸與本尊徹底隔絕,三尸再自刎未必就能死回本尊身邊,很可能會永遠迷失虛空。
談不到失望,蘇景又開始打量屋子,微喜:景色變了、陳設變了,但桌子上的那本書沒變,李大順所說‘煉囊者留下來’的那本書還在。
蘇景拿起書翻了翻,既非東土漢字也非幽冥鬼篆,更不是妖文或者梵語,書上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蘇景直接泄氣了,不過還不等他把書放下,口中忽然‘咦’了一聲...書上的字他又認識了。
不是字跡變了,一個個字鬼畫符似的,以前絕未見過,但就因他注目稍久,自然就看得懂了。
這倒是一份不錯的神通,字寫成什麼樣都無所謂的,關鍵是墨中藏法、直入心識,看不懂字卻能看懂書中記載。翻看扉頁,古怪文字本意直映識海:心爲真事大成,法無界天無量......纔看到這裡,蘇景忽然心咒一轉,幾縷陽火自手中捲起。
書在手中,手中生火。
書中字跡藏妙法,書本身卻平平無奇,直接被蘇景的陽火燒掉,連灰燼都不存!
之前想翻翻這本書,看不懂時皺眉頭,看懂後卻翻都懶得翻,直接燒了去。
從想看看不了,到看得了又不再想看。短短一息之間,心念變化兩重天地。
還有什麼可看的?看了也還不是現在這樣,此事再無善了,到頭來不外兩個結果,要麼蘇景被困在此永無出頭之日,要麼蘇景破此詭怪繭再飛沖天去!你不破我便亡,既然如此還看什麼你寫的書......無法無天?
蘇景何嘗不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金烏何嘗不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無法無天的蘇景修了無法無天的金烏陽火,就再見不得別人也說自己無法無天。
其他仙家來到囊中,都在眼巴巴地盼着下一個人來,蘇景卻不同,他只有一條路:鬥到底。
燒了書蘇景的心情一下子痛快了,面露笑容,事已至此還能怎地,‘對方’總不能再派來一個人壓自己,不怕它!蘇景一點也不怕。
燒過了書還不算完,蘇景長提息摒棄所有雜念,做驕陽觀想。片刻、識海之中一輪驕陽升起,十段心神、全副識念盡數匯聚於識海驕陽。原本萬道心緒。此刻盡數歸於‘一’、一盞驕陽。
無天無我,從身心到神魂,就只剩一盞驕陽。
又片刻,識海中的驕陽漸漸熄滅。太陽已是唯一,當其不再,真真正正的從一到無。
由萬至一、再由一到無,人空人亦定,無塵無垢無煩無擾,空空靜靜彷彿火焰內芯,明亮搖曳卻又空無一物。這是破仙時自然領悟的靜心之法。可破心魔妖幻、祛僞存真!
在囊中就是在囊中。被困就是被困,沒什麼大不了,何須身周幻變做故居景色,蘇景摒潛念入心於虛無。要看這座‘牢獄’的本來面目。
再開目。打量四周。蘇景微微皺眉,景色未變,仍是白馬鎮蘇記熟食鋪子後院......還是道行不夠啊。即便人空空心虛無,仍看不穿它的真面目。
這個時候蘇景身周有金光乍現。下一刻金光收斂,他身邊多出一個人,金色衣裙身形高挑的美貌女子,陽三郎。
陽三郎的情形與影子和尚相似,都是蘇景的身外元魂,不過她沒有影子和尚那般大神通,定不了自己的去留,蘇景飛仙時她也跟着一起飛昇。
之前鬥天劫,幾枚元神個個出力,陽三郎也不例外,隨後就沉睡過去,此刻小蘇景、小金烏、蘇晴屠晚都還睡着,陽三郎醒來了。
陽三郎的臉色有些蒼白,她也受傷不輕,目光轉動打量着四周:“不是昇仙了麼?這是哪裡?”
陽三郎知曉上次蘇景打開破爛囊的事情,這倒省去了好多囉嗦,蘇景大概說出經過,陽三郎的大眼睛轉來轉去,聽得直笑:“真的假的?還趴着......”
話沒說完,蘇景就覺巨力忽降,沉重感覺再次加身!
這次蘇景早有提防,不過防不防的也沒什麼要緊,反正都是無以抵抗的沉重,與上次差不多,蘇景咕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和上次稍有不同的,這回多出了個陽三郎和他一起趴。
怪力加於身,陽三郎這樣的精魂之體也未能倖免,驚呼中趴了下去。可要命的是這女子剛纔一直在溜達亂看,怪力沉降時候她正走到蘇景身後,此刻趴下來,沒得說,陽三郎趴在蘇景身上了。
陽三郎大怒,她是金烏,霸道慣了,明明她在上,卻對身下壓住的蘇景道:“你起開!”
蘇景都快死了,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被‘按’進地轉中去了,牙縫裡擠出來的三個字:“你起開!”
上面的陽三郎起不開,下面的蘇景更動不了,咬着牙再行功......
兩人摞着,陽三郎身下墊着個肉墊子,不過蘇景正法行運身體堅若鋼石,陽三郎感覺也不比直接趴地上強;
可蘇景就苦大了,自己沉不算,陽三郎還沉...真他孃的沉,比着一座汪洋大海還沉。
兩人都顧不得廢話了,急急行功運力辛苦相抗,蘇景真正是勉強活着。辛苦無比,但蘇景天性開朗,他倒是不恨陽三郎,甚至都不恨這座怪囊.......抱怨歸抱怨、燒書歸燒書,卻談不到恨。就是稍稍有些遺憾,才飛仙就被抓進囊中,哪怕稍晚一會,好歹等自己飛仙洗煉結束呢。
昇仙者,度天劫、飛天外。飛出世界後即可得天外真元洗煉,塑法身鍛元基,其效遠勝人間靈元洗煉,甚至可以說,仙凡差別有很大一部分都來源於這場洗煉。蘇景還沒來得及洗煉。
可讓他十足意外的是,自己纔剛剛動了洗煉念頭,忽覺身周狂風襲來。風極燥,不見有光但風中燥熱比起真火法焰也毫不遜色!
燥熱罡風吹於身體,蘇景只覺周身舒暢,體膚舒張經絡伸展......蘇景先是一愣,隨即大喜。
心情大好中,覺得後背上那個陽三郎也不那麼沉了。
今天只有一更了,很抱歉。
另外需要和大家說一下,有點急事最近幾天需要出一趟門,本來就不穩定的更新更受影響了,不過斷更是不會的,說什麼也不斷更。
最近這段時間真的壓力很大,鞠躬抱歉。